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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桂花亭,桂花树落英缤纷,白皑皑的一片,宛若北国之冬。
“不去!”声音从树丛中冒出。
“由不得你说不!”荆齐修一个头两个大,别人家的女儿温柔贤慧,为什麽他荆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难搞?
不想未老先衰,被三个不肖女给气死,还是先把老三丢给她的未婚夫操心好了。一方面自己快活点,另一方面小俩口有多些时间相处,最好生米煮成熟饭……呵呵,想著,他白色的眉毛弯起。
“我已经跟莫夫人说好了,明日你就给我包袱款款上路。”莫庄因经商之便,早些年已搬到广州,祖屋只馀仆人管理。
“爹,你输了。”捻下一子,荆无双似笑非笑。爹心中究竟打什麽主意,明知必输无疑,居然还找她来下棋?
荆齐修看了眼棋盘,懊恼的抓爬头发,“这盘不算。”然後下一个就是无双。
“老实说吧,爹,你趁著大姊不在,把我找来总不会是为了下棋?”荆无双低头拂去身上的桂花瓣,任身後的秋菊替她整整帽缨。
“我……”荆齐修支吾其词。
“爹,我说过我的婚姻大事不劳你操心。”帐房突然少了些银子,套问爹爹身边嘴如蚌壳的老总管们,并核对帐目,她发现竟然是置装费?而且是她痛恨的女装,还有三套定制的凤冠霞被,爹爹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说这什麽话,一个大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没个女孩样成何体统,而且若说跟人家谈生意去酒楼我还没话说,可是你堂堂荆家二千金竟然上妓院。”想起这件事他真的忍无可忍。
“看来我们府里碎嘴的人还真不少,”反正这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好笑的是爹後知後觉。
“没有人跟我说,我自己有眼睛不会看。”他心虚的抹了把脸。
“是吗?小柱子不是支了一笔花酒钱,这笔费用我已经从爹你每个月的月俸中扣除了。”荆无双端起茶碗,浅啜了口茶。
“无双,你……”好狠。已经不管荆家生意的他目前是靠女儿养。荆齐修苦著一张老脸,无法可施。
“二姊,你瞧瞧我抓到什麽了?”荆无雪自树丛里钻出,双手合掌,兴匆匆的跑进桂花亭。突然一个不留神踢到阶梯,千钧一发之际,亭里的丫鬟冬梅已适时扶住她,却也让荆齐修和荆无双吓出一身冷汗。
“你小心一点。”荆齐修觉得自己的白头发又冒出几根了。
“小姐,你走稳。”冬梅是荆无雪四岁时买来作作的,她能活到现在冬梅功不可没。
“我没事。”荆无雪巧笑倩兮,急忙奔到荆无双身前,小心翼翼的张开手,“二姊,你看。”
“拿开,恶心死了。”她一瞧轻颦著眉。
“它很可爱呀,怎麽会恶心?”
