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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想到过了三百多年,这孩子终于出现了。
红线看着杜兰香,心中也是伤感,却又抱着一丝希望,低声问:“兰姨,爹爹他……”
杜兰香轻轻一叹,牵着她离开鉴湖。
一直来到鉴湖南边的十来里之外,在那里坐落着一个山庄,山庄周围桃树成片,显然是暗含着某种奇妙阵势。杜兰香牵着红线落了下去,过了桃林,来到山庄后头。
一座坟墓出现在红线眼前。
红线身子轻颤,她移到墓碑之前,见上面写的果然是:“夫君薛据之墓……”
杜兰香来到红线身边,还没说话,红线已反身扑到她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虽然知道父亲不可能活到现在,但她的心中却始终抱着那一点点的希望,如今希望彻底破灭,就算再怎么坚强,那泪水也无法再去控制。
杜兰香也紧紧将她抱住,流泪道:“红线、红线……”
薛红线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悲痛和后悔,明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的,可在他生前,自己却总是顶撞他,甚至连一个笑脸也不肯在父亲面前显露出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杜兰香凄然道:“自从你离去后,你爹爹每日都在责怪自己,总觉得你在家中时不曾好好待你。”
红线使劲摇头,却已泣得说不出话来。
……
晚霞渐渐抚上青空,红线给父亲祭拜上香后,站在那里黯然不语。
这时,院子里急急忙忙走出来一个小丫头:“夫人,夫人,小公子他……”
杜兰香心中一惊,慌忙进了院中,红线见她神情焦急,自也跟了进去。
她跟着杜兰香来到了一间屋子,却见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趴在床上呕吐难止。杜兰香将那男孩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红线睁大眼睛:“他是……”
杜兰香道:“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弟弟。”
红线这才知道杜兰香竟替父亲生了一个孩子。她见这男孩额上有两个突起之物,宛若白玉一般,只是脸色却是苍白难看,身体也非常羸弱。
那男孩的呕吐终于停了下来,昏昏欲睡,杜兰香心疼地将他平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红线走到床边看着这个自己的这个弟弟,低声问:“他病了?”
杜兰香却是暗自垂泪。
红线见她模样,知道必是另有隐情。她本是薛据的独生女儿,那时候的人最重传宗接代,薛据虽然从来不提,却也不可能对自己没有儿子这种事毫不介意。如今红线见兰夫人替父亲生了个男孩,心中自然高兴,然而这孩子却病得奄奄一息,又让她心中担心。
她看着杜兰香,心中一急,忍不住就跺脚说道:“兰姨,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兰香见红线还是和以前一样耐不住性子,忖道:“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消失了那么多年,但看她模样和脾气还和以前一样,这些年应该也没有吃太多的苦。”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倒也好过了些。
杜兰香拉着红线坐到床边,慢慢地将事情告诉红线。
原来,自那夜会稽城破,红线一去不返,薛据虽然在那时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妾室并非凡人,但毕竟恩爱多年,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时值乱世,他干脆就陪着杜兰香住在鉴湖之下的龙宫之中,并等待女儿回来找他们。
谁知红线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薛据住在龙宫,常年服用宫中仙果,再加上没有以前为官之时的诸多烦恼,倒也活了一百五十多岁,还和杜兰香生了一个孩子。只是他始终在挂念自己那不知所踪的女儿,临老之时仍是不免长吁短叹,最后在自埋自怨中病死在鉴湖湖底。
杜兰香虽然因薛据之死心中难过,但龙族与凡人的寿命本就是不对等的,却也是无可奈何。以往她的打算是在夫君死后,自己也殉情陪他,现在既然有了一个孩子,心思有所寄托,殉情之事自然不再去想,一心只想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这个孩子名叫小山,他的母亲是螭龙,身体里自然也免不了有一半龙族血统。龙族的成长比起凡人来要缓慢得多,虽然过了七八十年,看上去也只有普通人类三四岁的样子,好在这孩子性格活泼,有时还会闹些别扭,撇起嘴来,倒跟他姐姐差不了多少,杜兰香有子陪在身边,也算有所慰藉。
然而有一天,那位卫夫人却突然闯到鉴湖,前来夺取她的鉴湖龙宫。杜兰香心中不愤,想要上告天庭,谁知卫夫人却趁她不注意时给小山下了毒药,这孩子自此一病不起,只有每个月的月圆时分服下卫夫人所配的解药才能勉强存活下来。杜兰香万分气苦,却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将夫君的坟墓从鉴湖迁了过来,把鉴湖龙宫让给卫夫人。
红线听到这里,已是杏目怒瞪,差点就要纵剑到鉴湖去找卫夫人算账。好在杜兰香知她性子,一说完就急急忙忙拉住她,才没有让她就这样冒失离去。
红线也反应过来,先不要说她是否斗得过那卫夫人,就算真的杀了她,出了口恶气,自己的弟弟岂不是也会因为没有解药而陪着那恶女人一同死去?
“难道就真的拿她没办法?”红线气道。
杜兰香轻叹一声:“听说那卫夫人原本是太微天王母娘娘身边的玉女,后来不知因为犯了什么天条,这才溜下人间,不敢再回天界。她擅长制毒,所配的毒药除了她自己,无人能解,如果不按她的话做,那小山、小山就会……”
红线看着弟弟那昏睡中的小脸,心中也是难过。她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想道:“师父说过,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自有生克,哪有一个人做出的毒药,只有那个人自己才能解的道理?兰姨是担心太过,宁可委曲求全也要保住弟弟的性命,但如果让弟弟就这样一直病下去,那和死又有什么区别?我既然知道这事,却放手不管,我又怎对得起爹爹?”
