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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的精神,令他悚然而惊。
中年人黑发似墨,剑眉虎目,团团脸,鼻直口方,三绺黑髯随风瓢拂,红光满脸,一团
和气。穿一袭青布袍,腰悬长剑,含笑背手而立,和蔼可亲。
“你……”中海吃惊地问。
中年人含笑点头,温和地说:“小老弟,你很难得,江湖人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岂不
永庆升平了?你自称大地之龙,贵姓?”
“小可姓海,单名龙。”中海冶静地答。
“你出道多少年了?令师的大名,可否见告?”
“小可初出江湖,艺自家传。”
“哦!据我看来,你不是江湖人。”
“小可本来就不是江湖人。请教大叔尊……”
中年人大概不愿通名,岔口道:“入世愈深,使变得愈机诈狠毒,你释放那位姑娘,足
证你不是江湖人,如果她回去将你的话告诉那位强盗郎中,将有无数高手在冷府等你,你想
到了么?”
中海哼了一声,说:“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千日防贼,我不信冷府永远有无数高手替他
保镖,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何时向他下手。俗语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可并不操之过
急。”
“你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要报?”
“不错,家破人亡,原因不明。”
“你只找真凶?”
“当然,多杀无补于事,冤怨相报何时可了?谁无妻儿?谁无父母?我已身受其痛,自
不能重蹈覆辙。”
中年人不住点头,笑道:“很好,你很明事理。雁石那位姓李的坐地分赃大盗,果然是
你将他撵走的么?”
“小可无意撵他,只是他太过凶狠,大叔请看。”他拉开胸襟,展开火焰的疤痕,又
道:“对一个陌生人,他竟做这种残忍的事,不能怪我。”
中年人突然闪在树后,向前一指,说:“有人来了,你打发他走,咱们再谈谈。”
中海吃惊地转身,心中火起,原来是替冷冰解穴称为钊儿的英俊年青人,背系长剑,从
西面的密林进入草坪。丑女是从南面走的,显然钊儿是从另一方向搜来了。
钊儿还未发现中海,中海却叫道:“老兄,这边来。”
钊儿急掠而至,并未撤剑,在两丈外站住。抱拳行礼,面显喜色地道:“兄台请勿误
会,兄弟决无恶意。”
“你不是冷冰派来搜我的人么?”中海冷冷地问。
“是的,但兄弟却并无恶意。”
“阁下贵姓大名?”
“兄弟姓岳,名钊。冷冰是兄弟的泰山丈人……哦!错了,我是入赘的,不该叫泰山丈
人。”岳钊自我解嘲地说,语气中有些少愤懑。
“哦!失敬。说你的来意吧!”
“兄弟四年前因好勇斗狠,被人暗算身罹死症,千里迢迢前来求医,一入冷家便出不了
门,被冷家的独生女看上了,要我入赘冷家,在我身上弄了手脚,告诉我答应便罢,不答应
他便另招一个,我便要死在离冷家百里内的路上。我当然不能葬送在异乡,只好忍辱偷生,
从此不许擅离冷家十里之外,我虽恨之入骨,但却无可奈何。”
“你想离开?”中海问。
“不错,老家伙自命不凡,号称神针。不想今天碰上你,你比他高明百倍,难怪他要用
寒冰掌暗算你,免得你抢他的生意。因此,我知道惟有你老兄可以救我,了解在下被制
的……”
“这……这……”
“他在我身上用的是金针定时制穴术,气血不过穴,无法逃生。我带了他的寒冰掌独门
解药,咱们交换。这老贼可恶,日后我若不灭他的门就不算是岳家的子孙……”
中海脸色一冷,抢著说:“你听了,在未察看你的受制经脉前,我还不知道是否能助
