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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自然又被顾不迷霸占,她也不敢和他抢,只得坐在冷硬的凳子上,屋子里有四个凳子,心想一会儿可以拼凑一下勉强当床。
打坐了一会儿,她抬眼偷瞄顾不迷,见他又在自我陶醉地抚摸着琴。她也取下腰间紫鞭摸了摸,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这紫鞭是用何物所制,放了三百多年依旧这么坚不可摧?”
顾不迷道:“天蚕丝。”
天蚕丝大概又是什么稀罕物,总之必有来历,她没有继续问,将紫鞭重新系回腰间。
烛光摇曳,顾不迷轻抚琴弦,缓缓道:“紫鞭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知己、爱人,你应爱它、惜它,因为这辈子唯独它不会背叛你,只有它会毫无怨言地默默伴你一生。”
闻言,暗香依依下意识地再次抚上了身上的紫鞭,顾不迷这句话虽有些偏激,却说进了她心里。这辈子,她不盼有人爱,不盼有人怜,即使再害怕孤单,她也做好了孤独终老一生的准备。可如今她习得一身武功,紫鞭常伴左右,不背叛,不离弃。正如顾不迷所说,紫鞭与她朝夕相伴,未来的路因为有了它,可不被人欺辱,可贏得尊严与地位。紫鞭,她的确应该爱之惜之。难怪以前看武侠片那些大侠常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原来,便是这样的心情吧。
烛火摇曳,屋中一人轻柔抚琴,一人沉思抚鞭。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顾不迷睁开了眼睛。
晨光透过窗子照亮了屋中所有景象,他的目光顺着光线凝固在了屋子中央。
地中间连成一排的凳子上,她正呼呼大睡,胳膊呈大字垂在凳子子两侧,脑袋搁在凳子边沿,也不知怎么睡的,长发竟被凳子角压住,一条腿在凳子下穿着鞋子,一条腿在凳子上鞋子半脱。
他深深地蹙起了眉,闭上眼睛不去看,可不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可才闭上就又睁了开来,忽然起身走出房去。
洗漱完毕回屋,他再看屋中那人睡姿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眉间不由得现出个“川”字,站在屋中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揪起她的衣襟拖了出去。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隔壁微掩的窗口出现了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目送他们离去。
二人就这么狼狈地上了路,幸好清晨小镇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可即便如此,偶尔擦身而过的行人也忍不住一脸暧昧地看着暗香依依与顾不迷。
一路上,暗香依依早已被看惯了,起先没有注意,后来发现路人看她和顾不迷的眼神十分古怪,好似她与顾不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想起自己还没洗脸,拿出随身所带的小镜子想看看有没有眼屎之类的赶紧处理下,结果一看镜中的自己,老天爷的奶奶啊!她就这副模样出门了?
难怪路人会那么看她,一个女子发散钗斜地追在一个男子后面跑,是人都会胡思乱想……
想到早上自己正睡得香甜就被他拖出门去,暗香依依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前面的顾不迷,可终究也只敢暗地里瞪瞪罢了,无可奈何,只得边走边整理自己的发髻。
并非每晚都那么好命地有瓦遮头,第二日,他们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露宿。
听着野兽饥饿低鸣的叫声,暗香依依一想到今晚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和众虫子兄弟同眠共枕,一张脸就跟刚尝过黄连一样纠结。
她不情不愿地被顾不迷指使着去捡了柴火,又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搭起了一个火堆,最终得到的却是他嫌弃的目光。
她甚是怀念上上辈子有天然气,上辈子当大小姐的日子。
静夜里,二人围着火堆,随意吃了些干粮,而后各自打坐,谁也不理谁。
习武之人有两个好处,露宿荒郊不怕野兽,还有就是可以打坐休息。打坐是将内息在体内循环往复地运行直到全身放松通体舒畅为止,既可以提升功力,也可以保持和恢复体力,但人毕竟是人,总还是要睡觉的。
她一直没能练就坐着睡觉的功夫,所以每晚必须躺下方能熟睡,而顾不迷却是什么姿势都能睡着的。这点很是令她嫉妒,只是藏在心里腹诽,不说出来罢了。
四周很静,她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瞄见对面的顾不迷又在自我陶醉地轻抚琴弦,那姿态那模样,令她一边深觉受不了,一边又紧盯着看,内心的矛盾真是难以形容,自己都有点儿恨自己。
月下,他一身紫衣在黑夜的映衬下尤为吸引人的目光,他膝上的紫漆木琴白日看着是浅紫,而黑夜中看起来却是深紫。琴上,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非常好看,那双手好似天生就是一双弹琴的手,与紫漆木琴十分相配。
可惜,她暗叹,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只要轻轻一动,瞬间就能毁了世间一切美好,甚至人命……
她收回了目光,抬头望向夜空,索性躺了下来,看着满天星辰发呆,忽然一跃而起指天大叫:“快看,流星!”
