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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各有所思,殿阁内忽然变得寂静无声。随着光澜散去,阁中渐渐幽暗,每个人的身影朦胧,仿佛离得极近,却又隔得极远。
忽听青天良粗声喘息道:“杨恒,你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杨恒如梦初醒,只见青天良盘坐在地,身子不住打颤,肌肉之下好似有一条条小蛇在游动,时起时伏殊为诡异。他也算得硬挺,强忍着没发出一记呻吟,可表情痛楚显露无疑,身上青衫大半已为汗水浸湿。
杨恒默不作声走上前去,呼地一掌击向他胸口膻中穴。
青天良吃了一惊,虽猜想杨恒是要依约为己医救,可终究不敢这般轻易地将老命交出,本能地侧身探爪锁向杨恒右腕。
可他体内精气如沸,业已不停使唤,动作远较平日为慢,左爪刚刚抬起,杨恒的右掌已“砰”地击中他的胸口!
第四集 山海之间 第二章 纠结
“呼──”一股温润醇厚的惊仙令灵气从杨恒掌心吐出,如清泉般注入青天良的膻中穴。老狐狸只觉得胸口暖意融融戾气消弭,折磨了自己将近十天的顽疾大为缓解,委实说不出的轻松舒泰。
亏得他反应神速,那只本来扣向杨恒右腕的手爪顺势一挑大么指,啧啧赞道:“杨兄弟,老夫果然没有错看你,不愧是千金一诺!”
杨恒对青天良皮里阳秋,笑里藏刀的手段早有领教,一面将惊仙令灵力输进老狐狸的体内,一面淡然道:“杨某愧不敢当,只盼日后你不会再从背后捅我一刀。”
青天良心无旁骛地吸纳灵力流转周身,呵呵笑道:“杨兄弟说得哪里话来,老夫与你交情匪浅,又岂会恩将仇报?”心中却盘算道:“这回你是靠我才逐走龚异嵬,咱们利益交换,互不赊欠。再说那惊仙令本就是老夫的东西,我讨回来也算是物归原主!”
然而念及杨恒的修为殊不逊色于己,又对自己多有提防,正面下手多半难以讨好。思来想去,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魔尊的身上。
这时候蝶幽儿缓过气来,走到哈元晟身前将他救醒。哈元晟昏沉沉睁开眼睛,浑不知发生何事,只是看到杨恒等人一个不少,却独独不见了龚异嵬的影踪,立知情势不妙,忙伏身道:“恭喜幽儿姑娘!”
蝶幽儿漠然道:“哈老二,你又欠我一条命。本姑娘先记下了。”
哈元晟知道她说的是方才从龚异嵬手中救出自己的事,想到龚老四翻脸无情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不禁心头起寒,思忖道:“无毒不丈夫!你不仁,我不义,却也怪不得哈某不讲结义之情。早晚我也要借这丫头之手,将龚老四除去,否则终究寝食难安。”当下躬身道:“幽儿姑娘放心,从今往后我老哈跟龚老四誓不两立!”心中则在寻思,事后要不要将慑仙玦的秘密告诉蝶幽儿,挑动其与杨恒、真禅自相残杀,无论谁胜谁负,总有一方必死无疑。
蝶幽儿唇角露出一丝冰冷微笑,轻轻颔首道:“如此甚好。”
就听杨恒扬声问道:“真禅,你手上的伤不要紧吧?”
真禅闻言冲着杨恒嘿嘿笑了声,摆摆手又拍拍胸脯。一不小心,却是那只伤手拍在了胸口上,顿时面色惨淡痛叫出声。
杨恒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见他能呲牙咧嘴也知必无大碍,便也放下心来。殿外脚步声响,凌红颐率着鹧鸪天、尹自奇一众灭照宫高手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杨恒怀中的大魔尊,问道:“阿恒,你没事吧?大魔尊怎么会在这儿?”
