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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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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以现代标准来说,实无出息,可是在那个时候,他会被视为情圣呢!”

“夕阳路与你那里只隔一条公路。”

“你可以顺时到我这里来。”

“我正想见琦琦。”

“你错了,琦琦从未试过与我同居。”

“我并没有那样暗示。”

“少废话。”

求真把车子驶到夕阳路去。

来开门的是一位男仆。

求真不待他开口便道:“卜求真找列嘉辉。”

男仆人进去通报。

不到一刻,列嘉辉迎出来见客。

在家,他穿着便服与一双球鞋,头发刚洗过,有点蓬松,伸情略为憔悴,但他仍是一个美男子,无论作什么打扮,看上去依然赏心悦目。

这样好相貌的人绝对不多,最难得的是他毫无骄矜之态。

幸亏求真年纪已不小,定力十足,故可以实事求是,“列先生,许女士说,让你把卷一给我。”

“她关照过我,”列嘉辉有点为难。

求真说:“我们见面次数虽然不多,可也算是'奇書網整理提供'老朋友了。实不相瞒,列先生,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手抱的幼儿。”

列嘉辉涨红了面孔。

他把求真带到书房,拉开一格抽屉,取出一张溥薄磁碟,“这是卷一。”

求真接过“九一一号电脑适用?”

列嘉辉额首。

求真小心翼翼把磁碟放进手袋,她知道这只是副本,但是一样珍惜。

求真说:“我看完立时归还。”

列嘉辉把她送到门口。

求真正向车子走去,可是忍不住回头对他说:“其实你们的感情生活已经丰盛得叫人羡慕。”

列嘉辉一愣,随即说“卜小姐,你且看过卷一再说。看过它,你会明白。”

卜求真带着许红梅自传的卷一到了小郭处。

她神气活现,“你看,会家一出手,保证有丰收。”

忽然听到琦琦的声音,“求真,你风趣不减当年。”

她果然在。

求真十分欢喜,“来,大家齐来欣赏。”

小郭接过磁碟一看,“唷,这里没有九一一电脑。”

求真说:“那么,请赏脸到舍下来。”

九一一电脑不算罕见,用来写作最好,它懂得依时间顺序前后整理事情发展经过,直至故事合乎逻辑为止,一些不大懂得控制时间空间的作者视九一一神明。

卜求真写作技巧不差,却也备有一部。

当下她接载小郭与琦琦到她家中。

那真是一个家,应有尽有,十分舒适。一狗一猫见到主人迎出来,书架子上堆着杂志报纸以及求真儿时的积木玩具。

琦琦不由得评比“那么多身外物,真是红尘中人。”

求真笑答:“是我十分眷恋红尘。”

她做了香浓咖啡招呼客人。

小郭摇摇手,医生早已嘱他改喝矿泉水。

求真把磁碟送入电脑口。

荧幕上出现卷一字样。

许红梅女士出现了。

琦琦一看,便应“嗯,那时她比较年轻。”

风韵犹存便是用来形容这样的女性。

她的长发往后拢,穿一件素色上衣,颈上一串珍珠,化妆淡雅,姿容十分高贵。

“原医生,我叫许红梅,请听我的故事,你或者愿意见我。”

小郭欠一欠身,“原来故事是讲给老原听的。”

求真也“呵”一声,“她一直没放弃找原医生。”

小郭又露出尴尬的样子来,“这老原,不过不怕,这次我一定可以揪他出来。”

许红梅声音十分温婉,求真记得这副声线,二十多岁时听后印象深刻,一直盼望自己也有那样的声音,特别是在异性控诉她不够温柔的时候。

只听得许红梅讲下去:“这是我与列正的故事,”她停一停,“列正,字嘉辉,本来是家父最好的朋友。”

小郭霍一声站起来,按停了荧幕上的映像,转过头去看他两个同伴,只见琦琦与求真二人比他还要震惊,张大了嘴,完全失去仪态,下巴似要随时掉下来。

列正即是列嘉辉!

