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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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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要倒霉的人一定是藏花。



春、初春、春风料峭。

料峭的春风穿街而过,听起来就像是刚从仇人咽喉间划过的刀风。

就在风吹过,藏花就看见了那挂着老娘面孔的花漫雪。

想溜,已来不及了,藏花刚刚转过身,就听见那独特的声音,低沉却柔柔的声音。

“藏花”。

说话的人不是站在门口的花漫雪,而是刚刚从外回来的花语人。

那美丽的令人心醉的花语人。

藏花一回头,就看见她那长长迎风荡漾的秀发,和那一双宛如深山里神秘湖潭般的眸子。

“藏花,你刚回来?”

她的声音也跟她的人一样,听起来令人实在无法不醉。

“天色已晚了,再不回来,晚上就得在林中过夜。”藏花有气无力的说。

花语人瞄了门口一眼:“你难道没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吗?”

“看见。”藏花说:“她这种人,你想不看见都不行。”这倒是实话,像花漫雪这种四十出头年纪的女人,还能保持那样的身材、皮肤,己经是少之又少了,脸蛋更是没话讲。

尤其是她的风度,不要说是男人,女人看了一眼后,都会很妒忌。

藏花也瞄了门口一眼。

“反正都一样。”藏花苦笑:“躲过这一关,还有那一关。”

“你顺着她一点,不就没事了吗?”

“一样。”藏花说:“她怎么看我都不会顺眼的,从小就这样。”

藏花凝注着花语人,接着又开口:“同样是她领养的女儿,为什么我们的待遇就不同呢?”

关于这一点,花语人也是无可奈何,花漫雪要这么做,谁也无法改变她的。

所以花语人就从别的方面来补偿藏花的不平等待遇,有好东西吃,花语人一定偷偷留一份给藏花。

每当有人带来京城里“宝粉堂”的花粉时,花语人一定会放一份在藏花的房内。

对于这些事情,藏花心里都有数,可是她从来都不会说声谢谢,或是感激的话。

这种表面功夫的事,她做不出来。

她觉得感激是心里的事,又何必假惺惺的说些肉麻的话来当有趣呢?

“语人,今天南郡王府里出了点事,花魁凤彩的事,只好等到明天了。”

这是花漫雪对花语人说的话,慈祥和蔼可亲,声音里充满了关爱。

“你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忙。”

“是。”

花语人走过站在门口的花漫雪后,回了个头,看了藏花一眼,有点无奈的走进去。

春天仿佛跟着花语人的脚步而离开,留给藏花的是残酷冰冷凄凉的寒冬。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花漫雪的脸就宛如严冬里第一次下的雪,既冻又凄厉。

藏花知道回不回答话,后果都是一样的,果然暴风雨很快的就来了。

“五年一次的艳花大祭,语人好不容易争了个花魁,今天是她进府领‘凤彩’的好日子,一早就找不到你的人。”花漫雪说:“你难道忘了今天语人的花轿需要马僮吗?你难道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吗?”

花漫雪的声音也宛如暴雨般的袭进藏花的耳朵里。

“同样是女人,你看看语人,人不但长得漂亮,又端庄又听话,你呢?”花漫雪说:“脸蛋不但平淡无奇,人又跟个野孩子似的,成天只会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唉!这么说,我也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白天羽笑着出现在藏花后面。

看见白天羽,花漫雪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那种职业性的独特笑容。

“白公子。”花漫雪说:“白公子怎么可能是不三不四的人。”

“你不是说和藏花姑娘混在一起的人都是不三不四的人吗?”白天羽笑着说:“藏花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和我混在一起了。”

他笑着又说:“我对济南城不太熟,所以一大早就拉着藏花姑娘带我四处逛逛,没想到会成了不三不四的人。”

“原来白公子一大早是出去逛逛,我还以为白公子嫌我们这里招待不周?”

“我怎敢?”白天羽淡淡的说。

花漫雪说:“白公子下次若还要四处走走,请通知我一声,好让我为你准备一位可人儿为你带路。”

“一定。”白天羽淡淡的说:“今天藏花姑娘很辛苦,我想好好的请她,不知花阁主是否会将在下当成不三不四的人?”

“白公子您说笑了。”

酒席就开在白天羽最喜欢的那间“荻花轩”。

荻花轩里插满了开着白色小花的白荻花,现在正是荻花盛开期,屋内充满了那淡淡的清香的荻花味。

藏花就坐在荻花间,就坐在白天羽的对面。茶是上品的,酒更是“醉柳阁”独特秘方制成的“花汁酒”,未入口已闻到那股扑鼻的酒香味。

夜,刚人夜。

晚风轻敲门窗,屋外的柳叶柔柔的荡漾。

藏花只喝了半杯酒,她不敢一口乾掉整杯酒。

“花汁酒”的劲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因为整个的制造过程,几乎都是由她一手包办的。

从种花、养花、摘花、压汁蒸发到装罐埋入土里,都是她在做。

普通人一杯,大概就可以醉个二天,这种酒藏花怎敢一口一杯。

她放下酒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白天羽,而且一看就是好久。

起先白天羽还潇洒依旧的喝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很不自在了。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藏花这样的眼光。

“你在看什么?”白天羽笑得很勉强。

“看你。”

“看我?”他问:“我什么有毛病?”