又想道:“灵凝师妹自小残疾,又身染烛龙火毒,最后还是师父替她治好。师父连烛龙的火毒都能解,小山所中的毒应该也难不倒他。只是,我现在却又上哪去寻找师父?”
杜兰香见红线那站不住的样子,知道想要这孩子不管是不可能的。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想这么一直拖下去?只是小山的性命掌握到别人手中,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红线突然站定,低声道:“兰姨,不如我偷偷潜到那恶女人的住处,毒是她下了,说不定解药就藏在她的住处。你放心,我绝不会打草惊蛇,如果找不到解药,我就马上回来。”
杜兰香知道就算现在劝住她,到时她恐怕也会自己悄悄溜去,也就只好把鉴湖龙宫的入口和暗道说给她听。又道:“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在月圆的前一天晚上,我会去找卫夫人要解药,那时她会暂时离开鉴湖湖底,你何不多等两天,到那时再偷偷溜进去?”
红线心想,虽然这两天有些难等,但如果那恶女人离开鉴湖龙宫,那寻起东西来自然要更容易得多,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杜兰香的住处除了她和小山之外,还有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名叫公孙秀,原是杜兰香从别处收养来的孤儿,有时杜兰香需要离开,便是由这小女孩暂时替她照顾小山。
红线待在杜兰香身边的这几天里,除了伴在兰姨身边,有时还会到后院习气练剑。小女孩看在眼中,极是好奇,红线见她有趣,也就教了她一些基本的剑术。
红线的太阴剑诀乃是东皇所悟,虽然未奉师命,不敢把其中精髓教给这小女孩,却已经让公孙秀受益匪浅。毕竟仙人的道法,一般凡人哪怕只是得之皮毛,在人间已足以名动四方。
后来公孙秀就是凭着跟红线学的这点剑术行走江湖,并以剑舞闻名于世,甚至受邀到皇宫之内表演,成为唐宫第一舞人。又有才子张旭,因观看了公孙秀的剑器之舞而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人称“草圣”。
此外,数十年后的诗圣杜甫,在看了公孙秀的弟子李十二娘的剑舞之后,亦惊其技艺,并作《剑器行》一首,开头几句是:“公孙大娘舞剑器,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公孙大娘,即是现在的小女孩公孙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部 太乙白玉轮 第十六章 色诱似疯薛红线
到了月圆之夜的前一天傍晚,红线与杜兰香商量好后,便悄悄来到鉴湖。等游客渔夫散去,她见有些渔船被栓在湖边,于是潜到一个船舱里,屏息闭气,将心灵尽化内景,纵有仙神路过,也难以发现她的存在。
将近夜半时分,卫夫人果然从湖中出来,正要前去与杜兰香会面,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彩虹从夜空贯下。
彩虹一向是出现在太阳之下,阵雨之后,现在三更半夜,众人睡去,却有一道彩虹搭在鉴湖之上,自然让卫夫人停了下来,心中惊疑。而红线虽然双腿合膝盘坐在小船之内一动不动,但周围的所有情景尽皆被她映在心头,知道卫夫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停在那里,也只好继续等下去。
一个美艳的女子踏着虹光走来,淑娴端庄,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粉红色宽袖流仙裙的少女,少女手中拿着一个紫葫芦,额上长有两个红玉般的可爱小角。
卫夫人一看到那踏着虹光的女人,脸色先是一变,紧接着却是一片冷漠。
那女子落到岸边,将彩虹收入袖中,这才看着卫夫人,叹道:“承庄姐姐,你我真是好久不见。”
卫夫人见这女子几百年过来,容貌却没有什么改变,而自己以前虽然美貌不下于她,却因为削了玉女之籍,为了长生不得不以毒虫养身,现在已是又老又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恨,冷冷地道:“梁玉清,你是来笑话我的么?”
梁玉清福了一礼,叹道:“姐姐何出此言?你我当年宁可触犯天条也要与那人一起私奔,互相宽慰,彼此扶持,如今虽然有数百年不见,我心中却仍然时时掂记着姐姐。”
卫夫人冷笑道:“好个姐妹情深,那人被五岳之神抓回去后,你有织女替你向王母娘娘求情,竟也舍了我自回太微天请罪,而我这几百年下来天天躲着藏着,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这还叫彼此扶持?”
梁玉清低声道:“当日玉清已有身孕,离开姐姐也是不得已……”
“好个不得已。”卫夫人道,“你舍了我偷偷回太微天是不得已,现在你来找我,难道也是不得已?”
梁玉清沉默。
卫夫人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不得已’要来找我。”
“承庄姐……”
“有话快说。”卫夫人怒叱道,“我还有事,没空和你在这啰嗦。”
旁边那手持紫葫芦的粉衣少女看不过眼,朝卫夫人叫道:“你凶什么凶啊,要不是……”
梁玉清却将那粉衣少女拉住,向她摇了摇头。粉衣少女这才愤愤住口。
梁玉清看向卫夫人,道:“其实玉清这次前来,是想请姐姐告诉我,你可曾见到过阿休?他现在又在哪里?”
卫夫人失笑道:“你找自己儿子,竟找到了我的头上?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儿子去了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梁玉清疑惑地看着卫夫人,道:“可是,有人告诉我,说她曾看到你与阿休前些日子在南海见过面……”
卫夫人心中一惊,忖道:“奇怪,我与那小子每次会面都尽可能选在隐蔽之处,为何却仍会被人看在眼中?而且我这两三百年很少在人前现过身,那人不但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