不可思议,以至小郭说,“许红梅糊涂了。”

对于不能理解的事,立刻否决,是人类通病,聪明如小郭,都不能避免。

琦琦咳嗽一声,“小郭,让我们把卷一看完,才举行小组会议。”

“好。”

许红梅又再出现在荧幕上。

她的语气忧郁,“第一次见列嘉辉,我才八岁。他与家父,是事业上的伙伴,我叫他列叔,他比较早婚,两个儿子都比我大,列太太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十分喜欢我,时时同家父说:‘许仲开,一般人觉得你的创业才华最值得羡慕,可是我却认为这个可爱小女儿才是你毕生的荣光’。”

许红梅皱皱眉头,沉湎到往事里去。

这时,荧幕上出现一个小女孩,长发披肩,穿着极考究的淡红色小纱裙,容貌秀丽无比,宛如小天仙。

这是记忆录像。

以列嘉辉那样的身家,置一副记忆录像机,易如反掌。

记忆通过仪器变为实像,小郭、琦琦与求真三个观众回到上一个世纪去。

只见那小女孩走过布置豪华的客厅,朝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走去,把脸依偎在他的大手上,“爸爸”,她轻轻呼唤。

那中年人便是许仲开了。

“红梅今天十岁生日,长大了。”

说话的是许夫人,笑容可掬,伸手招女儿过去。

仆人取出一只小小生日蛋糕。

“看谁来了。”

小女孩转过头去,大眼睛闪出亮光。

三个观众只见列嘉辉风度翩翩地走进来,噫!上个世纪的他同今个世纪的他一模一样,外型好比玉树临风。

小郭又站起来,“怎么可能!小女孩已变白发婆婆,他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求真按住小郭,“他怎么没有变,别忘记列嘉辉亨寿八十余岁。”

小郭揉揉眼,颓然跌坐,时间与空间把他弄糊涂了。

求真忍不住赞道:“你看从前的人多懂得生活,那衣饰、那家具、那种忧闲,一失去就永远失去。”

只有琦琦默不作声,留意荧幕上发展。

那小女孩一见列嘉辉便蹬蹬蹬跑过去,“列叔!”她大声叫。

列嘉辉把她抱起来轻轻拥在怀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神情陶醉。

这一幕慢慢淡出。

许红梅轻轻说:“我想,我们一直是相爱的,年龄的差距,使我们难以表达心意。”

许红梅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一名少女。

脸容仍似安琪儿,但眉宇间添了一般倔强之意。

乌亮的长发梳一条马尾辫,白衬衫领子翻起,配大圆裙。

许夫人坐在床沿上,神情紧张,“红梅,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早出晚归,又时时旷课,到底有何旁骛?”

呵,成为问题少女了。

求真莞尔,她想到她自己年轻不羁的岁月,什么芝麻绿豆事都要反叛一番。

许红梅冷冷回答母亲:“功课闷得紧。”

“你在偷偷见一个人是不是?”

“我不是贼,我做任何事都光明正大。”

“你私会列嘉辉。”

“真不敢相信亲生父母会找私家侦探盯梢女儿。”

小郭“哎哟”一声。

他记得这件案子,当年由他师傅亲自办理,师傅接下生意后还感慨地说:“什么世界,父母子女夫妻统统来求助私家侦探。”

当下只听得许夫人恼怒地说:“红梅,你已经不小,你看得懂报纸,你父此刻正与列嘉辉打官司,你为何背叛父母,与列氏往来?”

“父是父,女是女。”

许夫人气得落下泪来,“红梅,你一个人的任性,害得父母伤心,列家上下困惑无比,于心何忍!”

