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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不错的长辈在给他想办法。要不是后来突然被这位长辈的封印和火焰所缠绕,他大概还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因为思念他的妻子成狂。
事实证明重华已经陷入了疯狂。这疯狂牵扯到的太多,玄翎不得不需求他的力量以稳固这个世界,而对方很容易就能用这点要挟他。或者是自己的错误。玄翎抬头望天,天色已晚,这反而让他的视线更加清晰一些。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就无法挽回,就好像那已经开始的大封印,又好像是他的眼睛,被火焰和诅咒灼烧过的双眼变得对火和热敏感,旁人还以为他是要瞎了,其实不是陷入黑暗,而是陷入了全部的光芒当中,一样的看不见一切,一样的夺走他的自由。
重华是把他当做了他亡故妻子的化身,并且顽固地认为当年他如果能把妻子留在身边她就不会逝去。在疯狂之中他把玄翎当做了过去的影子禁锢他。对神灵来说,特别是对玄翎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痛苦的事了。就如同人类流失生命力一样,神灵得不到灵息也会逐渐消散。再加上重华强行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
玄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他不想恨他,可是……
很倦……
天空变得黑暗,圆盘状的月亮在一角展露出它的笑颜,在月光冰冷沐浴下的玄翎只感到了疲劳。耗散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果然太难支撑了。玄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突然间陷入死亡的长眠,对现在的他来说是能支撑多久就支撑多久。
要不是父王突然离世,仓促的他也不会不得不去寻求风氏的帮助,要不是他和重华的妻子太过相似也不会刺激他的疯狂,要不是那中燃烧自己也燃尽了别人的疯狂,他不会受火焰和诅咒的侵蚀而无法支撑世界。为了父王的希望,为了支撑这个世界,他真的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为了获得一个稳固的支架他不惜用最重的刑罚令自己的魂魄离散散入这个世界以求稳固。代价就是自己灵息的急剧降低。现在就连朱厌这样的妖兽也能伤害到他了。要不是眠城特有的防守,恐怕自己在受伤流血的时候就得尸骨无存了。
他的血,是被所有妖魔甚至人类觊觎的,凡是能够得到那一点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就能直接登临无上的境界。在他无法震慑那些妖魔的时候,只要他受了伤那些东西就会闻风而来屡试不爽。重华是他亲手下的封印,现在他却还要凭借这个造成这一系列问题的原凶的庇护。不过其中绝大部分的原因倒是为了让天上的掌权者们真的相信他已经变成了目前的样子,就如后来玄冥所说的,他算是扮弱扮出瘾来了……
悬崖造成了风的盘旋,玄翎觉得有点冷,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坐到了以前经常坐的位子。
那是一个由藤蔓组成的秋千或者说躺椅,就悬挂了悬崖的一面,坐在上面垂下脚正好可以碰到平静的水面。这是重华做给他的。赤着的脚浸在水里多少缓解了一点充斥体内的灼烧感,玄翎很快就歪在秋千上睡着了。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冰晶般的暗金色血液沿着手指向下,慢慢流淌到了剑身上,渗透进剑鞘和剑身之间细小的缝隙,钻了进去……
既然是物久即成精,在最后的关头加上的那一点点龙之血脉就成了一把打开锁的钥匙。纯净的凡人无法看见的半透明白睡莲在剑身上盘绕着,剑身渐渐发出光亮来,一个雾气般的影子从剑身上蒸腾起来,凝聚成形……
抱在怀里的剑被动了动,他立刻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明亮的光。使劲眨了眨,依旧是一片光帘。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触到了脸颊上,他下意识地想动一下,却被阻止了。
“别动。”很是熟悉的嗓音带起了一片战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任何一个被那种火焰灼烧过的魂魄都会如此。
那双手从他的脸颊上收回,用布巾在他的手臂上包扎着。
玄翎动了动,藤条做成的秋千比较小,两个人的体型在这上面显得摇晃不稳。
“先上去吧。”玄翎这么建议。
没有过多的言语,重华拉着他的手把他扶到了悬崖上面。玄翎的手紧紧地握着剑,用力到关节都发白了。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很不好,不光是不习惯,还有对不知名的恐惧。尤其是以前还能看见的人突然看不见,那种感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抱歉。”重华只能这么说。
玄翎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个人不完全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在他的封印之后重华的本体就进入了沉眠,现在这个出现在这里的仅仅是一个影子。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他的双眼不见任何影像。稍微一转头,与手指截然不同的东西在脸颊上轻轻拂过。那是……羽毛的感觉。玄翎茫然地转动着眼睛,却无法获取任何图像。
“是只鸟。”不忍心看他不可视物的眼睛无法捕捉事物,重华抓着他的手让他触到了那只新生的鸟雀。
眼睛看不见了,手还是摸得到那鸟身上的特点的。
“重明鸟?”玄翎惊讶地说了出来,这里怎么会出现这鸟,在重华的地盘上现在是不允许人类之外灵息强大的灵兽进入的。
“你带进来的。”重华笑着把他的手按在剑上。
在获得了龙神的血液之后充满了灵息的剑孕化出了这只灵鸟。
“眼睛一定和你很像。”玄翎突然高兴起来,但那灿烂的笑颜在尚未全部展开之时就消隐了,“不过我看不到了。”