“不知道。”她说:“就因为不知道,我才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毛病?”

“你是我的恩人。”藏花笑了。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为什么还是那样说我?”

“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下午你在说谎。”藏花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白天羽笑了,他笑的样子就仿佛窗外的柳枝。

“你说呢?”

“我不是爱幻想的人,我不会想到可能是你爱上了我。”藏花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不为什么,只是看不惯她那种样子。”白天羽说:“更何况下午你确实是和我在一起。”

“只是这样?”

“是的。”白天羽又笑了:“你难道还希望有别的原因吗?”

“你说呢?”

藏花又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笑的声音就仿佛是夏天的知鸟。



一瓶花汁酒,很快的就装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桌上摆的是第二瓶,菜却没有怎么动过。

藏花又举杯,这次是一口一杯,她的脸颊已有点红红的。

红得就仿佛刚哭过的小孩般红红的。

她没有哭,她一直在笑,现在还在笑,笑着对白天羽说:“你第一天到醉柳阁时,我对你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藏花说:“你的样子十足是个乡下暴发户。”

“哦?”

“现在我才知道,你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她喝了口酒后,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相信,你所花的每一分线,都有它的用途在。”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下午,就因为下午你的样子。”

“下午的样子?”白天羽说:“我下午是什么样子?”

“当你和任飘伶在谈论剑时,你的样子就像个锋芒不露提着把剑流浪天涯的浪子。”

“哦?”白天羽说:“那我平常的样子,就像是个暴发户?”

“这两种人是完全不同的,究竟哪一种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呢?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天羽没有回答藏花的话,反而问她:“是个对人世间每件事都觉得好奇的人?还是历尽沧桑一女子?”

“我是个种花的人,一个人如果要养花,就应该献身于花卉,就像学剑的人一样。”藏花说:“一个人如果要学剑,就应该献身于剑,虽死无憾。”

她凝视着他,接着又说:“你呢?如果你是个浪迹天涯的江湖客,你杀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财?还是因为你杀人时觉得很愉快?”

她没等白天羽回答,接着又问:“一个人知道自己能主宰别人的生死时,是不是会觉得很偷快?”

白天羽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遥望着远方的苍穹,然后才淡淡的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愉快的事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空:“只可惜我也像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也会去做一些自己本来并不想做的事。”

“你花大钱,你约任飘伶决斗,这些事都不是你的本意?”

“是的。”

藏花也站了起来,也走至窗前,也遥视着苍穹,然后才淡淡的说:“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不想做的事?”

“因为我不能不做。”白天羽回头看着她:“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让‘白天羽’这三个字响遍江湖。”他神情凝重的说:“我不能再让‘白’这个姓没落下去。”

白天羽走回座位,举杯仰首,然后又接着开口:“他曾经辉煌灿烂过。”

“他?”藏花也走回来:“他是谁?”

白天羽没答,只是深深的注视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下午任飘伶曾经问我剑上是否刻有字,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那七个字?”

“记得。”她说:“小楼一夜听春雨。”

“你知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

“不知道。”藏花说:“这不是一句诗吗?它还有什么意思?”

“这七个字是在说两个人。”

“哪两个人?”

“白小楼和仇春雨。”

“白小楼?仇春雨?”藏花问:“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你剑上刻有那七个字?”

白天羽的目光又飘向远方的一个神秘、美丽的不知名的地方,他的人仿佛已充满了欢愉,又仿佛坠入了痛苦、悲伤、无奈的深渊里。

他的声音也仿佛来自痛苦、悲伤、无奈的深渊中。

“在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传说中,据说每当月亮升起时,会有一些精灵随着月光出现,花木的精灵,玉石的精灵,甚至连地下幽魂和鬼狐都会出来,向圆月膜拜,吸收圆月的精华。”白天羽慢慢地说。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化身为人,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出现在人间,做出一些人们意想不到的事。”

“这些事有时令人惊奇、有时令人感动、有时令人恐慌、有时令人欢喜、也有时令人难以想象,他们能够把一个人从万丈深渊中救出来,也能把一个人从山峰上推下去。”

“他们能够让你得到世上所有的荣耀和财富,也能让你失去一切。”

“虽然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可是也没有人能否定他们的存在。”白天羽凝视着藏花,接着又说:“他们就是白小楼和仇春雨。”

藏花在听那个美得神秘、美得凄凉、美得令人心醉的故事。

“白小楼的刀是弯的,是一柄弯刀,弯的就像春雨的眉。”

“春雨的剑,是直的,直的就像是孤立在山峰上的古老松树。”

“刀是杀人的利器,小楼的弯刀也一样,只要那一道弯弯的刀光闪过时,灾祸就会降临,无论谁都不能避免的灾祸,因为从来也没有人能避开这一道弯弯的刀光。”

“刀并不快,就像你看见月光一样,当你看见时,它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天上只有一轮明月,地上也只有这一柄弯刀。”

“弯刀出现在人间时,带来的并不一定是灾祸,有时也会为人们带来正义和幸运。”

“剑光一闪,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画出,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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