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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小柔,你不能会错了我的意,小柔,我一直在关心你,别哭,双双会笑你的……”
郭双双蓦地仰起头来,娇好的面庞上浮映着一抹说不出的古怪神色,她定定的瞪视着寒山重,深刻的道:
“不,我不会笑她,我要笑的,是你!”
寒山重不由怔住了,郭双双又咬着牙道:
“什么时候你才能了悟一个女孩子的心理?那不是单凭你手上的斧,手上的盾,或你血淋淋的名望可以把握的,你不能将你率领手下的那一套搬出来对付你所爱的女人,真正的喜悦,只在你所爱的深浅,这决不是用言词或虚伪可以做出来的!”
抹去脸上显得黏黏的汗渍,像抹出满腔烦恼,寒山重毫不温怒的淡淡一笑,轻柔的道:
“双双,你仍然有着一副烈性子,你问小柔,我爱她的深度够不够?她是一个需要爱的女孩子,而我,已经全部给她了。”
说到这里,寒山重的目光远远投向远处黝黑的天际,夜色凄冷,尤其在快天亮的这段时间里。
梦忆柔悄然将自己的面颊贴在寒山重的一双手上,轻轻摩挲着,语声低细得像在睡梦中的呓语:
“山重……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我……我只是忽然有些小感触……我只是要你多些次关心我……”
寒山重微微叹了口气,伸臂将这冤家揽入怀中,悄然俯嘴在她耳旁:
“小柔,宝贝、我恨不得把这条老命卖给你,在魂窍儿上拴根绳子给你牵着,我哪一时哪一刻不在关心你,哪一瞬哪一刻不在记挂你?”
很多种难言的滋味浮在梦忆柔的心头,也浮在郭双双心头,郭双双黯然转身行到一边,幽幽的坐下,左手支着头,眼中看着前面一片茫茫的苍灰,半腔熟悉的愁苦渗着半腔落寞,瑟瑟的夜风太萧索,而她,像在笼括着这夜风中所有的悲凉。
曾有的或已失去的,都显得那么珍贵与不可或忘,但是,这个“有”字却值得回味,郭双双一再问着自己,她是当真的“有”过寒山重呜?寒山重是否也真的诚心爱过她呢?或者,那只是一种两性间的自然交往,既未留下什么可资牵挂的任何回忆,那么,也就应该自然分开。她知道自己爱着寒山重,但这已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了,已经成为过去,过去的,通常不是都不再回来了么?情感应该是双方面的,双方的热炙有了悬殊,那就只有分离,可是,郭双双虽然明白寒山重并不如自己爱他那样爱自己,你叫她就此忘怀,她又怎能死得了这条心啊!
远处,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响在山谷的右侧方,像擂着鼓,不多一会,沉沉的荒野里已可隐约看见两乘骑影,正东绕西弯的往这边移近。
郭双双悄然拭去溢在眼角上的泪痕,平静的回头道:
“山重,有人来了。”
寒山重轻轻一拍梦忆柔的肩头,正待离去,梦忆柔已惊怯的道:
“又是仇家?”
寒山重满不在乎的一笑,道:
“我想,这仇家该已变成朋友了。”
他大步行到路上,片刻间,两匹高大的栗色骏马已拔刺刺的自荒野中奔到这边,马上的骑士,晤,是贺仁杰与他那小巧玲珑的妻子杜妮。
寒山重哧哧笑道:
“老朋友,你早就应该来了。”
豹胆红翼贺仁杰犷迈的面孔上有一层掩不住的苍白与憔悴,他翻身下马,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语声沙哑的道:
“因为行动不便,耽误些时,累及寒兄久候,真是抱歉,妮妹,来见过浩穆院大当家。”
杜妮没有回答,坐在马上就像傻了一样,目光惊悸的注视着地下那三具狰狞的尸体,小嘴半张着,两排整齐细致的贝齿在黑暗中映闪着淡淡的瓷光。
贺仁杰有些愠怒的转头瞪向他的妻子,却迷惑于他妻子那惊惧的目光,顺着杜妮的目光瞧去,他也不由喉头咕噜了两声,睁大了眼:
“怎!怎么?都,都死了?”