“雪儿,你怎麽抓老鼠,快把它丢掉。”荆齐|奇…_…书^_^网|修差点昏倒。
“我不要,这小老鼠好可怜,刚刚我找到它时,它身旁有一大三小都已死翘翘的老鼠,我猜那可能是它的兄弟和娘。”荆无雪小脸黯然,她也是跟小老鼠一样没了娘。
荆无双神色自若,“那你想怎麽办?”这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看来,能够塞给别人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二姊,我想养它。”荆无雪绽开笑颜,低头看著熟睡的小老鼠自言自语,“你身上的毛是灰色的,那我就叫你小灰好了。”
荆齐修揉揉发疼的额,“雪儿,你院子里已经养了很多宠物了。”因为她打小就没了娘,他这做爹的对她心疼之馀便有些宠溺纵容,以致她现在没半点姑娘家的样,做事更是完全依照自己喜爱。
“大黄、小白、喵喵、皮皮、飞飞,还有小可,它们是我的朋友。”大黄是条瘸了腿的狗,小白是差点被下油锅的蛇,喵喵是瞎了眼的猫,皮皮是被丢弃的老马,飞飞是不会飞的鹦鹉。
荆齐修吹胡子瞪眼睛,“什麽朋友,还不是你到处乱捡东西。”
“还曾捡回个人。”荆无双凉凉的补了一句。
“阿久是好人。”他也是她捡回来的,目前是荆家庄的护院。
荆无双咕哝低语,“在单纯的人眼中这世间没有坏人。”真不知是好是坏,还好她是莫麟的麻烦。
“雪儿,虽然府里不缺那一口饭,但你别忘了你终究是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你养那麽多……呃,朋友,难不成你要带著它们出嫁当嫁妆?”荆齐修不懂她在朋友跟宠物这两个字词上的坚持,不都是吃白食的牲畜?但为避免再一次争执,他先改了口。
“为什麽不可以?”如果未来的相公无法接受她的朋友,她干麽嫁,留在府里吃好穿好又可以跟朋友玩。
“你别忘了你嫁过去是要当人家媳妇,日後是莫庄的当家主母,哪能整天跟那些牲畜混在一起。”
“那我不要嫁。”荆无雪灵机一动,兴致勃勃地道:“爹,既然你那麽想“嫁人”,乾脆你替我嫁。”
“噗!”荆无双一口茶喷了出来,忍不住大笑,“好好,这个主意好。”
荆齐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雪儿,你说这什麽话,爹是男人怎能嫁?还有双儿,看看你什麽样子,姑娘家笑的时候嘴巴不要张那麽大。”
唉!他前世是造了什麽孽,生这两个女儿,一个天真善良近乎愚蠢,一个狡诈得像狐狸。
“爹,男孩子就不能嫁人吗?”荆无雪浅蹙黛眉,男人不能嫁这是谁规定的?
“我不管你怎麽说,我决定的事不容反驳。冬梅,带小姐回房。”
“我不要去广州啦!”嫁人就不能和大黄它们在一起,那她才不要嫁,还干麽到广州去?
领教过她拗起性子来的顽固,荆齐修试著动之以情,“就算是莫大娘想念你,希望你去探望莫麟,你也不愿意?”
她为难的颦眉,“他身边有很多红粉知己会照顾他。”听说她未来的相公在女人堆里非常吃香。
“你可是他的未婚妻!”他快昏倒了。
“雪儿,你不是想帮大姊巡视生意?”荆无双浅啜了口茶,这种白痴妹妹还是早丢给别人操心。
她忙不迭的点头,小脸闪动著兴奋,“二姊,有什麽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具经商奇才的大姊是她崇拜的对象。
“广州那边的苏州茶坊似乎出了点状况。”
“什麽状况,这事我怎麽不……”看荆无双使个眼色,荆齐修识趣的噤声。到底谁当家?他不满地在心里直嘀咕。
“很严重吗?”荆无雪忧心染上眉梢。
荆无双放下茶碗,沉吟道:“本来是该二姊去,可是大姊最近失去了音讯,我必须北上一趟。算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待在家里好了。”
“二姊,阿久教我练气补身,我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你就让我为家里尽一些力。”靠著姊姊们的保护,她享受无忧的生活已经够久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
荆无雪点头,兴致勃勃。
“那巡视广州那边茶坊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摆平了。
第二章
大唐的工商发达,国际互市频繁,出口以棉、绢、茶及瓷器为主,进口则多为西域诸国的马匹、毛皮和来自南海的珍珠与宝石。为因应交易日益频繁的海上贸易,大唐於是在沿岸重要港口设市舶司来管理,而地近南洋的广州便成为出入南海的商业重镇。
广州自然也是荆家经营的苏州茶坊拓展贸易的一个重要的据点。
大街上林立的摊贩店铺,热络交易的人群吆喝声,在在让初次来到广州的荆无雪大开眼界。
“小姐,你坐好。”冬梅死命拉著老往马车车夫旁掀帘探头探脑的荆无雪,免得她掉出马车外给车轮辗死。
“冬梅,你看到那艘船了没,好大耶!”
