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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多问,径直起身离开座位,轻轻迈出书房的门。黑漆漆的三更天空,星光点点。回头望回书房内,安羿被拉长的影子淡淡映上窗台,烛火摇曳,他的身影也跟着晃动,就像风中飘零的柳絮。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个孤灯深夜了。这三年来,我便是常常看安羿的书房几乎夜夜秉烛到几近天明,而早晨却又是早早没有身影。
我边打着哈欠边向前走去,脚步轻轻叩在安府的青石地板上,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地清晰。我高仰起头,凝视向天上一轮明月,我记得刚来的这个世界的那晚,便是这样的月,这样的夜。时间从来不会等人,一转身三年就这样过去,而十九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脑中想着十九的事,微有些恍神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踱着。眼角余光一撇,突然扫到屋顶上迅速移过的一抹黑影,那人动作极快,瞬间便消失在屋顶。我惊愕的眼神循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身子已经在下一秒转了方向向书房奔去。
我的脚步声响在安府没有一丝余音的夜里,奔过雕彻的凉亭,圆弧的苏占湖桥,远远地便望见书房里依旧晃着的烛光,但却不见了安羿映在窗上的影子。我急急跑到门边,刚要推门,腰上陡然一紧被一双手拽向门旁的柱影里,我下意识地张嘴要喊,嘴却在同时被紧紧捂住,惊呼被压在手掌下,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楚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喊。”
我斜眼瞪着他:笨蛋,你捂着我的嘴我还怎么喊?你先放手啊你。
楚桐把我示意的眼神丢过一旁,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安静点,好好听着。”
我伸脚向后想要狠狠给他一脚,楚桐却不疾不缓地避了开来,空出的一只手指先指了指书房,再缩至唇边做了一个要我噤声的姿势。他的视线定在书房的门上,眼神埋在柱影里,一片阴沉,黑瞳如墨,深不可测。
书房里传来几阵细微的响动,烛火熄了,书房陷入黑暗之中。不好,安羿还在里面,我挣扎着要楚桐放开,门却突然开了,安羿白衣修长的身影迈出了门槛。清丽月色映照下,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未灭的笑容,眸中的月色一转便定在我和楚桐身上,唇际的弧度慢慢扩大:“楚桐,你还真是挺闲的啊。你父亲不是限你这两日便要赶去习湘城吗?”
楚桐拿开了捂住我嘴的手,直起身走出阴影,高大的身影步到月光明媚下。他静静地望着安羿,语调平和,出口的话却是阴沉得没有余地:“安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羿回了楚桐一个淡淡的笑,转身一步一步走下书房门前的阶梯:“没有。”
楚桐有些难过地皱眉,急步跟上:“是不是……你的身体?”
安羿走在前方的脚步滞了滞,脸色有瞬间的变化,敛起笑容,语调却没有变化,好似不以为意地开口:“你想多了。”
“安羿……”楚桐疾走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看我……面孔蕴了些许怒色,嘴里一字一顿道:“你这丫头又给我坏事。”
“坏事?”我惊得眨了两下眼,“你说谁坏事?我还没说你是借机报仇……”
“要不是你,刚刚在门上便可以听到。”
我嘴边掠过一丝讥笑,嘲笑道:“堂堂将军少爷,竟然会做这种偷听的事?”
楚桐“哼”了一声,没有多理我一秒便又转身向安羿,坚毅的脸庞上隐隐泛上一股担忧:“我到邰州,一是为了去习湘城,二便是奉了我爹的命令,来……看看你。”他顿了顿,向前几步走至安羿面前,手掌拍在安羿的肩上,一字一顿里,有着沉沉的迫力:“我明日便要动身去习湘城,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再来。这安羿,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安羿眼神一顿,缓缓抬起头来,清冷容颜在一身白衣下更显得风华无双,如立云端。他笑了笑,缓声问道:“你明日就要走?”