闻声,顾不迷抬头看向夜空,漆黑的夜幕中星光一闪而过,刹那消失。
他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喜欢看这等事物,偏头看去,见她站在那里,望着夜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似失了神,刚才还兴奋地又跳又叫,可眼下竟神色哀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轻声道:“有人曾和我说,流星是夜空在落泪。”这句话是父母离异后她被送到外公家,一天晚上,她一个人站在楼下,看着夜空发呆。隔壁那个新婚的漂亮阿姨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与她一起看夜空的星星,正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幕,那个阿姨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她并不懂阿 姨说这句话的含义,还以为流星真是夜空流下的眼泪,可当那位阿姨不久因癌症去世,多年以后长大了的她回想阿姨的那句话才明白了其中的悲伤。
“你可知夜空为什么会落泪?”她抬眼问顾不迷,微微扬起嘴角,好似刚才的哀伤只不过是种假象。
顾不迷没有回答。
她早料到他不会答,便自问自答:“因为它高高在上,看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故而悲伤。”
顾不迷看向夜空,听她轻声问道:“你相信吗?流星就是它的眼泪。”
夜色无尽,悄然无声,直到他说:“不信。”
暗香依依顿觉有些生气,瞪了他好几眼,可一想到即使自己眼睛瞪瞎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劝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不必太较真。方才哼了一声,她不再理他,再次躺下看起了星星。
忽然想起也是同样的夜色,她与莫七落在凤凰谷躺在水边看着同样的夜空,也曾有流星划过,她与他说过同样的话,问过同样的问题,而莫七落的回答却是平静而动人的……“相信。”
她忽觉心很乱,星空也在眼前变得模糊。
大哥……
不会骗她。
第十七章 真真假假
未默养伤月余,天天待在洞里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月后出洞发现自己变胖了。他对顾不迷越发地忌恨,发誓将祁阳山从下挖到上从里挖到外全部打通。可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他心爱的暗香依依。
他偷偷摸摸地上了山,却发现他的暗香依依和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顾不迷已不在祁阳山了。
在祁阳山里胡乱转了一气,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的暗香依依不会和顾不迷私奔了吧!
这想法令他为之一震,风风火火地下了山,急于追去,可一阵东张西望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个方向。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折返回去抓个九幽教的人问问,却在这时,忽见一把飞刀插着一张信纸出现在前方树上。
他拔下飞刀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一个字:南。
他思忖片刻,不管引他向南的是谁,都有他的缘由。
他毅然决定一路向南追去。
暗香依依并非路痴,只是喜欢偷懒,因有顾不迷在前带路,便闷头跟着也不记路,所以连走了半日,她早已分不清走了多远又走到了哪里。
眼下只见一路行去,群山环绕,山下水中盛开着接天连日的荷花,荷叶铺展在水面上,大得出奇。现下已进入冬季,荷花却开得这般茂盛艳丽,着实有些诡异。
沿着盘山小路行去,一直到了山脚,顾不迷飞身而起落在荷叶上,一步步点着荷叶过了河。
暗香依依一路上早就跟习惯了,闲来无聊就踏着他的脚印走,当下依葫芦画瓢,与他踩踏同样的荷叶同样的位置,像他的影子一样跟在他后面。
岂料顾不迷突然在前面停住,暗香依依―个急刹车,险些扑到他后背上。
他回头盯了她一眼,她讪讪地退后几步,站定。
顾不迷仰头看向对面山峰,山体陡峭直插云霄,仰头看去竟望不到山巅。不仅如此,此山与其他山甚是不同,崖壁似被鬼斧劈凿过一样,直立陡峭,寸草不生,很难借力,暗香依依心里正嘀咕这可怎么办啊?便听顾不迷道:“看好了!”只见他提气纵跃倏然飞身而上。
暗香依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路轻功攀上崖壁,直到他的身影好像上了天际,被云彩遮蔽再也看不见,心道:这回再想照葫芦画瓢很有些难度了,刚想到此忽然反应过来,别说照葫芦画瓢,就算是让她飞上去也太有难度了!她从未飞过这么高、这么陡的山!而且显而易见的,如果不能一口气飞上去,中间难找借力的地方,很可能会掉下来摔死!如此一想,她竟吓得额头冒汗,不敢轻易上去。
她在底下犹犹豫豫半天,顶峰上的顾不迷想是等不及了,用内力对她喊道:“上来!”只听那声音像是天上传来一般,可见峰顶有多高。
暗香依依知道顾不迷绝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说不定一生气就把她一人丟在这人迹罕至不辨东西南北的鬼地方,不由得急得团团转,对山顶大喊:“别走,我马上上来。”
实在是对自己的轻功没有信心,她勉力试了几次,都不敢攀越。可就在这时,忽然想到了自己许久未用的一门轻功——蛤蟆纵。
顾不迷在山顶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上来,正转身欲走,又停下了脚步,回身向山崖下望去。忽见一人冲破云雾,一纵一纵地以又好笑又难看的姿势蹿了上来,丝毫不用借外物之力也丝毫没有声音,就那样一蹿再蹿地到了他面前。
这么高她依旧可以不借助外力,她究竟可以滞空多久?他难以想象。
山巅呈莲花形,他恰巧立在崖体凸出的顶端,挡住了她的去路。
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发。
她自山下蹿了上来,见他站在山边看着自己发呆,暗暗奇怪,想要在空中调整姿态往山顶移动,可发现去路被顾不迷挡住,也不知他当下在想着什么似出了神。暗香依依想到自已当下的样子着实不怎么雅致,可也不至于让他看到失神吧?!
她在山巅外飘上飘下,无处落脚,为了保持平衡手脚不能乱动,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拼命使眼色给顾不迷让他往后退一退给她个落脚的地方,可顾不迷明明在看她,却明显在走神,她眼睛都酸了他还是没有反应。
山顶风很大,她被吹得东摇西晃,发髻也被风吹得散了开来。在风中张牙舞爪,时间长了,她已支撑不住,情急之下,突然凑近顾不迷,与他脸对脸,大眼对小眼,鼻尖对鼻尖。顾不迷突然回神,目光一凝,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她方才平稳落地。
长出口气,暗香依依想到方才他的失神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