“奴婢看到啦!”舒适的马车内不待,偏要探向外头忍受日晒风吹。“小姐,你小心点。”她胆战心惊地拉著身子半悬在车外的荆无雪。
“我知道,哇!那艘船更大……咦!那里围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干麽,我过去瞧瞧。”她连忙要车夫停下车,甚至未待停稳就跳下车去。
“协…”冬梅伸手仅仅沾到荆无雪的衣角,她叹了口气,照这情况,他们何年何月才能到莫庄呀?
“你这小鬼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干起扒手,如果不把你偷来的钱交出来,我就把你送到衙门。”
“我没有偷,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你们大家评评理,这人仗势欺人,抓著我这小孩就说我偷他的钱。”
旁观者众,却没有人出手相救。荆无雪钻进人群中,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严峻男子揪住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
“要不然让我搜身,就知有没有。”这把戏他见多了。
“你……你别乱来。”男孩紧张的环胸,心虚的眼珠不停的转。
“只要你把钱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男子手伸向他。
“你这大人欺负小孩算什麽英雄好汉?”荆无雪瞧瞧左右,发现大家净是指指点点,没人敢吭一声。她直觉地冲上前,挡在男孩面前,“小兄弟,你别怕。”
“仙女姊姊。”男孩机灵的躲在她身後,朝男子扮个鬼脸。
“姑娘让开,这小鬼偷了在下的钱。”男子微恼,怎麽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娇俏的小姑娘,纤巧细致若精雕细琢的水晶娃娃,彷佛一只手就可以捏碎,让他口气无法凶恶。
“是吗?你有何证据?”她睁著明亮的大眼睛,义愤填膺地问。
“小姐。”冬梅急忙的挤进人群,看到这一幕差点昏倒。“小姐,你别多管闲事,我们还要赶路。”
“这里是出了什麽事?”这时,一个轻摇羽扇的伟岸男子在随从护送下,施施然地走来,围观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少爷。”严峻男子朝来人拱手一揖低语,“抓到贼人了,可是……”他犹豫的睨了眼护卫著男孩的娇小女子。
“莫艮,你先退下。”
莫艮闻言眉头微拧了下,随即面无表情的退开。
“你就是那个放纵属下随便欺负弱小的坏蛋?”
荆无雪端详著这个被称为少爷的人,玉树临风的他有著白净儒雅的相貌,子夜深瞳闪烁著笑意,可瞧他一双桃花眼透著轻浮邪肆,一看就知不是什麽好东西。
若不是官家公子就是哪家不成材的纨绔子弟,成日附庸风雅,自以为潇洒,在苏州像他这种有外表没半点内涵的人她见多了。
“在下姓莫,单一字麟。”
“啊!你是那个那个……”一旁的冬梅一惊,张口结舌。
“那个什麽?冬梅,咱们跟这种油头粉面的男人不必说太多。”见著冬梅惊喜又羞涩的模样,荆无雪心中怏怏不乐。冬梅对男人向来不假辞色,为什麽见到这娘娘腔的男人就变成了花痴?在苏州像女人一样漂亮的男人比他还好看的多得是。
“放肆。”莫麟身後另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愠斥。
“莫离。”莫麟扬扇制止,温和有礼的上前,“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白里透红的肌肤因为怒气更加嫣红,灵眸流转出水色波光彷佛会说话似的,他总觉得这双灵气生动的大眼睛似曾相识。
“哼!谁会跟你这鄙俗的市井无赖认识。”荆无雪抬起不驯的下颚,“这事我管定了,冬梅,你先带这小孩到马车上。”
“谢谢仙女姊姊。”男孩眼中明显的松了口气,可惜荆无雪没留意。她只一个劲的气呼呼的瞪著色迷迷的莫麟。
“且慢。”莫麟手臂一横。
“你想怎样?”她不畏恶势力,就算他人多势众又如何,光天化日之下,她不信他敢对她怎样。
“小姐,你不可以对他这样,你跟他……他是……”他可是未来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