许红梅忽然握住母亲的手,“妈妈,以后你会知道,我并非一时性起胡作妄为,我的确爱他。”

许夫人摔甩女儿的手,“我后悔生下你。”

母亲的痛哭声渐渐远去。

许红梅叙述声趋近:“家父没赢得官司,忍气吞声,与列嘉辉庭外和解,一双好友,为着一个注册商标,反目成仇。在以后的岁月中,嘉辉一而再、再而三表示后悔。但许多憾事恨事,一旦铸成,永不回头,无数辗转反侧的晚上,我都听到母亲的哭泣声,她是那么钟爱我,而我,我是那么令她失望。”

求真听到此处,忽然怔怔落下泪来。

她低下头,悄悄抹掉眼泪。

磁碟正面至此播映完毕。

小郭抬起头问:“一共有几卷?”

求真说:“我不知道。”

琦琦答:“看情形,约五卷左右。”

“你怎么知道?”

“你没留意吗,卷一已叙述了近十年间发生的事。”

求真一向佩服琦琦的细心。

小郭吩咐:“求真,把卷一录一个副本,归还,再去借卷二。”

求真嚅嚅,“没征求过人家同意,不大好吧?”

“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副本我要传真到老原的电脑去,正经用途,你少说废话。”

“是是是。”

“我们现在看磁碟反面。”

琦琦用手撑着头,“我想休息一下,我累了。”

小郭说:“我却心急得不得了,我们投票。”

求真连忙举手,“我赞成看下去。”

少数服从多数。

呵,一开始便是一个婚礼。

二十岁左右的新娘是许红梅,象牙色缎子礼服,头发束起,珍珠首饰,她的伴侣是鬓脚已白的列嘉辉,骤眼看,以为是父亲送女儿嫁,但不,他是新郎。

一个观礼的亲友也没有。

愿意出席的他们没有邀请,欢迎前来的偏偏不肯出席。

少女新娘大眼睛中有难以掩饰的寂寞。

啊,与众不同是要付出代价的。

琦琦轻轻说,“这件事里,最伟大的是谁?”

求真笑笑,“年轻人当然推举许红梅,那样浪漫,何等勇气,去追求真爱。”

琦琦也笑,“列嘉辉也配得起她呀,惊世骇俗,抛弃现有的幸福家庭,与许红梅结合。”

求真说“可是此刻我的看法大有出入,我认为最漂亮难得的是默默退出的列夫人。”

“君子成人之美。”

“很多人明白这个道理,很少人做得到。”

“可是,套句陈腔滥调,既然已经留不住他的心,还要他的人来干什么?”

求真答:“好叫第三者只得到一颗没有躯壳的心。”

小郭说:“列大人的确难能可贵。”

“列嘉辉好不幸运。”

“可是,他并不那么想呢。”

求真站起来熄掉电脑,“借卷二的责任,就落在我的身上了。”

看完磁碟,求真即行休息。

她第一觉睡得很甜很舒服,半夜二时醒来之后,却再也未能入睡。

脑海里反反复复只得许红梅一句话:我却令母亲那么伤心……

求真的母亲早已去世,那时她还年幼,还不懂得叫母亲伤心。

那一夜过得十分长,求真翻箱倒柜,想起许多陈年往事。

她棒着咖啡杯在厨房中看着天色蒙蒙亮起来。

一到九点钟,求真便致电列府。

列嘉辉这样说:“卜小姐,你心中有许多疑点吧?”

求真承认,“我们能见个面吗?”

“抱歉我不能与你作竟日谈。”

“三十分钟足够。”

“我在舍下恭候。”

人家说恭候,是真有诚意,列嘉辉站在门口迎接卜求真。

极普通的衣着,对他来说,已是最佳装饰。

求真且不提她自己的要求,只问:“许女士何时出院?”

“下午就接她回家,她对医院实在生厌。”

求真轻轻坐下来,“只得三十分钟访问时间?”

“名记者在半小时中已可发掘到无数资料。”

求真谦曰:“谁不希望有那样的功力。”

列嘉辉温和地看着她。

求真语气中的困惑是真实的,“列先生,你到底贵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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