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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加霜的是魔教总坛附近的一道连接阴曹地府的通道被无量天照轰裂,连日涌出数以百计的恶鬼阴物,且不乏道行超逾千年以上者。南宫北斗为平鬼乱,已调来各地分坛高手,形势却仍不容乐观。
另外诸如祁连山、蓬莱剑派等处,因几与外界隔绝斥候难以渗入,便无情报传回。
这些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杨恒的心情也一日沉重过一日,鬓角白发渐生。
凌红颐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众人千方百计让杨恒多加休息,放松身心,无奈收效甚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益消瘦、憔悴。
这天傍晚杨恒终于救治完最后一个遇劫者,心里感觉到的却非高兴与轻松,而是一阵阵的空虚和失落。他靠在椅背上瞑目养神,盘算着接下来的行止安排,然后决定先去凌烟阁见上杨惟俨一面,便即赶往黄山。
在他路经千秋堂时,忍不住走入祠堂里面对杨氏宗族的列祖列宗默立了半晌,又在养父杨南泰的灵位前敬上一炷香。走了几步,他回过身来再替远走的乡不知所踪的真禅,给杨北楚的灵位也上了一炷香。
办完这些杨恒心情略感轻松些,走进了凌烟阁。那日毁损的石梯早已修复,他拾阶而上来到三楼,就见杨惟俨还在面壁沉思,仿佛这么多天来从没动过。
杨恒驻步楼梯口,打量石壁上的刻痕。比起上次所见,刻痕竟是减少了大半,而剩下部分虽依旧杂乱交错,却已俨然能见招法雏形。
杨恒越看越是讶异,原来这式“横扫天荒诀”竟和自己从惊仙令中所参悟的“金刚真经”直有异曲同工之妙。惟一不同的是,金刚真经里处处透出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慈悲情怀,而石壁上的刻痕铺面而来的却是舍我其谁的桀骜霸气。
杨恒不知不觉看得入神,忽听杨惟俨背对自己道:“你应该能看出来,老夫自创的盖世绝学就快大功告成了。”
杨恒将视线从石壁重新转回到杨惟俨伟岸的背影上,回答道:“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确佩服你。但是你否晓得,就在一个月前无量天照突降人间,到处灾祸横生死伤遍野,即使灭照宫也未能幸免。”
“我知道,那又如何?”杨惟俨不以为然道:“该来的总会来,何况这又不是无量天照第一次降临人世。你心肠太软,吃的苦头还不够么?”
杨恒摇摇头,说道:“你视世人如蝼蚁,焉知上苍不会视你为浮尘?”
杨惟俨竟是长笑一声道:“说得好,此言深获我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你若不愿沦为蝼蚁浮尘,就需捅破这天,踏平这地,主宰万有!”
杨恒冷冷道:“就算真有那天,我相信你一定会发现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
“荒谬!”杨惟俨低哼了声,手指天空道:“你说的是南泰、北楚么?到时候连老天爷都得听我号令,复活一两个死人又算什么?”
杨恒见杨惟俨的狂妄之症已是渗入腠理无药可医,亦无心和他辩驳。
他本想就此离去,可终究不愿杨惟俨病入膏肓步上吴道祖、宗神秀之辈的后尘,心中一动,故意刺激道:“你所参悟的神功固然奥妙,却仍不过是捡拾前人的牙慧而已。如此还说什么主宰万有,岂不惹人发笑?”
但见杨惟俨霍然转身愠怒道:“你敢讥笑老夫?”
杨恒不慌不忙道:“我以事实为证。”说罢双手捏作法印,澄清灵台催运神息,就在这凌烟阁的三楼上祭起了“金刚真经”的绝学。
望得头顶金光煌煌涌出一部金刚经书,杨惟俨眉宇间的怒意渐渐消去,先是变得讶异不解,继而蔑然冷笑道:“只是华而不实的障眼法罢了!”
