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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容奇怪的看向她,“咱该给的银子,一文没少给,这半年,手艺也没少教她,哪儿活不下去?如果真是去了百花楼,那也是她自愿的,没人逼她
雪晴听着,心里欢喜,只要他不心软便好。
等下人送来小米粥,子容自个接下,“我来。”打发了下人出去。
坐到床边亲自喂雪晴一口一口地吃下,不见她再吐出来,心才定了下来
搁下粥碗,给她抹了嘴,又要抹她躺下,雪晴躺了这许久,早躺得难受,“我坐坐,躺得一身痛。”
子容怕她坐着累,坐上床,“你靠着我,别自己使着力。”
雪晴之前发热也是憋气憋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出了一身汗,只觉得一身轻,只是有身孕的人,终是比不得寻常人,有些懒动。
指了指桌案,“你把那图拿来。”
子容弄不明白她这会儿还想什么图稿,但她刚好些,不敢违逆她,引她不高兴,去取了她卷在桌角的图稿。
雪晴打开来,“你看这图行吗?”
子容偏头一看,见图稿上方画着条龙,俯视着下头的日出日落,知道雪晴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他也就说说,你还真给他做?”
雪晴笑看着那图稿,“嗯,答应了,怎么能不做?”
子容拧了眉,“他真就那么说说,你不必当真,别费神了。”
雪晴搁下图稿,抬头起来,深看了子容一眼,“子容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在不知道子容就是以前的大将军的时候,没少听见关于他的传闻。
这么厉害,又得人心的人,自是皇家的心里的刺。
再加上偶尔听见二哥和大哥之间的一些谈话,知道皇上和长公主想借他起兵,把他二皇叔豫亲王完全扳倒。
他们想用他,又怕他成了第二个豫亲王,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试探。
子容笑了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你身子大好了,再跟你说。”
雪晴抬手抚上他消瘦的面颊,“你想我快些好,就别再瞒我了,我心里搁着事,这身子怎么都好不了。”
子容想了想,“也好,反正早晚要告诉你的。”
雪晴不自觉得深吸了口气,直觉子容要说的事,很重要,静静等着,不打岔。
子容握了她的手,“皇家的那些破事,半真半假的,你也听人传过不少
“嗯。”
“我二皇叔确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他不坏,对百姓更是极好。”
雪晴有些意外,“你不恨他?”因为他二皇叔夺权才把他害成那样,险些送了性命。
“其实皇权本是如此,要想更血,就有牺牲,我不巧就成了那个牺牲品,站在我个人角度,我是恨他的,但站在百姓角度,我不恨他。”
“为什么?”
“以前我皇伯还是皇帝的时候,很喜欢扩大领域,总认定疆土越多,国就越强,那会儿我爹和我就是他用来夺人土了,占人家园的杀人剑。”
子容摊开自己的手,“我这双手曾经染满鲜血,那些为保卫家园而死在我手上的人鲜血不乏少数,每当我们占领了新的领域,不会让我感觉到自豪,反而觉得愧疚,因为每场战争都有制造许多的寡妇和孤儿。我每次看见他们怨恨的目光,都会难受,问自己凭什么要杀死他们的父亲兄长,又凭什么要占领他们的家园。”
雪晴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些血淋淋地往事,心脏象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紧窒得有些透不过气。
子容将手慢慢握紧,指节发白,“雪晴,你以前总听见人家说慕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英雄,其实不是这样,慕容只是一个长年以鲜血浴身的杀人魔头,我恨那样的自己。”
雪晴深吸了口气,不让自己窒息,把他的手握住,“皇命难唯,不能怪你。”
子容苦笑了笑,“是,那时我也认为皇命是天,他的话,我必须听。但我真的觉得很痛苦。在我们皇家,基本上十五就会封正妃,我身为功绩累累的大将军,又是皇家之子,更应该早早的定下一门显赫的婚事。因为男方可以借女方娘家的势力稳固朝中势力,而女方家中也可以因为我们家而身份更为显赫。可是雪晴,你知道那会儿,我为什么不接受朝庭和父亲给我纳妃吗
“为什么?”雪晴心里七上八下,难道他另有心上人?
“因为我一看到那些孤儿寡母,就会想,凭什么,我让他们变成了寡妇孤儿,我却成家生子?我无法忍受。”子容面目有些扭曲,仿佛又回到当年战乱之时,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那些被驱赶着从他身边过去的孩子和妇人,又仿佛看见她们怨毒愤恨的目光。
雪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些,“都过去了。”
子容透出一口气,接着道:“由于战争,需要大量的军资,先皇为了筹这些军资,只能加重百姓的税,我们本国的百姓活在重税之中,日子过得也未必舒服。二皇叔一直反对无休止的扩张领土,百般劝说,先皇说什么也不肯听,二皇叔才反的。而我做为先皇的剑,自然是该死。”
雪晴手一抖,搂了他的脖子,“你怎么能是该死的,你是天下最好的人
他把妻子抱紧,“雪晴,那只是你不认得以前的我,如果你认得那会儿的我,一定不会这么想。”
雪晴一哆嗦,“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想了。”
子容笑了,“不听了?”
雪晴心里一咯噔,他还没说什么事呢,“要听。”
子容把怀里的她紧了紧,他现在的世界只有怀里的她这么大,只要有她和孩子,他可以什么也不要。
“二皇叔是夺了皇权,但他把一些太过偏远,难以管理的地方还给了人家,再不允许随意征战,然后减轻赋税,他真为百姓造了不少福,这就是我这几年看见的,所以不再恨他。”
雪晴松了口气,不再恨就好,没有恨,就不用担心他去做什么冒险的事
“那皇上和义宁公主想你招集旧部,是怕你二皇叔在死之前让他儿子夺位?”