杨恒撤开右掌,对青天良道:“龙卷丹药力已渗入你的五脏六腑各处要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完全消解尚需时日。”
青天良也知杨恒所言非虚,当下不作辩驳,全神贯注地自行运功疗伤。
杨恒这才回过身来说道:“凌姨,你们来得好快啊。”
凌红颐苦笑道:“你这是赞我还是贬我?”想到自己和杨北楚尽起灭照宫尚能征战的高手日夜兼程赶赴祁连山,原本以为在黑沙谷中必有一场血战。哪里晓得只一两个时辰的工夫,称雄魔道近百年的祁连六妖竟被杨恒等人一举荡平。自己这些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只剩下捡些残羹冷炙的份儿。
她是灭照宫四大护法之一,眼光阅历均不在话下。与杨恒说话时,也在暗中观察蝶幽儿、青天良等人,心下骇异道:“这一老一少不知是何来历,精华内敛气度深沉,十有八九修为尚在我之上。好在他们即和阿恒在一起,应是无碍。”
又听蝶幽儿问道:“杨大哥,他们是你的朋友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发问,让杨恒也不知该先回答哪个才好,摇摇头道:“诸位,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稍歇片刻,再坐下来慢慢聊?”
凌红颐含笑道:“也是,左右黑沙谷的余孽已被咱们基本肃清,亦可歇口气了。”说罢深深望了真禅一眼,缓缓道:“阿恒,青龙护法也来了,就在阁外。”
◇◇◇◇
战事尘埃落定。杨北楚负手伫立在无相天府顶层的平台上,身后是司马阳。
头顶的天空早已大亮,山岚里带着早寒吹动谷中蒙蒙雾瘴飘荡着他的衣袂,身躯却静默如一尊雕像,沐浴在玫瑰色的晨曦里。
他素来洒脱不羁,率性而为,更不曾在这世上畏惧过任何人。而今,站在殿阁之外,心里竟生出一缕迟疑。
终于,他看到凌红颐率先走出大门,后面跟着杨恒和真禅。两人并肩而行,杨恒的胸前横抱着一个昏睡的白衣女子,只是一个侧脸,却已令杨北楚的心在霎那间感到一阵颤栗,视线久久无法挪移。
但他的神情如故,没有丝毫的激动,也没有半分的欣喜显露,只静静地注视着从殿阁里簇拥而出的人群。
看到殿阁外的杨北楚,杨恒和真禅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放慢。三人的目光无声无息地交织碰撞,饱含着各自不同的复杂意味。
人群从他们的身旁默默走过,有人是善意一笑,也有人在杨恒又或真禅的肩头上亲热地一拍,还有的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里含着恶意又或好奇的光芒。
杨北楚忽然觉得自己的断臂又在隐隐作疼。虽然续接成功,但这条臂膀也已很难承受巨力冲击,等若废了一半。
这时蝶幽儿从殿阁中走出来,哈元晟像个俯首贴耳的小奴仆紧随在她的身后。
她走过杨恒的身旁,脚步停了停,低声道:“这人是谁?你俩有点儿像。”
杨恒没有回答,扭头向真禅低声招呼道:“我们走吧。”
真禅却站着没动,他的目光已从杨北楚的脸上移开,似在四处寻找什么。
──娘亲呢,为何不见娘亲?他的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看见杨北楚腰间系着的一条素白丝带,衬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显得异常显眼。
一瞬间,他就像被雷电击中,脸上登时失去了血色,嘴唇颤瑟着翕合数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素白腰带。
杨恒一下子明白过来,向从不远处走过的赫连豪问道:“秦掌门呢?”
