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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归于无声,钟道临也慢慢融入了古井不波的大混沌意境中。
自然界的万物生灵,在钟道临心灵触角延伸出的同时,几乎同时认出了这股熟悉的心灵窥探,纷纷打开了心灵的禁锢,无私的朝钟道临开启。
草花,林木,水中的浮游生物,自然界的飞禽走兽,万物生灵中一个又一个生命,欢快的接纳了钟道临的心灵,周边又有不断生灵加入。
整个天地好像活了起来,无数的生灵交缠融合,彼此观察,亿万生灵感受到了钟道临的善意和他开放的心灵,在学习他修行经验的同时,也把自己对沧桑岁月和天地宇宙的感悟,毫不保留的展现在钟道临的心灵面前。
钟道临的思感瞬间随着万物心灵,越过群山,跨过海洋,整个七重天随之完全的展现在他面前,没有一分一毫的盲角。
渐渐的,钟道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成了万物其中之一,本身又是整个自然万物。
蓦的,一股仿佛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都生出排斥之意的邪异力量,隐隐从钟道临的思感内浮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钟道临知道,那个虚无的神秘力量,终于出现了。
第十二章以死破生
当这股隐隐的感觉,从钟道临思感边缘浮现的时候,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他此时所“看”到的东西。没有触觉,没有味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五识俱灭,甚至连时间与空间的感觉都没有,尽是一片虚与无的世界,连光与暗都不存在了。
在钟道临的心灵陷入这无声无色的世界后,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似乎他原本便属于此处,亘古以来都没有离开过。
唯一能让钟道临隐隐感到自己仍旧活着的,或许就是这种奇妙感觉的本身。
可就算这种心灵最深层中的隐隐感觉,也渐渐的开始被虚无的力量抹去。
电光石火的一霎,或是等待了亿万年的久远,一股洋溢着融融生意的力量,就像母亲一般将他包裹了起来,滋养着他已经开始慢慢消亡的心灵力量,使得他心灵中本已快要消散的那种奇妙感觉,重新生长起来,同样洋溢着生的喜悦。
钟道临好像忽然成了一粒刚刚钻出土壤的种子,伸吐绿芽,慢慢的长成了一棵大树。那个从一粒种子长成大树的过程,既长远又短暂。
其实这很难有长短的界限,在这段生长的时间内,他看淡了春去秋来,林中无数物种的繁衍,对自然深深的爱意,涵养包裹着枝叶覆盖的这片天地。
忽然,远处来了一个提着斧头的男人,刚走到树下便对他说:“大树,我听到树林内的很多动物都在讲,春天,你让它们啃噬你的叶茎;夏天,你帮它们遮阳;秋天你散下满身落叶,帮助它们冬天挡雪,你也帮帮我吧。”
钟道临没有说话,觉得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只是顺其自然罢了,万物各取所需,又怎么是他的功劳。所以,他沉默。
提着斧头的男子,见到大树不说话,便收起斧头,捡拾起了地上的枯枝,道:“我这次需要的干柴不多,就不麻烦你了,真有困难,我还会来找你。”
钟道临依然沉默。男人见大树仍旧不说话,捡起些干柴就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又来了,对大树说:“这次我就把你砍下,好用的身体,搭建我的房子,我要过冬了,既然你这么无私,就牺牲自己,成全了我吧。”
男子说罢,提斧就开始砍。
“先别动手!”
男子见大树终于开口,脸现喜色,却听大树不紧不慢的说道:“砍我没有关系,我身上的每一条分枝,都是我重生的种子。但请你从树顶往下砍,先砍我的枝头,再砍我下面的身躯。”
“从你头上往下砍,直到最后你才会倒下,难道你不怕疼么?”
男子似乎有些失望。
钟道临并不觉得生生死死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平静道:“我已经活了太久,看淡了天地间发生的一切,可是我身旁刚刚长成的小树,身下栖息的小兽,它们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你从我头上砍,便不会砸到它们了。”
男子道:“这样你也会死,何必用你长久的生命,来换它们短暂的一生呢,不如你帮我用枝头捆住你身旁栖息的小兽,我用它们的毛皮,去换建房的木板也就是了。”
大树真诚道:“生命就是生命,没有长与短的分别,即使我身下的小兽,头顶巢内的幼鸟,只不过能活几年,即使我仍有上千年的岁月,在生命的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如果要用它们的生命,换我的生命,我余下的生命,也将不再是生命了。”
钟道临话罢,男子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毁灭万物的腾腾杀意,怒吼道:“好,我便让你知道悠久的生命,与短暂的生命,究竟是如何的天差地远。”
猛地,钟道临心头一热,似乎被烈焰燃着,想要挣扎却更加的感到灼热,所处的空间突然转化,变成了一处正在熊熊燃烧的森林。
成百上千的大树已经被火焰吞噬,林中的鸟兽惊慌逃亡,钟道临忽然发觉自己成了一只鸟,周围都是熊熊的大火。
模糊的记忆,却从心底深处清晰传来,它瞬间就记起了过去的岁月,明白自己一直栖息在这片树林内,每一草,每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
这是一片养育了它的森林,可如今却被烈焰吞噬。
一股悲伤的感觉从心灵深处升起,它舞动着翅膀朝林外飞去,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火焰忽然停住,扭曲间仿佛露出了某种笑意。紧接着,那些静止不动的火焰,猛地高高升腾起来,张牙舞爪的开始狂舞。
火焰看到了重新飞回的那只鸟,再也没有了笑意。
钟道临飞回来了,翅膀已经在林外的小溪沾湿。它就这样扑腾着翅膀,一趟趟的往返于树林与小溪,将翅膀上沾着的水滴,一次次的朝着火的树林洒去。
“没用的!”