楚桐没有多想,只回了一字:“是。”
“那好,”安羿脸上的笑容扩大开来,如一颗石子落至湖面敲出的一阵涟漪,圈圈划开水纹跃上岸边,跃上我的眼。安羿含笑的眸子轻轻转到我身上:“走的时候,替我带上她。”
天上的云飘过来一朵,带点淡色的纯白。阳光明亮如金的,在眼上洒出点明媚。一会儿,云又飘走了,荡了几圈,缓缓从视线中淡去。我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马肚,手指也跟着一根一根地扳下去,一,二,三,四……唉,真是无聊。
楚桐扯着缰绳回身,马儿转了个弯往回奔了几步,带起一阵尘土扬上半空,我挥挥手拂开飘到发上的泥土,眼神一沉瞪他:“好端端地你跑什么?”
楚桐侧眼望着我,脸上尽是不耐:“照你这速度,太阳都下山了都不会赶到习湘城。安羿也真是的,带上你明摆着就是要给我拖个麻烦。”
“楚大公子可以先走啊,”我无辜地继续扳着手指,脸上是灿烂若阳的笑,“我又没拦你,不是说今天之内一定可以到的吗?也不用急。”
“是吗?”楚桐阴笑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肯定地开口:“是楚大公子你说的啊——啊——”
楚桐手上的剑突然猛地击向我身下的马,马儿吃痛地向前撒腿狂奔。“楚桐,你借机报复——”我的声音还没飘到身后便被风声掩了起来,隐约还夹杂着楚桐幸灾乐祸的笑声。
距日落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习湘城门内便踏进了两个陌生人影。一人紫衣绫衫,长身玉立,面容绝世,唇边时不时还勾着一道似有似无的笑。而另一人……就……呃……比较惨。
我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身上已经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鼻子里也是吓得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骑马我会,但是被马带着骑,我就不会!我一遍遍,坚持不懈,狠狠地用眼瞪着身边的紫衣男人,他瞥了我一眼,温闲笑吟吟地望着我道:“怎么样?本公子说得没错吧?你看这都还没到傍晚呢。”他大言不惭地说得,脸上一阵得意。
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那张几乎比女人还漂亮的脸给撕碎洒到玉湘江里去。该死的,楚桐,你等着,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哼!
“公子,快上来啊……”
“公子,”温香暖玉移了过来,楚桐被拉下了马,娇滴滴的声音搔得我的耳朵也发起痒,“公子,来嘛……”
楚桐高身立在马下,折扇一合抬眼往上一看,笑问一句:“丽人阁?”
“是啊,”温香暖玉再娇滴滴地靠了过来,整个人几乎都已经吊在了楚桐的胳膊上,“公子,我们丽人阁可是楼里最出名的地儿啦。看您面生,第一次来可不能错过哟……”
楚桐一手揽一个,左拥右抱,嘴角一勾,动作温柔却轻佻,手指挑起身旁一个女子的下巴,低下头,黑色的瞳孔勾魂摄魄,眯着眼稍稍打量了几下:“嗯……虽然比不上都城的花魁,但也是别有一番风趣啊……”
“公子好坏……”旁边的女人已经彻底挂到了楚桐的身上,水蛇腰几乎要把楚桐整个人霸住。楚桐微抬起头,微敛双眸,风华绝代地长笑一声,把女人拖进自己宽大的怀里,转身朝丽人阁结花挂彩的大厅中走去。
男人走了,女人走了,湛湛蓝天剔透如水,习湘城大街上长风四袭,我的拳头愈抓愈紧,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楚桐,你这个风色忘友,风流成性的混蛋!”
走到丽人阁门口的可恶男人朝后摆了摆手,脚步却未停:“宜家姑娘自便了,恕本少爷没空作陪。”
我听到了自己神经一根根叭啦叭啦断掉的声音。
长空蓝,浮云白,我很累。
我倚在习湘酒窑的柱子上,身子恨不得直接趴到地上。这制酒不容易,看酒也不容易啊。
“丫头,我给你十天时间,你要在习湘酒窑里熟悉丰玉酿的制法,成份。”
我欲哭无泪,眼看这八天都过去了,莫说这制法,成份,就连那一长串的酒剂,我都还没背齐,天天就窝在这窑里看着那些师傅们倒酒,拿出来,再倒,再拿出来。而楚桐那个混蛋,自从刚到习湘城的第一天便没再出现过,估计已经快把习湘城里的烟花之地给玩遍了。
这个风流成性的混蛋,真不明白安羿那样淡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跟这个色鬼有如此深的交情?