寒山重冷沉的点点头,道:
“你希望他们还活着?”
贺仁杰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的道:
“我,我……不,我只是要亲手为我内兄报仇……”
摇摇头,寒山重坦率的道:
“你打他们不过,便是加上你饲养的那群豹子也不行,这些人凶狠暴戾惯了,似乎自出娘胎以来就是如此。”
贺仁杰想说什么,看了寒山重一眼,咧开生满络腮胡子的嘴巴干笑了一声,寒山重淡淡的道:
“有话就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舔舔嘴唇,贺仁杰有些窘迫的道:
“呢,寒兄,呢,我只是想,想问问他们……他们是否都承认了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寒山重冷冷的注视着贺仁杰,贺仁杰被对方那两道深澈而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侧转了头……
寒山重有趣的笑笑,语声却幽冷的道:
“贺仁杰,邵标的话并不是骗你,而且,我也没有太将你看成人物,你还在怀疑姓寒的杀人灭口?假如杜明是我杀的,我会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怕你,·姓寒的十年浪迹江湖,结的仇太多,其实,再加上你这一段我也不会觉得负担不了,我只是有些不忍见你做个糊涂鬼罢了……”
豹胆红翼贺仁杰一张老脸涨得赤红带紫,他结结巴巴的道:
“不,寒兄……寒兄……你你你别误会,我决没有不相信之处,寒兄,我只是多嘴问了一句……”
寒山重摇摇下颔,平静的道:
“照你的外貌来看,你应该是个直心直肠的磊落汉子,可是,你却是只个疑心病太重的莽夫,而且,贺仁杰,为你老婆,你已做得过份了,记得,被杀的仅是你的大舅子,而非你的父亲!”
顿了顿,寒山重有些疲倦的道:
“有时候慷慨激昂与义愤填膺也应该有个限度,不要做得太过火,现在你的仇家尽已伏诛,假如你有兴趣,是否将我寒某人当做个假想仇人,来个宁校匆纵?”
贺仁杰燥得似乎连虬髯也涨红了,他双手乱摇,尴尬到了极点的道:
“不,不,寒兄,这话真是从何说起?真是从何说起?你代贺仁杰诛灭了大仇,即等于我贺某夫妇的恩人,我夫妇谢恩还来不及,又怎会误会到你的头上?这……这这实令我夫妇感到无地自容……”
寒山重撇撇嘴唇,谈淡的道:
“罢了,贺仁杰,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这几句话,已是下了逐客之令,贺仁杰不由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情形窘迫之至。
马上的杜妮,悄悄的下了鞍,畏缩的蹴到她丈夫身旁,红着脸,低低的道:
“寒……寒当家,我们夫妻……我们夫妻都非常感激你,我丈夫说错了一句话,难道你也不能原谅他?”
冷冷的扫了杜妮一眼,寒山重语声里没有一点平厌的
“寒某人岂会如此心胸狭窄?假如姓寒的不能原谅二位,就凭二位这些日子来不分皂白的纠缠骚扰,姓寒的早就不容二位呼吸至今了。”
他将目光投向灰黯的天际,缓缓的道:
“世上有很多事情,往往有其截然不同的明暗面,一个具有智慧的人,能站在客观的点上追寻探讨这明暗两面的真象与根源。但是,愚蠢者却只会沿着一条茫然的路子摸上去,而不论这条路走得是否正确,到未了,如若是对,算是这摸索的碰上运气,但如错了,则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害人害己;不过,可惜的是,照这样盲目的摸索,错的机缘却较对的多得多。”
杜妮迷惑的眨眨眼睛,呐呐的道:
“你是说,说我们太愚蠢?”