你。但话讲在前面,如果替你解了受制经脉,你得发誓。”
“发誓?发什么誓?……”岳钊吃惊地问。
“是的,发誓!发誓不向冷家报复。冤仇宜解不宜结,你该原谅一个古怪老人的自私,
这种自私基于亲情,替丑陋的女儿找一个终身伴侣。苦心孤诣值得同情。你如果不答应,请
另找高明,救了你而让你去杀别人,我罪孽深重。”
“兄台……你……你怎么还同情他?他居心可诛,只为了一丝猜忌之念,便向你下毒
手……”
“但我原谅他,我登门炫露医术,有失忠厚。当然,我也是不得已,为了雕龙金针的血
案,我不得不如此做。”
岳钊垂看头,久久方说:“我……我真惭愧,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向你发誓,决不向
冷家报复。皇天后土同鉴,我的话字字出自肺腑。”
中海将剑植于草中,上前说:“岳兄,但愿我能为你尽力。”一面说,一面在怀中取出
针盒放在地上。
蓦地,七八丈外的密林中闪出四个人影。领先的是神针冷冰,另两人是冷冰的爪牙,最
后一人是天罡星。
“且慢!”冷冰大喝。
四个人飞掠而来,中海火速收起针盒,拔剑叫:“你来得正好,姓冷的。”
敝,冷冰竟不拔剑,在三丈外站住了,死死地向两人注视,颊肉更在不住地痉挛。
岳钊有点手足无措,但片刻就平静下来了,徐徐伸手拔剑。
“你们的话老夫听到了。”冷冰阴沉沉地说。
中海徐徐的逼进,冷笑道:“那就该你我两人说了。”
天罡星满头大汗,脸色泛灰,摇手叫:“老弟,有话好说,你……”
冷冰接口道:“你为何不杀我女儿,却放了她?”
“我找的是你,这事与令媛无关。”中海答。
冷冰黯然地垂下头,缓缓地说:“雕龙神针确是四年前得来的。事已至此,我只好告诉
你。我得先申明,我并不怕你前来找麻烦,而是你的气量令我折服。四年前,一个在江西做
案的独行大盗,名叫千里旋风闻达,身罹痨症前来求治,以这盒金针相送作为诊金。这就是
我得到金针的经过,其他一无所知,假使你能找得到闻达,相信他会告诉你其中详情。老夫
为人愤世嫉俗,十年来未离开本乡本土,对江湖事不闻不问,绝不知金针会隐有如许复杂的
内情。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说完,探手自怀中掏出一包丹药,抛过说:“这是解寒冰掌毒的独门解药,发作的时辰
快到了,赶快服下,可减少痛苦,相信你对放毒的手法比我高明,你自己用三□针好动手
了。”
他转向岳钊,黯然地说:“钊儿,我对你十分抱歉,正如大地之龙所说,我的私心确是
太重了些。钊儿,当你像我一样,身为一个二十三岁无人敢要的丑女父亲时,你就会体会到
我当年留下你的痛苦心情。四年来,我确未亏待你,婉儿也对你一往情深,只怪我一念之
私,难怪栓不住你的心,也难怪你恨我,这是我咎由自取。我感谢你刚才所发的誓言,四年
的怨恨是很难获得谅解的,金针定时制穴术可以远届十年后,那是我骗你的,我怎会向你下
针呢?我能不为女儿打算?你可以走了,不信你可以让大地之龙仔细检查。婉儿已有两月身
孕,这次她又受伤不轻,她的心碎了,你如果向她辞行,她会受不了的。日后你如果念在骨
肉亲情,可以暗地来看看你的孩子……”
他说不下去了,这位冰山似的怪老人,老泪纵横,扭转身急举步欲走。
“爹……”岳钊弃剑狂叫,泪流满面地跪倒。
冷冰止步转身,挥泪道:“你多保重,孩子。”
岳钊叩头叫:“爹,等婉妹伤愈,能准钊儿回一次故乡么?”
冷冰急步上前,颤声道:“孩子,你父亲如果不嫌婉儿丑陋,接她走吧!我会去探望你
们的。”
岳钊摇摇头,道:“父亲不是俗人,不会的。钊儿在故乡已无处容身,想将父亲接
来……”
冷冰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方老泪纵横地说:“去谢过那位老
弟,我们走吧!婉儿多盼望你这时在她身边呢!”