“夏姑娘——”青衣小帽的伙计一路长喊着跑来,到我向前时突地刹住了车,“姑……姑娘……第一坛丰玉酿出窑了——”
“真的?”我一脸兴奋地站了起来,“咚咚咚”地往酒铺跑去。看了八天的酒,终于等到一尝究竟的一天了,本姑娘就要做这第一个尝到的人。
习湘城千酿楼是城中的第一老字号,跑堂机灵,掌柜和气,九年前凤萧声初建立的时候,千酿楼的老板便火眼金睛,义无反顾地给了凤萧声支持,如今九年下来,凤萧声早已稳居天下第一商家的地位,而千酿楼身居凤萧声元老地位,自然也得了不好好处,如今已经俨然是闻名朝祈的酒城了。虽说地位不凡,但酒楼毕竟是酒楼,借酒发疯或酒后失仪的客人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千酿楼为此,也请了几个身宽体胖的伙计压阵,一旦遇到滋事的人,管他是富甲一方还是皇亲贵族,都只是一个字,扔!
但是今日,却没有人胆敢上前去拦住那位正坐在千酿楼一向只为皇亲贵族安排的一号房里大喝特喝的人。
最香的女儿红,早已经坛坛见了底。在仓库里珍藏许久的百年味,也已经告罄。但此时最让掌柜肝肠寸断的,无疑正是那正滴滴落入桌前客人口中的丰玉酿。
我站在千酿楼一号房门前,如同一只被冷水从头浇至脚底的落汤鸡。痛心无比地瞪着那半身俯趴桌上,醉眼迷离,两颊酡红的年轻姑娘,看着她手中那刚刚做好的丰玉酿滴滴落入她的口中,听着她嘴里支吾:“啊,好酒,那老大叔果然没骗本小姐,这习湘城果然是个好地方,本小姐现在有了一点考虑让本小姐的亲亲老娘嫁到这里的心思了。”
掌柜哭丧着脸看我:“夏姑娘……那酒……”
我扯着嘴角,恨恨道:“都没人拦着吗?”
掌柜几乎要捶胸顿足,哀戚怨人的视线转身一旁角落里哀号不停的几个男人,“夏姑娘……那丫头……她会武功啊……”
“啪”地一声,酒坛子砸到地上碎成了碎片。趴在桌上的女子身子没动,手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径直往后一伸,直往那放在另一旁桌上那坛酒伸去。青纱罗裙一扯,我迅速上前,桌椅巨响一声之后,我已经把那坛酒牢牢抱进了怀里。
呜,我的酒……我唯一剩下的一坛丰玉酿啊……
手心触到一阵空落,趴在桌上的年轻女子悠悠转身,睁着迷离醉眼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个遍,俏丽的脸上划上一抹微笑,打了一个酒嗝:“本小姐的娘说,打女人不道义。”
我没理她,抱着酒就要往后走,女子的手却不知何时伸了过来,我怀里一空,再回过神时酒已经到了那女子怀里。她嫣然一笑,略显稚气的脸上眼神又迷醉起来:“酒……”三下五除二,酒坛封纸已经到了桌底。
我大急,伸手就要去抢,却被她脚步一挪躲了开来。女子狐疑看我,眼神在我的酒的身上转了几下,突然一笑:“你要喝?刚好,本小姐一个人喝闷了,有人陪陪也不错。掌柜,拿碗来——”
掌柜惊了惊,再看一眼还在角落哀号的几个男人,脸色更白了些许,不出几刻便有几个大碗奉了上来。
女子豪迈地将裙摆一甩,完全没有女儿家的娇态。手一倾便有酒水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