寒山重冷峻的一笑,道:
“非常抱歉,夫人,你猜对了。”
杜妮绯红着脸,羞惭的垂下头去,贺仁杰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傻楞着,空气里,充斥着极度的僵硬与沉闷。
寒山重一挥手,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寒山重也不会责怪二位,现在,二位似乎无庸再逗留此处,还请早些上道。”
鼓鼓勇气,贺仁杰喏喏的道:
“寒,寒兄,请接受贺某夫妇由衷的感激……”
寒山重注视着眼前这对外貌看去颇不相称,却颇为亲爱的夫妇,良久,他的唇角绽开一抹微笑,语声似融化了冬雪,和熙得温暖:
“也罢,我闪星魂铃受了便是……”
血斧……三十四、浅愁轻怜 冤家路窄
三十四、浅愁轻怜 冤家路窄
一侧,无缘大师枯干的面庞上也展开了一丝牵强的微笑,他仰首朝东方的鱼肚白瞧了瞧,低沉的道:
“寒施主,天将佛晓,吾等可以上道了!”
贺仁杰再度抱拳,诚挚的道:
“上天佑你多福多寿,寒兄,愚夫妇先行告辞了。”
杜妮缓缓朝寒山重一福,转身上马,夫妻二人又向周遭各人施礼,在寒山重洒脱的抱拳相还下,这一对鸳鸯骑已徐徐行去,映着朝霞的第一线光芒,他们的骑影逐渐消失于突起的坡陵之后。
寒山重吁了口气,喃喃地道:
“这一对夫妻……”
盘坐在地下的司马长雄活动了一下双肩,恨恨地道:
“院主,只因为他们这一误会,却引出了多少麻烦,连钱琛也冤枉死在他们同伙的那些人手中……钱琛原已皈依佛门了……”
寒山重微微叹息,道:
“世上之事,难得尽如人意,长雄,江湖上的杀伐最是露骨的代表了人类贪婪凶残的本性,既已生活在这里面了,生生死死,也就当做是必经的途径吧,当然,谁也愿意在到达终点前多延迟一会……”
无缘大师已经走过去为钱琛收尸,他用一柄弃置地下的单刀在掘着泥土,动作沉重而缓慢,自钱琛死去到现在,这位大和尚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的举止里,却可以看出他心绪的悲悲凉落寞。
寒山重闭闭眼睛,大步行到无缘大师身边用戟斧帮他挖掘,一面和缓的道:
“大师,佛学视死亡为解脱,正是一个人丢掉臭皮囊永归极乐之时,在那无忧之境魂魄当能自在逍遥,胜似凡尘之生老病死诸般苦楚,大师却为何心思沉重悟不透这一关呢?”
无缘大师抬眼瞪了寒山重一眼,又弯下身去继续工作,过了好一阵,他才低悠悠的道:
“寒施主说得对,只是有一点……唉,佛理虽然精深博奥,但是,老僧却也是个人啊,一个平凡的人……”
寒山重微微苦笑,沉默着与大和尚掘好了一个洞穴,他到梦忆柔身边拿过一条毛毯,裹着钱琛尸体平置穴中,缓缓将泥土推上……
无缘大师垂眉闭目双手合十,站在这简陋的坟前低声祈祷,朝阳已现,曙光映照着大和尚的面容形态,有一股特异的寒凉与肃穆的气息。
良久——
寒山重已扶着司马长雄上了马,梦忆柔与郭双双,也准备妥善,待无缘大师缓步朝这边行来,寒山重口中一连串的发出一片尖锐的呼啸。
咆哨声在清晨空气中传播得极为遥远,似水面的涟漪,一圈圈的回荡开去,而当那尖锐的遗韵还在人们的耳膜微微震动,山谷那边,一声隐隐的马嘶已随风飘来!
寒山重面露微笑,发出一声只有像父亲对儿子般充满了喜悦与情感的呼唤:
“比雷……”
这两个字甫始出口,他突然转过身来,急切的道:
“大师,追日呢?”
无缘大师神色黯淡,低哑的道:
“老僧保护无力,追日宝马已在老僧跃出谷口之时被一阵巨石击毙,老僧将它置于枯林之内……”
寒山重怔在那里好一阵,唇角在轻轻的抽搐,无缘大师踏上一步,歉疚的道:
“寒施主,老僧知道此马之矫健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