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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只没好气的拿眼瞪我,狭长的黑眸里带着莹莹的亮光,端是好看,“这鼓声能迷惑人的心智。”
不疑有他,凝神细听回响在天地间的鼓声,我大吃了一惊。眼波流转,四下里一扫,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人表现出异常的动作来,又狐疑地看向李墨白。
“让你平时多看些书,你偏不看!”李墨白瞅着我恨铁不成钢,火光的映衬下,黑眸愈亮,“早有传闻这吉城中的将军会惑乱之术,此前夺城门时有守卫趁乱逃出去通风报信,我便估量他们要用此招,早已提醒众人警醒。偏生你又突然闯来……”
所以没有来得及提醒我?我暗地里偏嘴,只需要警醒些便不会中招,这惑人之术也不怎么厉害不是?
知我不会听从劝告,李墨白也不再看我,偏头看向城外,神色逐渐凝重。
我也不觉收敛心神,城外有无数铁骑奔腾而来,扬起漫天的灰尘,马蹄声声踏在地面上,差点便能盖过战鼓嘹亮的响声。
尘雾遮掩了视线,使得浩荡的队伍看不到尽头,仅能看见最前方有一面纯黑色绣着金边的旗帜猎猎飞扬,用红色丝线勾勒出来的东字迎风而舞,惹眼至极。
“是东云国的士兵。”我忍不住喃喃自语。
“备战!”怒喝一声,李墨白一马当先,手持长剑站到墙楼之上,眉目清冷,墨黑的双眸中杀气涌现,寒芒点点。
凛冽的寒风从城墙外逆袭而上,他长身玉立,身姿笔挺如松,巍然不动,无形中便给予所有人一股必胜的信心。
我惧高,无法似李墨白那般前临虚空也面不改色,只能持剑倚着冰冷的城墙,冷风迎面吹来,身体早已褪去温度,哆哆嗦嗦的站在他身边。
有人走上前,恭敬地递上一杆旗帜。暖金色的旗面,上面用黑色的笔墨书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明字,力透纸背的劲道,显然是李墨白的手笔。
我记得我们一行人来吉城时,并未带着幽明国的旗帜。这么一想,我仔细地盯着那旗帜,顿时脸冒黑线。
旗帜的布料柔软,边缘不齐,好几处还拖着线头……分明是用衣裳裁剪而成,李墨白从不穿暖金色的衣裳,我无比汗颜的回头扫视,默默在内心揣测着李墨白究竟是迫谁脱下了内里的衣裳。
那厢,李墨白拿过旗帜,气势凛然,握住旗帜抬起手来,用力地插在城墙之上。碎屑纷飞中,旗帜稳若泰山,轻舞飞扬。
灰尘滚滚,马蹄声飞快,不一会儿便停在城墙之下,正前方的汗血宝马上坐着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威风凛凛,全身银色的盔甲,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盔甲上染满了红色的血迹,妖冶似盛开在雪地上的红梅,无端刺眼。停下马后,他抬起头来,鹰眼反衬着光线更是阴鸷,“吾乃将军薛凯,墙上何人?”
其声浑厚响亮,便如同那雄浑磅礴的鼓声,让人耳膜发颤,分明是内息深厚之人。
“李墨白。”李墨白的声音清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愣是轻松无比地破了那鼓声,只留薄雪般的余音。
城墙下一时没了声响,薛凯那双鹰眼像看见猎物般欣喜起来,高举起握着马鞭的手,声音冷如寒冰,“攻城!”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紧张起来。两方相遇,短短两句话,便要开战?侧头看向李墨白,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震慑天下的王者之气,眸底深邃幽暗,睥睨着底下的众生。
“放火!”李墨白的眉头一松,弯弯的似皎洁的弦月,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妖娆无方。
这样的他,更似瑰丽的宝石,绚烂夺目,我一时看呆,被迷得七荤八素。
就在我愣神间,城墙之下,无数弓箭手手持长弓,箭矢如雨射向城墙之上。虽有晨风为助力,大部分的箭矢未及城墙一半便已失了力道跌落下去。少数箭矢顺利地抵达城墙之上,却早已没有射出来时所蕴含的力道,哪怕让三岁的孩童抬手轻轻一挥也能挡开。
这般软绵绵的箭矢,如何能伤到我们?