杨恒凝动心念,一篇“法会因由分”化作金雷当空泄落。杨惟俨形由意生,挥掌拍出一道赤色狂飙,斩向金雷。却见金雷倏然穿透光飙,没入杨惟俨的头顶。杨惟俨身躯猛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杨恒神息耗损严重,也只能点到为止,顺势收了金刚真经微笑道:“你的神息功法中还存在莫大难题未解,最好莫要逞强运用。不然激起变异,只会令你走火入魔泥足深陷,最终殃及自身安危。”
杨惟俨如中魔咒,呆呆站在那里久久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什么。
杨恒又等了许久,说道:“我要走了,你慢慢想吧。”转身往楼下行去。
不料身后一记呼喝,杨惟俨猛然暴起从背后出掌偷袭。杨恒措手不及,本能地施展开万里云天身法趋避,却还是被掌风扫中左肋,顿觉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第四集 舍我其谁 第四章 太行
杨恒昏沉沉地不知睡了有多少时候,依稀听见耳边好像有人在轻声呼喊自己的名字。他费力地睁开眼,立时感到左肋一阵剧痛刺骨,脑袋发胀就似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在里头晃动个不停,眼前金煌煌的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视觉逐渐恢复过来,看到司徒照一脸忧色地站在床边。
“发生了什么事?”杨恒慵懒地伸手指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一股清冽的真气透过指尖渗入穴道中,脑海为之一醒,渐渐回忆起自己昏睡前的情景。
他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问道:“老宫主呢,我睡了多久?”
司徒照扶住杨恒,回答道:“老宫主两日前已离开东昆仑前往太行山,三位护法、四大堂主和宫中精锐皆有随行,说是要敉平魔教总坛。”
杨恒大吃一惊道:“什么,他要攻打魔教?”
“是啊,”司徒照苦笑道:“六天前老宫主忽然走出凌烟阁,召集众人议事。他说仙林四柱名存实亡已不足畏,当今世上只剩下魔教堪与敝宫一争端长。现在魔教遭受无量天照重创元气大伤,正是一举荡平的天赐良机。于是颁下钧令,要尽起宫中精锐,并会同点苍剑派和排教各部,务须毕其功于一役。”
司徒照看了眼杨恒的脸色,接着道:“大伙儿听了均感惊异,凌护法便向老宫主问起你来。老宫主言道:‘那小子见了老夫刻在石壁上的绝世神功艳羡不已,足足磕了一百个响头,我才勉强答应让他参悟十日。你们谁都不准前往打扰,等他悟出些门道自会出来。’”
杨恒听杨惟俨说自己为了修炼石壁上的图谱,竟向他磕了一百个响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摇头低哼道:“他还真能吹!”
“我们也不信,可谁也不敢违忤了老宫主的旨意。”司徒照叙述道:“直到老宫主率众离山后,我才敢依照凌护法和尤、盛二老私底下的叮嘱,悄悄上了凌烟阁想一探究竟。结果,就发现你躺在三楼的石板上昏迷不醒,肋骨也断了两根。”
说到这里,杨恒已明白了前因后果,问道:“老宫主打算哪天向魔教发动总攻?”
司徒照道:“他没说,咱们也不敢问。不过看老宫主的意思,应该会等魔教和地府恶鬼拼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杨恒点点头,心道:“也不知杨惟俨使了何种诡异功法,居然让我昏睡了六天之久。此刻他多半已兵临魔教总坛,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了。”不由暗暗懊悔自己太过大意,竟没想到杨惟俨尽管神志失常,行事却更加乖张。天晓得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何种疯狂举动,而以常理已不能度之。
他想了想下床穿鞋道:“司徒大叔,谢谢你了。我这就赶往太行山魔教总坛。”
司徒照望着杨恒强忍剧痛的苍白额头渗出一颗颗冷汗,劝道:“阿恒,你的肋骨刚接上不久,实不宜长途奔波。不如多歇息几天,等断骨伤处好些了再走。”
杨恒无奈一笑,说道:“如今我满脑子都是灭照宫和魔教部众厮杀的场景,哪里还躺得住?你替我包些伤药,路上好替换着用。”
司徒照如何放心得下,说道:“要不我陪你一起赶往太行山,也好有个照应。”
杨恒知道司徒照应是奉杨惟俨之命留守东昆仑,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决心违抗钧命,做好了被关进百丈崖的准备。
杨恒心里感动,拍拍司徒照肩膀道:“我独自御剑前往,会飞得快些。”
司徒照见杨恒坚持独自前往,只好退而求其次道:“至少也得等到天亮再走吧,趁这工夫我再叫大夫替你换一次伤药。”
杨恒不便违拗司徒照好意,当即重新换过伤药,又在床上打坐调息了两个时辰。
天亮后,司徒照率领部下将杨恒送出雄远峰,欲言又止道:“阿恒,你见了老宫主后打算怎么做?”
