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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不怕?”
“我很怕,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呢?”
“这就对了,硬汉是宁可被人打破脑袋,也不能受人冤枉的。”藏花又笑了:“否则就不能算硬汉,只能算豆腐。”
“她想动武的话,你不是也已听见了?”任飘伶忽然问藏花。
“听见,当然听见了。”
“那么你怕不怕?”
“不怕。”
“不怕?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
“有我在,你就不怕?”
“是的。”藏花笑着说:“因为我只管动口,你管动手。”
“好,你动口,我动手。”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拳头已飞出,一拳打向离他最近的吴正行的脸上。
任飘伶的拳可真快,比他的剑还要快。
吴正行倒也不是弱者,他沉腰坐马,左手往上一托,右拳己自肘下的空门中反击而出。
能当上镖局的总镖头,手上功夫当然很有两下子的,谁知任飘伶竟然不避不闪,竟硬碰硬的埃了他这一拳。
“砰”的一声。吴正行的一拳己打在任飘伶的肚子上。
众人一声惊叫,谁也想不到威名赫赫的任飘伶竟这么容易就被人打着。
看的人虽然已惊呼出声,挨打的人却一点事也没有,吴正行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就好像打在硬铁上。
吴正行的拳头已痛得发红,还来不及收回时,他的手己被任飘伶扣住,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任飘伶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肚子上。
吴正行可不像任飘伶,他可挨不起了,踉跄后退,双手掩住肚子,黄豆般的冷汗己一粒粒的往外沁。
藏花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叫什么功夫?”
“这就叫挨打的功夫。”任飘伶一笑,
“挨打也算功夫?”
“这你就不懂了,要学打人,先学挨打。”
“不错,不错,你打他一拳,他也打了你一拳,本来就没有什么输赢的。”藏花也笑了:“只可惜他没有你这么能挨打而已。”
“这道理你总算明白了。”
“好。”心无师太慢慢走前:“贫尼倒要看看,施主有多少能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心无师太并没有沉马坐腰,她只是随便的往那儿一站,可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真力。
不管你从哪个方向,发出什么东西,都会被她的真力所摧毁。
任飘伶没有动,心无师太刚开始说话时,他就不动了,他也悬随随便便的站着,但是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心无师太真力的笼罩下。
大殿上又是一片静,死一般的静。
任飘伶的“泪痕”在手,虽在手却已无法拨出了。
因为心无师太的真力,就仿佛千斤锁般的锁住了“泪痕”,将它锁得死死的。
任飘伶的手纵然有灵猿灵巧,也必须要有一刹那的时间才能开启“泪痕”。
在两个高手决斗时,一刹那已是生死间了,一刹那已是永恒了。
死的永恒。
一刹那究竟是多少时间呢?
以佛家来计算,六十刹那即是一弹指间。
昔年盗帅楚留香,在晚年时,会对他的好朋友说,他已发现了个对时间准确的算法。
一个人想眨眼末眨时,即为一刹那。
两个人已不知对恃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站多久,也许是一辈子?也许很短暂?
心无师太的神色仍沉稳、安祥,嘴角仿佛已有了笑意,任飘伶却已苦不堪言,他的后背就在她念头刚起时,突听“蓬”的一声,屋顶上突然裂了个大洞。
屋顶一破,屋瓦纷落,落入心无师太的其力范围内,“砰、砰……”的数响,这些落下的屋瓦立即粉碎,碎成了千万块。
就在这同一刹那,屋顶上又飞下了几点寒星,“叮、叮、叮”的一连串急响,大殿里所有的灯光已全都被寒星吹灭。
灯灭,大殿立即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人群大乱。“黑暗中情隐约约见到,必无师太的身影已从破洞中飞掠而出。四
星光满天
暴风雨后的大地不但潮湿,而且寒意更浓。
藏花和任飘伶并没有跑多远,他们只跑到无心庵外的树林间就停了下来。
心无师太追逐打破屋顶的人,势必追得很远,无心庵内的人也势必趁乱而走,这时也唯只有无心底外的树林内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是最安全的地方。
藏花停下来,喘了口气,喘完气后才开口:“那老尼姑实在厉害,她的真力竟已练到收发自如的地步。”藏花说:“她竟能在屋瓦掉下来时,将真力收至最低限度,等屋瓦破碎后,又立即恢复饱和点。”
她又喘了口气,才接着又说:“如果不是屋顶上的那个人又打出了暗器击灭灯光,我们两个恐怕没那么容易逃出。”
“无心庵上上下下,几十个屉姑,连一个好对付的都没有。”任飘伶苦笑:“何况心无师太正是那几十个尼姑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夜风吹来,吹落下留在树叶上的雨珠。
“刚才那老尼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藏花说。
“尼姑说的话,十句里总有七八句是奇怪的。”任飘伶笑着说。
“但那句话特别不一样。”
“哪一句?”
“其实也不能算是一句话。”藏花说:“那只是两个字而已。”
“无泪。”
听到这两个字,任飘伶的表情就有点不同了。
“那老尼姑说心无师太本应该下地狱的,因为她已入了‘无泪’。”藏花说:“这句话你听见了没有?”
