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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呼叫声:“放开我!”
虽然这样,年轻人亦是不会就那么样放手的,可是刹那之间,他看到紧掩着脸的丁普生的双手的指缝之中,有鲜血正在渗出来!
丁普生的手十分苍白,所以,渗出来的血看来也就格外鲜明,怵日之极!
年轻人在刹那间,心中所受到的震撼,真是难以形容,以致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丁普生又快又踉跄,一下子就到了主卧室之中。
年轻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嘶哑而可怕,他用尽力气在叫:“甚么事?发生了甚么事?”
随着他的叫声,丁普主已经冲到了主卧室的门口,看样子,还要向外冲去,年轻人再大叫:“甚么事?”
这一下大叫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丁普生陡然在门口站定,身子发着抖,转过身来。
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的双手仍然掩在脸上,自他指缝中渗出来的鲜血更多。
年轻人急忙向前跨出了一步,可是就在这时,丁普生陡然放下了双手来。年轻人的第二步已经跨出,可是一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提起了的脚,再也放不下来,竟然就那样悬空僵硬!
他看到的情景,太可怕了!
丁普生放下双手时,手掌向外略翻,掌上全是鲜血,已经够可怖的了,可是比较起他脸上的情形来,却好了不知多少!
丁普生双手一放开,年轻人才看到鲜血来自甚么地方,来自丁普生的双眼!
丁普生的一双眼睛——这时候,已经根本不是眼睛,只是两个血洞,看来深不可测的血洞,浓稠的、鲜红的血,正从这两个血洞涌出来!
丁普生的眼睛!他那双具有特异能力,可以透视的眼睛,竟然成了两个血洞!
随着丁普生的喉间所发出的可怕的叫声,受到巨大震栗的年轻人,也不由自主发出充满恐惧的叫声来。
接着,丁普生疾转过身去,他转身的动作极快,以致自两个血洞中的血,喷洒了出来。
这时候,年轻人的一只脚,仍然没有落地,才转过了身的丁普生,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奔了开去。年轻人又大叫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大叫,那只能说是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自然而然的一种反应。
虽然他不是普通人,但是当恐惧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时,人的反应总是一样的。
他一面叫,一面又回头向浴室望了一眼,事故是在浴室中发生的,而浴室中,有一股力量,使丁普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那股力量毫无形迹,因为年轻人一直就在丁普生的身边,在他甚么也没法看到,甚么也没有感觉到的情形之下,丁普生的一双眼睛,就已经成了两个血洞!年轻人虽然惊恐之极,甚至不由自主在自己的双眼之上,按了一下——丁普生在刹那之间可以受到这样的伤害,他自然也可以成为受害者!他实在有点难以想像自己的一对眼睛成了血洞之后的可怕情形。
当然,这一切的惊恐,在实际上,都没有阻碍年轻人的行动,年轻人像猎豹一样,窜了出去,速度显然不在丁普生之下。
可是,当年轻人追上去,一出了起居室的门,就不见了丁普生的踪影,只见到几个仆人,身子发抖,站在走廊之中,而那个半秃的总管,则跪在地上,用可怕的声音在嘶叫:“天……不论是甚么神,求求你,别在这里施展你的法力,求求你别再制造恐怖了!”
他的声音,听来令人毛发直竖,可怖之至。年轻人心知那一定是双眼鲜血直冒的丁普生奔出去时,恰好被总管及仆人迎面撞到的缘故。
年轻人继续向前追,一面叫着丁普生的名字。古堡中这时,已只有极少的人,所以他的叫声听来空洞而有回响,那种情形,和一日夜之前这古堡中的热闹情形相比,简直一天一地。
一直追到了走廊的转角处,还没有见到丁普生。年轻人实在难以想像,一个双眼已经变成血洞的人,何以行动还会如此迅速!
古堡中的走廊,迂回曲折,丁普生显然已丧失了视力,他能奔到甚么地方去?
年轻人又奔出了一条走廊,在一个分开两岔的口子上,停了一停,又大叫:“丁普生!”
年轻人的叫声,在面前的两条走廊都引起了回音,正当他准备随便选择其中的一条,再追上去时,在左边的那条走廊上,忽然走出一个矮胖子来,那矮胖子约莫三十来岁,样子十分滑稽,又胖又圆的脸,下颏打着折,在走动之际,胖肉在抖动。别看他胖,动作却十分敏捷,一下子就来到了年轻人的面前,伸手作了一个阻止年轻人继续前进的手势,用十分粗哑的声音道:“不必追了,他已经由同伴接了去!”
年轻人陡地怔了一怔,怎么也想不起曾在这古堡之中,见过这个矮胖子来,而且,矮胖子所说的话,也有点莫名其妙。
所以,他不客气地问:“你说甚么?”