杨恒坦然道:“说实话我还没想好。但不管怎样我都必须阻止他攻打魔教。”
司徒照苦笑声道:“以老宫主的脾气……尤其是连番丧子性情大变后,压根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你去阻止他,我有点儿担心,你们爷俩……”
杨恒洒逸微笑道:“大叔,我明白。你放心,我会把这事处理好,不让大家为难。”
两人拱手作别,杨恒御起阿耨多罗剑腾上云天,化作一道金色飞电往东北而去。
他以右半边经脉流转真气驾驭仙剑,从而尽量避免触及左肋的伤口。如此速度虽较平时稍微慢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再激起伤势恶化。
除了换药外,杨恒沿路几不停顿,终于赶在傍晚前抵达了太行山脚。
他在一条河谷里收了阿耨多罗剑落下身形,俯身洗了把脸喝了两口甘洌的溪水,然后又将左肋的伤药换过,重新包扎妥当。
稍做休息,杨恒疲乏略减,振作精神沿着河谷向北行进。临行前司徒照曾给他画了一张详尽的地形图,图上便有这条名为“流花”的河谷标注。
按照地图所示,只需沿谷北上六十里即可到达魔教总坛所在的大魔陀山。这山名自是魔教中人所起,不过远远望去大魔陀山面南朝北亦颇有几分神似于魔教经典中描绘的魔陀坐像。
这时天色渐渐开始幽暗下来,落日向西缓缓沉坠,半边脸已没入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后。漫天的晚霞虽然绚烂依旧,可总透射出绿莹莹的异彩。距离无量天照的初次发威之日已过去了一个多月,杨恒对此异景也早就司空见惯了。
忽然河谷里刮起狂风,吹在杨恒身上竟觉丝丝寒意。不一刻拳头大小的深绿色冰雹密如飞蝗从高空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却一点也不妨碍夕阳继续照耀在溪面上。
杨恒并不停下躲避,接茬御风赶路。硕大的冰雹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坑,但刚一碰到他的衣发便如惊鸿般激弹而出,连一点冰渣都没能留下。
眼看前方到了河谷尽头,突听有人喝道:“来者止步,通名报姓!”
杨恒一听声音,反而加快了身速,运气送出话音道:“赫连二叔,是我——阿恒。”
“阿恒?”赫连杰和十几个手下从山岩后露出身影,惊喜交集道:“你怎么来了?”
杨恒在山岩前凝住身形,问道:“老宫主呢,这两日有没有和魔教接战?”
赫连杰命人打起一把大伞,替杨恒遮住冰雹,回答道:“老宫主正在召集各路首脑会商攻打魔教总坛的方案。这两天我们将大魔陀山方圆百里围得风雨不透,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便会发动总攻。”
杨恒心头一宽,暗道:“总算我没来晚。”又问道:“魔教方面有何反应?”
赫连杰道:“他们早已被无量天照和地府恶鬼折腾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反击?只派出一些斥候守在各处要隘,暗中监视咱们的动静。”
说到这里他凑近杨恒,压低声音道:“据咱们安插在魔教总坛里的卧底密报,包括三大长老在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