任飘伶点点头。
“无泪是什么意思?”藏花说:“无泪是不是说心无师太已没有眼泪了?”
任飘伶没有马上说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他只是将目光射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无泪就是一群人。”
“一群人?”
“一群朋友。”任飘伶说:“他们的兴趣相同,所以结合在一起,用‘无泪’这两个字做他们的代号。”
“他们的兴趣是什么?”
“下地狱。”
“下地狱?”藏花说:“下地狱救人?”
“是的。”
“江湖中的事,我也听说过很多,怎么从来没有听过‘无泪’这两个字?”
“因为那本来就是个很秘密的组织。”
“他们做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那么秘密?”
任飘伶凝视着她:“做了好事后,还不愿别人知道,才是真正的做好事。”
“但真正要做好事,也并不太容易。”
“的确不容易。”
“通常要做好事,都要得罪很多人。”藏花笑着说:“很多坏人。”
“不错。”
“通常能做坏人的人,都是不太好对付的。”
“所似他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冒很大的险。”任飘伶淡淡的说:“一不小心就会像心无师太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手上。”
“但他们还是要去做。”藏花说:“明知有危险也照做不误。”
“无论多困难、多危险,他们全都不在乎。”任飘伶说:“连死都不在乎。”
藏花也将目光移向远方,远方有繁星在闪烁,她看了一会儿后,居然叹了口气,但眼睛却已亮如夜星。
“这些人不认识他们实在是一件遗憾事。”藏花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只怕很少。”
“因为他们既不求名,也不求利。”任飘伶仿佛很了解他们:“别人甚至连他们是些什么人都知道,怎么去认得他们?”
藏花将目光转向任飘伶:“你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一个心无师太。”任飘伶说:“若非她已死了,心无师太也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这群人里面既然有尼姑,也就有可能有和尚、道士、甚至各种奇奇怪怪各行各业的人。”
“不错。”任飘伶点了点头:“听说‘无泪’之中,份子之复杂,天下武林江湖没有任何一家一派一门能比得上的。”
“这些人是如何组织起来的呢?”
“兴趣。”任飘伶说:“因为一种兴趣、一种信仰。”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有。”任飘伶笑了:“当然还有一个能组织他们的人。”
“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了?”
“是的。”
“这个人我一定要想法认识他。”藏花的眼晴又亮了起来。
“你没有法子。”
“为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任飘伶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你又有什么法子去认识他呢?”
“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是他。”
“不错。”
藏花注视着他,忽然笑了:“你也可能就是他。”
“我若是他,一定告诉你。”任飘伶也笑了。
“真的?”
“别忘了我们是好朋友。”任飘伶忽然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无泪’中的人,因为我不够资格。”
“为什么不够资格?”
“你呢?”
“我不行,我太喜欢享受。”
“而且你也太有名。”藏花说:“无论走到哪里去,都有人注意你。”
“这正是我最大的毛病。”任飘伶苦笑。
“他们选你做替死鬼,想必也是为了你有名,”藏花说:“既然无论什么地方都有人认得你,你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人怕出名猪怕肥。”任飘伶又苦笑:“这句话真他妈的对极了。”
“现在非但心无师太要找你、无泪的人也一定要找你。”藏花说。
“无泪的人比心无师太还要可怕。”
“你刚刚一走,他们便认定你是凶手了。”藏花凝视着他。
藏花看了他有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说:“我现在才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做错了。”
“刚才我不该叫你跑的。”藏花说。
“的确不该。”任飘伶笑笑:“也许我并不是因为你叫我跑才跑的。”
“不是为了我?”藏花一怔:“是为了谁?”
“刚才救我的那个人。”
“你知道他是谁?”
任飘伶又将目光落在远方,远方有一朵云在流动。
“除了他之外,天下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拉我走。”任飘伶的声音仿佛也来自远方。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真正佩服的,只有他一个人。”任飘伶说。
藏花的眼晴睁得真大,她那双大眼晴里露出一种仿佛很惊讶的光芒:“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佩服的人。”
“像他那样的人,你想不佩服他都不行。”任飘伶笑着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叫你不能不佩服的人。”
“他究竟是谁?”
任飘伶又露出了他那独特的懒洋洋的笑容,但这次的笑容中居然有了一种有了一种很神秘的意味在。
第九章 树木的悲哀
一
“他究竟是谁?”
看见任飘伶这种笑容,藏花就很生气,她是个急性子的人,什么事藏不住,也很恨别人故意吊她胃口。
偏偏任飘伶不但在吊她胃口,而且居然拍拍屁股,转身要走了。
“喂,你干什么?”藏花说:“你要到哪里去?”
“回去呀!”
“回去?”藏花一怔:“回哪里去?”
“住的地方。”任飘伶笑着说:“当然是回住的地方。”
“就这样回去?”
“要不然是要用轿子抬?”
“你难道忘了我们今天到无心庵的事?”藏花说:“现在距离天亮虽然还有一段时阿,但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现在,现在心无师太虽然不在庵内,但庵内的那些小尼姑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任飘伶笑了一笑,他只笑笑,然后就转身又要走了,藏花当然不可让他走的,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