赫连豪看了眼真禅,低声回答道:“她中了混元一气掌和惨无人道爪,不顾伤势拼命御剑赶路,终至毒气攻心无药可救。在我们启程前,便已仙逝。”
话音虽轻,可对真禅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彻底地懵了。
突然他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叫,像发了疯似地往石阶下冲去。杨北楚的手臂微微动了动,却又改变了主意,任由真禅从自己的身边风一样掠过。
真禅跌跌撞撞,忽然在台阶上一脚踏空,身子骨碌碌滚了下去。
杨恒见状忍不住叫道:“真禅!”情知若非他因遭受了极大打击,以至于魂不守舍,又岂会为台阶绊倒?更不可能像常人那般滚摔而下。
真禅置若罔闻,一骨碌爬起身,犹如在和谁较劲儿,风驰电掣般冲出巨杉林。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着,眼前不断涌现出与娘亲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从被抱上峨眉山起,自己仅仅只见过娘亲三面!
第一次是在法融寺明灯大师的禅房外,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娘亲依然在世;
第二次是在雄远峰的昆仑阁前,他非但见着了娘亲,也看到了生身父亲;
最后一次,便是在昆仑山的莽莽雪野之上,那一场肝肠寸断的诀别!
恍惚中,他仿佛听见娘亲在警告刁冠绝、哈元晟、龙三姑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教我有三寸气在,谁也休想动他半根毫毛!”不觉泪流满面。
猛然嗓子眼里一甜,殷红的淤血从口中呛出,却是用劲太狠牵动了体内伤势。
他呼呼粗喘,虚脱地靠在一株参天古木上,身子缓缓滑坐到松软的地上。
他打开四肢,瘫倒不动,一束阳光透过枝叶照射到脸上,有些晃眼。
林中空寂,他以为自己会趁机大哭一场,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声也哭不出来,昏沉沉地想道:“都是因为我,娘亲才会死!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中有了动静。真禅仍是呆如木鸡地仰天而望,空洞的双目懒得去瞧一瞧到底是谁来了。
不一刻,杨恒默然走到他的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一株古木坐下。
他太能了解真禅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这种骨肉分离生死诀别的滋味,自己早在七年前就曾品尝过。所幸,虽历尽艰辛,自己的父母依然健在,而真禅却没有这个幸运。
他并不想也不能安慰真禅什么,只知道,自己就这样静静坐在他的旁边,便已足够。就如同当年他满腔愤懑地逃下峨眉山,在受伤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小夜和明灯大师关切慈爱的面容,心中登时充满温暖。
光阴点点滴滴地从两人身边溜走。真禅忽然低下头,用手指在泥地上写了行字。
杨恒凝目望去,却见他是在问自己道:“你娘亲醒了么?”
杨恒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感动,有宽慰,也用手指在地上写道:“没有,我暂时将她交给凌姨照料。”
真禅沉默了会儿,擦去先前的字迹,接着写道:“我想回家。”
杨恒的心没来由地一酸,晓得真禅所指的这个家,绝非灭照宫,而是青灯古佛的峨眉山法融寺。他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我陪你回去。”
真禅霍然望向杨恒,神情有些惊讶,比划道:“你想重返云岩宗了么?”
杨恒苦笑了声,说道:“只怕没人欢迎我回去。我们曾经一起在云岩宗的日子,真是快活,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真禅点点头,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杨恒问道:“真禅,你是怎么从那座石楼里逃出来的?”
真禅便从自己离开雄远峰说起,连带慑仙玦之秘亦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惟独隐去了那段在石牢中无比屈辱又难以启齿的经历。
杨恒静静听着,由魏无智想到了失踪七年的端木爷爷,又从端木爷爷想到了小夜,想到了明灯大师和石颂霜……一幕幕前尘过往历历在目,难言辛酸甜蜜。
但听真禅已开始参悟慑仙玦中蕴藏的《魔真十诫》,又不禁代他欢喜,说道:“我看你往后也别做和尚了,干脆自个儿开宗立派,创一个‘慑仙门’。”
真禅一笑,摇摇头比划道:“开宗立派太复杂,还是做和尚简单。”
杨恒若有所思地颔首,忽又在地上写道:“我和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真禅吃惊地看着他,杨恒继续写道:“这是我惟一感激杨北楚的地方。”
真禅呆了会儿,手写道:“那你有没有打算认他?”
杨恒洒然微笑,毫无犹豫地书写道:“我有父亲,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