众人坦然面对,动作迅速地搬起早已搁置在城墙边的火油,一桶桶从城墙上倒了下去。黑色的液体顺着城墙缓慢地流下,很快便蔓延地面上。
“退。”薛凯自然明白火油的厉害,急急地策马欲退后。然而他身后有上万士兵,一时之间又哪里退得回去?
李墨白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面色清清冷冷,挥手示意大家退后。风向从下而上,这火一旦燃起怕是立刻要冲上来,我立刻退了三步之远。
李墨白则从怀里掏出火摺子,稍稍一吹,火摺子立时燃了起来,他指节错开,火摺子便落在了城墙之上。
火摺子在城墙上弹了弹,火即时燃了起来,沿着火油的纹路,一路逆向烧下。李墨白则已旋身一退,站到我的身边。
冲天的热浪铺面而来,浓烟滚滚,伴随着刺鼻的味道,灼烧着所有人的视线。那薛凯率领着的士兵多已抵达城墙之下,火势如浪涛汹涌而至,不及闪躲,好些人沾染了火星,惨呼不止。
面对如此无情的火势,士兵们在匆忙后退间,早已乱了步调。仅仅只是放了一把火,这些人便唯恐后退莫及,你推我我踩你,互相争夺着逃避火势的缝隙。
充斥着惊慌的逃亡中,多数人互撞到一起,重心不稳下从马背跌落在地,被马蹄重重地践踏,生生被开膛破肚,肋骨断裂、脑浆迸出,当场丧命。
战马嘶鸣,更是不通人性,完全不受主人控制变得癫狂不已,无论握着缰绳的主人如何拉扯缰绳,它们也只想着往后躲闪。
城墙外不远处,是又宽又深地护城河,大半的马儿载着其主人一路拥挤着后退,却退到了护城河中,连人带马的摔了下去。
秋天的季节水面低浅,河底多碎石,摔下去时还能听得惊呼声连连,片刻又没了声响,多数凶多吉少。
一时之间,根本无须谁动手,他们已自取灭亡,数万兵马,顷刻间折损大半。即便有少数人顺利地避开火势退到护城河对面,见到自己同伴的惨状,早已军心不稳,无人再敢上前。
偏偏,在他们以为能得到片刻喘息时,背后竟传来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第六百零五节 战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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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节 战后凄凉
九月十三,吉城破。
雨后的天空澄澈明净,城外一片风光旖旎的景象,薄雾消散后的气息清秀宜人,朝阳从云层后探出半边脸庞,羞答答地窥视人世间。
城内却截然相反,处处青烟,街道无比狼藉,横七竖八的倒着染满鲜血的尸体,空气中透露着绝望的清冽寒意。
我立在街头,万万想象不到,再次进入吉城,将会看到如此一番惨淡景象。
破城时的景象浮上脑海,闭上眼便能看到艳红色的血液流成河,成群成群地人无力地在面前倒下,带着愤怒、凄凉与不甘。
那日,我与李墨白站在城墙上,为了守住城门,将火油从城墙上倒下,放了一把大火逼退敌人。
那时城门外有着东云国近六万的兵马,被那冲天怒火逼得自乱阵脚,大火烧死数千人,更多的人跌入护城河里,死伤惨重。
少数人幸运地躲过被烧死的命运,又被纪尚率领的军队围追堵截,四下逃窜中血迹染红了护城河中的河水。
最后逃脱纪尚包剿,侥幸幸存下来的,不到一万人。然而,当时谁能想到,这一万人将要带给吉城怎样的灾难?