火焰狰狞的露出了一张脸,朝小鸟狂怒的吼道:“你个小东西,翅膀上那几滴水,还没落下,就被我在半空蒸干了,就算你取水的那条小溪,所有的水都被你用翅膀沾来,也无法将我扑灭,你何必徒劳的来灭火,不如赶紧飞走,享受你的短暂生命吧。”
钟道临扑煽着翅膀,连停都没有停下,继续朝林外的小溪飞去,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我只知道你正在破坏的地方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美好的生活,善良的伙伴。我知道我很小,力量也有限,但却没有忘记家里的树爷爷教会我的东西。”
火焰恶狠狠的咆哮道:“一棵千百年动也不动一下的老树,又能教给你什么!”
“树爷爷虽然没说过话,但却教会了我不能只是索取,要懂得奉献,不能因为做不到,就不去做。”小鸟细不可闻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
幻梦破碎,一声深深的叹息从钟道临心灵响起。
心境如梦,梦入心境,那种对自然万物的无形爱意,便化为那一轮轮映射在心灵的幻境,内心中无形的思感,有形的观感是什么样子,至纯至真的心灵之镜子,也便会真实反射出来。
如梦似幻,如幻实真,心中所浮现的景象看似虚无,却都是最真实的人心。钟道临在心灵中幻象破碎的同时,真实的看到了虚无的化身,虚无在与钟道临的一番心灵层面的试炼后,也出现在了钟道临的面前。
钟道临想要触摸一下虚无,却发觉真正的虚无正包裹着他,根本无须触摸,那是一种由生到死,阴阳急剧转化,形成平衡一点时的终极力量,不但无生无死,而且经阴阳往复后,连阴与阳的力量,都不再有。
虚幻无空,日生月死,一切的物质都完全湮灭与虚与无之中。钟道临一下子明白了虚无的真正本形。虚无的力量却不屑去了解钟道临心灵中那股生的意义。
对于虚无来说,钟道临的生命太过短暂,即使其内心中真实的爱意、生意,也同样犹如电光一闪;对虚无来讲,宇宙中生的一极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寥寥的几点光亮,就像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偶尔存在的几片绿洲。
对于虚无来讲,真正的宇宙,便是沉寂与虚无的,光亮与生命只是火花一闪,真正永恒的却是无光无暗,连时间与空间都没有的虚无。
这与果比对宇宙的看法截然相反,怪不得两种力量就像是水火不容一般。对于果比来说,天地万物无有不动,静止只是相对,真正的静止是从来不曾存在的现象。
虽然果比也对短暂的生命体冷漠,却能尊敬,哪怕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粒微尘的渺小生命,不会因为自己的力量强大,便随意的改变生命的轨迹,不会像虚无那样,渴望着毁灭生的一极,使天地重归一空。
钟道临试图了解虚无,却无法开口去询问,也无法用手去触摸、去感觉这种力量,那是完全超越语言的所在,虚无也只是从心灵深处,诱导着钟道临己身内含的毁灭欲望,从不真正的与钟道临交流过。
或许对于虚无这种力量来讲,语言已经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就像果比也无法用任何语言,向钟道临讲明自身的经验一样。那都是一种只能用心灵去触摸、感觉的东西。
很快,也许是很久,向前包裹着钟道临的融融生意,又被虚无的力量再次包裹,两种对待生死截然不同的力量,慢慢的绞缠在一起,彼此融合。
“果比!”
钟道临察觉到果比要干什么,心灵中的呼声越发焦急:“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找寻了他很久,却一直都是擦身而过,虚无的力量充斥整个宇宙,真正的本源却很难寻觅,你不就是要帮我让他从无形中走出么。”
果比仍旧平淡的声音,幽幽飘过钟道临的心头:“所以,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责任,帮助了我。”
“不!”钟道临呼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到你的生命力量正在不停的消失?你在做什么?”
果比平静道:“你不会明白的,即使我再怎么说你也不会懂,起码现在还不行,虚无的力量与我,并不是阴与阳的两面,也不是你心中想像的水与火,当然,你现在的想法也有相近的一面,那就是我跟他融合为一,才能真正让他的本形消失。”
那种融融的暖意,与绝对虚无的感觉,都在慢慢的融合,也在慢慢的淡化。
“可是你会死的?”
钟道临感受到生机正从果比自身急速抽离,如果自己的生命力只是一滴水的话,那么果比这个浩瀚的生命海洋,正在不断的干涸,海平面不停下降,揪心道:“你不是说过,虚无的力量是无法毁灭的么,那为何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试图毁灭他?”
“这不是毁灭,你能理解黑夜、白天,可你能理解黑夜与白天错身时的景象么?”
果比平静道:“那不是你所想像的日出东方,天空慢慢放亮,那只是你们人类的眼睛所看到的。其中真正的平衡力量,只有黑白两种光接触的那些点,无数的点,无限小而又无限大的小点与力量。
“就像黑夜与白昼只是循环往复一样,这不是生死,我也不是像你一样的生灵,没有生死的经验。”
果比道:“用你的经验来理解我的经验,就像人以为没有空气,就不能孕育生命一样肤浅,等你有朝一日明白了这种平衡的力量,就会明白我的。”
“难道在永恒的宇宙面前,你的力量、我的生命便是如此渺小,便是如此卑微么?”
钟道临从心灵深处涌动着一股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