“我……”
“不用再说了。”玄翎抬手让他不要再说了,“我说过了,这是我应该的。”
是他认人不清,是他错误的判断,这是他应该承担的后果。
重华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新生的重明鸟有着一双漂亮的重瞳子,它显然喜欢玄翎更高于重华,稳稳地站在玄翎的肩膀上用爪子梳理着玄翎披散下来的长发。玄翎伸手把它抓了下来,放到重华面前,“这还是顺应你的力量而生的,你来照看比较好。”
“不用了。”重华看着气势汹汹啄过来的鸟嘴,憋出这么一句,“我想它喜欢跟着你。”
看不见眼前一鸟一神大眼瞪小眼的玄翎不明所以地皱眉,“可是我要走了。”
“什么?”重华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让吃过他苦头的玄翎大大退后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重华咳嗽了一声,“你的伤还没有好。”不仅是被朱厌伤到的伤,还有以前他造成的伤。
“这伤不会好了。”玄翎不在乎地摇头,“你知道的。”
重华只能沉默,他当然知道玄翎的伤不会好,他们两个的属性相反,他用的又是他最剧烈的火焰,那火焰只会在玄翎体内缓慢地燃烧,随着他的力量强弱而强弱,永远不会消失,除非他自己收回。可是要他自己收回,他一定要恢复到未被封印的状态,显然玄翎现在没有能力打开他的封印,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
“要去哪儿呢?”他这么问。
“去随处逛逛吧。”玄翎的脸上也满是迷茫,“对我来说现在最安全的其实是人间界,何况我还有些事要去做。”局既然已经开始推动,以后的一切就会环环相扣,就连他这个设计者也无法再动摇整体了。
“你太顽固了。”重华突然这么说,“就和她一样。”
玄翎震动了一下,“我不是。”究竟要他否认多少次。
“抱歉。”重华再次道歉,“这里就留给冰湖了?”他记得那个女子,见面的机会不多,像这样的女子一样能留给他深刻的印象。
“恩。”他是有点自私吧,明知道留守眠城会有什么后果他却顾不上了,“冰湖夫人已经同意了。”在这座城池里守护着一切的人,不管她是否选择和这座城市一起天长地久,她的后裔也可以成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无论是介于重华的力量还是他的力量。
“恩。”重华歪了歪头,“你现在三魂剩一,七魄不知所踪,我也唯有一魂一魄可以自由行动,我们两个要是混入人间界还真是方便。”
“啊?”玄翎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以前是目标太大容易被非人间界的居住者发现,现在力量衰弱到此地步无论是假扮成人类还是索性在人间界投胎转世都很容易。
“我还是觉得你转生的比较好,你的力量散入世界,这样能很容易恢复过来。”
玄翎当然也知道这是尽快恢复的办法,当时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才让自己的魂魄变化出三魂七魄尽量接近人类的。让他惊讶的不是重华能想到这点,而是这位天上地下第一的神灵似乎也想去人间界。
好似从玄翎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什么,重华笑了,“我就算去转生也是没有过往记忆的笨蛋一个,想必是不会对天帝陛下的计划造成任何妨碍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玄翎苦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着他天帝的封号,“你随意好了……”眼前这个神灵要做什么他从来就管不了。
重华在玄翎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的身形越来越淡,新生的重明鸟无疑是他最合适的化身,缔结出这只神鸟的不光是玄翎的血,还有他最后剩下来的一点灵息……
秋日的圆月在头顶上散出皎洁的银华,眠城内早已点燃了火焰般的灯火,寄托融合着太阳神一魂一魄的重明鸟披着银辉振翅高飞,跨越过千万的岁月,直上云霄……
那之后就是天地悠悠千载如同过眼云烟,等到玄翎再度回到这里是多久之后,等到重华再度回到这里又是多久以后呢。那些神灵们都在等待着,期盼着……
第九章 韶光(上)
春华秋露,日月在天上行走一轮,人间也要增添一岁。每到这个时节,就有一种悲天悯人或者惊讶岁月无情的情感飘荡出来,就好似原先在绿意怅然的时候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叶已泛黄飘落,暮然回首,秋天的时候了。放眼望去满满的金色在太阳下被分割成一块一块,想必等待着收获的人一定是满怀着喜悦吧。
谁都看不到的高处,金色的华服在天上界的某处沉思着凝望下界。那双深邃的眼神每每望进去就能让人忘记所有,就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清澈,却也能溺醉其中。然而在一切都结束之后,那双眼睛里浓重的无望却又让那些不明白其中纠葛的神灵们感到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这位天上地下第一的神灵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呢?他却有他的苦楚,就在此时此刻,他能清晰的明白他想要看到的人不就在下面吗?可他就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见。
还记得有说过最好不再见面,也还记得有说过他不会再过多纠缠,但到了现在却只有苦笑的涟漪在嘴角凝结。后悔,是一个苦涩的过程,在千百年的岁月中看那朝阳变夕阳,夕阳化作黑夜。唯一不变的,就是心里留下来的影子。
千年的莲花开开合合,千年的故事流传下诸多版本,千年的岁月在弹指间消失无踪,千年的思念呢?又是否在沉淀中变得更加浓郁?
他走过的地方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很多。知道是一回事,看到是一回事。真实的经历也是一回事。他也走进过人间的岁月,人类短暂的生命让他们对于韶华的流逝十分在意,就算是能够活到百岁,那年轻而生动的时光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