矮胖子说话的时候,动作十分夸张,指手划脚:“丁普生是我们的会员,他有了意外,自然会得到自己人的照顾,请你放心!”
年轻人“啊”地一声,对了,丁普生是非人协会的会员!这个协会收取会员的资格严格之极,而这个矮胖子这样说,表示他也是非人协会的会员了。
年轻人失声道:“非人协会全体会员都来了!”
矮胖子笑了起来:“当然不,丁普生和我们联络,我们才赶到!”
他说着,又伸出双手来,同年轻人虚推了一下,表示请年轻人不要再向前,然后,又向走廊的一个窗口,指了一指,他自己则迅速后退。
年轻人向他所指的窗口看去,窗外是一片空地,积雪甚深,有两串脚印,再一抬头,看到有一个人,扶着高而瘦的丁普生,正走向一架样子十分古怪,看来形同一只蜘蛛也似的直升机。两个人都只能见到背影,一转眼间,那矮胖子也奔了过去,还和年轻人挥了一下手,三个人一起登上了那架直升机,立时腾空而起,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不见。年轻人呆立在窗前,他知道,丁普生既然被非人协会的成员接走,一定会受到十分妥善的照顾,可是疑问也更多:非人协会之中有的是奇才异能之士,为甚么连丁普生如何受到伤害都不问,就这样离去。
第十一章
年轻人又想到,非人协会是不是有可能早知道丁普生会受到伤害呢?
(关于丁普生所受的伤害,日后,年轻人才知道有意料之外的发展,有关日后的事,放在后面再提。)
年轻人过了好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在空空洞洞的古堡之中,竟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没有丁普生的猝然受伤,事情已经怪异之至,如今丁普生双眼成了血洞。当时年轻人就在旁边,竟然甚么也没有觉察到!有没有觉察,年轻人知道那并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必然有这种力量的存在!
年轻人感到了遍体生寒,曾有哲人说: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这句话,作为象征性的说法,已经足以令人不寒而栗,而如今,看不见的敌人,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情形,看不见的敌人,无形无迹,随时可以对人加以暗算,根本令人无法提防!
年轻人进一步想到的是:公主是不是已经中了这种无形敌人的暗算?
他双手紧握着拳,直握到指节骨发出“格格”的声响,思绪紊乱之极,有着丰富冒险生活经历的传奇人物年轻人,这时竟然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才好!他知道,首要的事,自然先把公主找出来,至少弄清楚她现在的处境如何!可是,又怎样能和她取得联络呢?
年轻人无意义地挥着手,古堡之中,在聚集着许多宾客之际,只觉得热闹喧哗,可是这时在一连串的怪事之后,整座古堡,人去楼空,变得空空洞洞,置身其中,年轻人的感觉,就像自己处身在一头巨大的怪兽的胃部一样——不知甚么时候,消化液一涌过来,就可以把他消化得无影无踪!年轻人知道自己何以会思绪如此紊乱,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又不愿自己再欺骗自己,他感到害怕、恐惧!不知为了甚么,他实在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在怪事一开始发生时就已存在,而且在一点一点加深,以致在公主失踪之后,他变得极其无措,甚至想过要离开古堡!
而这种恐惧,在丁普生的双眼突然变成血洞之后,更是到达顶点,所以才会令他呆立着,不知如何才好!
年轻人也知道,自己若是克服不了这种恐惧感,他就会丧失继续作战的勇气。
虽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作战的对象是甚么(这也是令他产生恐惧的原因之一),魔界的魔光,看不见的敌人,总之是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使他震栗,使他害怕。只要在敌人面前感到害怕,那就再也不能取胜,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年轻人感到了一股窒息,他大口吸了几口气,才有了初步对抗恐惧的办法:在那里到达恐惧的顶点,就再到那地方去!
那地方是女伯爵卧房的浴室,丁普生在那里受到了伤害,年轻人知道自己的内心之中,对这地方充满了恐惧,也正因为如此,要克服恐惧,就得到那地方去!
而且,女伯爵和公主,都是在卧室中消失的,到那浴室去,也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年轻人再度吸气,勉力镇定心神,缓缓转过身去,这时,古堡总管和几十个男女仆人,都神色惊惶地聚集在一起,总管身子发着抖,向年轻人走过来,十分恭敬地问:“我们可以离去?先生,我们可以离去?”
年轻人本来想说他并不是古堡的主人,无权决定他们的去留,可是他继而一想,在这种非常时期,连自己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何况是他们?
所以他的回答是:“当然可以!”他还补充了一句:“如果将来女伯爵追究,我负责!”
总管和那些男女仆人都发出呼叫声——虽然是欢呼,但听起来,却更像惊呼。而且都争先恐后地散开去。
年轻人感到古堡更空洞,自然也更神秘,他甚至每跨前一步,都像是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所带起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