但中海已退入林中,叫道:“不必谢我,小可祝诸位家室和乐,后会有期。前辈务请替
那位天罡星洪兄一施妙手,虽则他是个无恶不做的狠贼,但愿他今后能够改过从善,重新做
人。”
天罡星大叫:“海老弟,请等等,在下有消息见告。海宇五雄已经到了建宁府,可能在
松溪碧云谷做案。上次在梓潭山你不许我劫运金队,你却戏弄了劫金的潜山九虎,九虎恨你
入骨,已前往通知疤眼老三,你千万得小心了。”
“谢谢你!洪兄。”中海感激地答。
冷冰突又叫道:“老弟,建宁府梦江出产的独短蛇,也就是大大有名的蜮,含沙射影,
十分歹毒,中者必溃烂而死,无药可救。出门人小心为上,有暇请光临寒舍,我那儿有解毒
妙药,带些防身岂不甚好?”
中海远远地长揖到地,谢道:“至迟明日,小可当造府拜谒前辈,并向前辈参商针炙之
学,望勿见拒。”
冷冰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的冰冷神情已经消失,呵呵大笑道:“老弟,一言为定,不
要令老朽望穿秋水。老朽届时必向老弟请益,尚请不吝赐教。”
“不敢当,晚辈告辞。”中海行礼告退,闪入林中。
他目送众人去远,立即吞下冷冰给他的丹药,坐下脱掉上衣,用三□针放出毒血。这
时,他已冷得发抖,脸色灰白,持针的手不住颤抖。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接过他手上的三□针,说:“我助你一臂之力,老弟。”
“谢谢你!”他战抖著说。
毒血放出了,药力亦已行开,脸色渐渐开始红润。
不久,他挺身站起,接过青袍人递来的三□针纳入盒中,说:“好厉害!寒冰掌果然歹
毒,名不虚传。”
青袍人注视他,不住摇摇头,苦笑道:“天下间竟有你这种人,委实难得。你怎知冷冰
给你的是解药?”
中海泰然地笑道:“小可信任他。心存奸诈的人。眼神和神色瞒不了人的。”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你看我的为人如何?”
中海打量他好半晌,说:“大叔目正神清,满脸正气。但勿怪小可直言,大叔虽身怀绝
技,侠胆慈心,可是却吝于管事,只求独善其身,行径与心念不一,青年与中年判若两
人。”
青袍人吃了一惊,讶然问:“你……你有何所据?”
中海指指他的剑,笑道:“不是小可未卜先知,世间所谓相术亦未必可靠。剑靶上有大
篆文『天玄』二字,小可猜大叔定是天玄剑施前辈。”
天玄剑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好家伙!可被你作弄个够了。”
中海本想将与施姑娘在陕甘的事说出,但却又忍下了,他用不著讨好这些江湖名人,他
有难以言宣的自卑感,也有想形于表面的自尊心,所以决定忍在心中。
“小可怎敢?大叔剑靶上的字,小可是最后才发现的。”
天玄剑微喟,感概地说:“做人很难,想讨好天下的人的确不易呢!某实,我何尝不想
管闲事?只是天下事太多,管不胜管,江湖鬼蜮,有时不易分清是非,所以只好知难而退
了。目下,我已入是非之中,欲罢不能了,眼前恐怕将有麻烦,连我也无能为力。唉!不说
也罢。刚才天罡星那恶贼说你要找海宇五雄,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查问他们,看是不是小可要找的真凶。”
“难难难!以你的功力来说,不啻自寻死路,那五个恶贼你怎么对付得了?刚才我看你
和冷姑娘动手,她比你强,但你却将她击败了,只能说你的机智与大胆幸胜而已。来来来!
相见也是有缘,我指点你一些运剑的秘诀。”
中海大喜,行礼道:“多谢前辈的盛情,感激不尽。”
两人到了草坪中,天玄剑披剑出鞘,立下门户说:“你先攻一剑,我要你一招便受制,
好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