“二皇叔如果有这个心,何需熬到病成这样,还不废了当今皇上。”
雪晴有些意外,“你二皇叔没有这个意思?”
这些话,本不能随便说,但子容知道雪晴的性子,如果不说通来,她心里存着事,终是祸根,说通了,她反而知道轻重,加上她不是口不关风的人,再大的事,不能说的,她就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往外倒。
再说他马上就要恢复爵位,她是他的妻子,将是王妃,难免不和宫里的人打交道,什么也不知道,被人害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索性把所有一切给她说个明白。
“二皇叔不是没这样想过,只是他儿子,我那位堂兄慕政实在是性情暴烈,自己又无主见,事事被人左右,如果皇叔把江山交给他,到时还不知这江山会落入谁人之手,二皇叔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儿子成器,最终死了这条心。”
“那公主他们为什么还要你招集旧部?”雪晴最怕的就是打仗,虽听说慕容打仗厉害,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就是神仙也不敢说没个闪失。
她是穿来这年代的,没有什么爱国精神,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家,当然不想自己丈夫去送死。
“二皇叔到现在也没交出兵权,谁也不知二皇叔,揣着什么心思。他们怕二皇叔一死,他儿子便会被幕僚们鼓动带兵造反,那些幕僚手中兵力,足可以将宫城踏为平地,绝非当今圣上和皇姑手中那点兵力能抵。”
雪晴倒抽了口冷气,很想抱着子容的胳膊说,“我们离开这儿吧,让他们打去。”但这话,她可不敢说,毕竟那些人全是子容的家人。
担忧道:“他们这么多兵马,你的旧部能顶上用处吗?”
子容笑了,神色间是雪晴极少见着的骄傲,“当年我出了事,我那二十万的铁骑聚到城外想为我讨还个公道。但我父亲不想再造无望的杀伐,强行令他们卸甲归田。我余下的旧部,被拆编。但我知道被我父亲卸甲归田的二十万铁骑,并没有远离,都在京城附近,甚至京中也有不少人,只是他们隐姓埋名,再不理朝中之事,要么务农,要么做些小买卖渡日。这也是当年二皇叔为什么不屠我满门,放我父亲生路,任他做一个闲王的原因。因为他们如果屠我满门,我那些旧部必反。”
雪晴惊得睁大眼,二十万铁骑,那得多大庞大的队伍,别说把宫城踏平,就是京城也能踏没了。
“这么多人突然在这附近安居,你二皇叔不可能不知道。”
“当然知道。”
“那他能容他们?”
“容不下也得容。”朝中惯来清理余孽,都是暗中逐一暗杀,但那二十万铁骑虽然隐姓埋名,却暗中设有联系,一个联系断了,就知道出事,久经战事的他们一旦反扑报复将十分可怕。
朝中想过,也试过下手将这二十万人除去,但最终没敢动手。
加上那些人都喝过血酒,发过毒誓只听令于慕容大将军,所以只要他不出来,就无人能调遣这支庞大可怕的队伍。
所以他们暗中,都把力气用在寻找他上,或者进一步证实他确实死了。
他的出现,确实让朝中抛起了不小的浪,虽然他沉迷在买卖当中,不理国事,但最惊慌的还是慕政和他的幕僚们。
慕政多次去寻父亲,想知道父亲对这事有什么看法,结果于深宫养病的二皇叔,却一字不提,只说他自有安排,反叫儿子不许生事,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慕政受幕僚鼓动,野心勃勃,却是个孝子,最听父亲的话,才没敢造次。
这样一来,不管是义宁公主还是当今天皇上,以及慕政和他的那些幕僚,无人知道豫亲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也就是子容为什么可以安然活在京里的原因。
“你知道怎么和你的旧部们联络?”雪晴这才知道,他们平静的生活下面,原来藏着这么多的狂风暴雨。
子容点头,有一件事,连父亲都并不知道。
那就是当年他带伤潜回京中,正好是他的那二十万铁骑聚集于城门之外的时候,他们以为他死了,本要强攻进城,为他报仇,好在他及时出现,见过最心腹的几个首领,把他未死的消息暗暗传开,才没攻进城去。
他父亲以为他们是知道他死了,心灰意冷,才肯卸甲归田,其实是他们与他泣血为盟,隐姓埋名,等他归来。
所以他这些年从不间断的练武学看兵书,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们在等他,回京是早晚的事。
雪晴听见来龙去脉,心头一阵抽紧,抓紧子容的手,望了一眼外间关着的门,压低声音,以只有凑到他们面前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子容,我问你件事,你可不能瞒我。”
“你问。”子容今天把牌给她摊开了,就没打算再有任何事瞒她。
“你是不是想当皇帝?”雪晴额头渗着虚汗,如果他没有这心,为什么要留着那二十万的大军?
子容看着她,似笑非笑,不答。
雪晴急了,“你别吓我,这事不开玩笑。”
子容哧,地一声笑了,抹着她额头上的汗,“看把你吓的。”
雪晴拽着他的手,“你还没回答我呢。”
子容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才道:“以前我死逃生,还被我以死相护的太子冤枉,窝了一肚子气,确实想过。”
雪晴心里开始皱巴皱巴的。
以前历史看得多,但凡造反,不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