他们在逃亡中从西城门闯入吉城,遇人便杀,遇财便抢,放火、抢粮、甚至当街玷污良家妇女,烧杀抢夺的行为更胜没有人性的强盗,从西城门一直冲到北城门,无恶不作、无所不为,连**孩童都没有放过。
仅仅不到半天时间,吉城上下乱成一团,无人能制止。多少人从此流离失所,一无所有,更丧失至亲?
看着眼前愁凄的景象,血气翻涌,我抬手揪着胸口,心上压着千斤巨石,快要喘不过气来。耳边始终回想着哀哀戚戚的哭声、悲怆的锣鼓声,声声断人肠。
即便经历是数次漫天肆虐的狂风,也不会至如此幽怨凄凉的境地罢?
秋风呼啸,吹在裸露的肌肤上,比想象中还要薄凉。
“小梨。”李墨白同样从马车上走下,站到我的身边,黑眸幽幽若深潭,闪烁着名为疼惜的浮光。“那日,是我们没能来得及阻止。但,人各有命。”
“我知道。”谁能料到,那残存下来的一万士兵,竟然还敢入吉城并残忍如斯呢?待得到消息要去阻止,早已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只是,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转瞬消逝,我无法因为一句人各有命,就彻底释然。这些都是我身上背着的债,唯有时刻谨记着,才会更加珍惜。
因时间紧迫,吉城破后,接下来便该整顿旗鼓、集结兵力攻打长门城。从民间征集来的士兵,也正在此时充入军营,纪尚忙于军事,无暇顾及吉城。
安置战俘、清理街道、恢复水源等等虽然繁杂,却与吉城百姓息息相关的事情,不能拖延,我自告奋勇揽了下来。
如今正是为了这些事入城,坐在马车里路过,却不想,吉城的模样比想象中更要凄惨。我深深蹙眉,眸光幽幽,“我们一路上走过去可好?”
“好。”李墨白回身看了看身后的马车,点头同意。言罢,也不理马车里正瞅着我们看的众人,抬脚便往前走,姿态优雅,一派慵懒。
“你们先走,我与墨白先实地考察一番。”我对着马车里的众人挥手,正欲转身跟上李墨白的脚步,瞥见正赶着马车的李大煞立刻跳下马车来,登时满头黑线。
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坐在车梁另一侧的许唯也跟着跳下来,一时无语。
“便让他们俩跟着吧,如今这吉城中的局势不稳,有人看着你俩我们才放心。”杨少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放下马车的车帘来,阻隔我的视线。
片刻,慕容宫晨被赶了出来,代替李大煞驱赶马车。微微冲我们笑了笑,马车咕噜噜地离开。
“公主,请先走。”李大煞深深地冲我弯腰行礼,模样恭谨。那表情,便是我若站在原地,他便不动般。
想起许唯说过的话,我心中便大为撼动,无关其他,仅仅是感激。试问,若突然知道有人默默地守候十数年,心境如何能平静?
但,眼下也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急急地迈着步伐跟上李墨白的脚步。
不料陡然间从斜侧里飞来一块碎石,正好对着我飞来,毫无力道的攻击,正欲偏头闪过,许唯已抬手过来将碎石打落。
面上感激地冲许唯笑笑,心中却想他们未免太过小心,我又不是玻璃,何须如此小心翼翼?只需像李墨白那般,不到危险时候绝不出手不就挺好?
那厢,李大煞已冲到街道的角落里,揪了朝我扔碎石的凶手出来。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岁月的褶皱,眼窝深陷,驼着背,衣裳褴褛,衣不蔽体。
李大煞对除外的人无丝毫的怜惜,即便面对如此苍老的老人,也只是随手揪住她破旧的衣领,拎小鸡般将老婆婆拎到我的面前。
老婆婆眼露惊恐,瞳仁涣散的眸中却满是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