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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贴着纪慕年的肌肤,唯妙唯俏地画在他的手臂上。
画完王八后,皇帝扔了笔,掷中砚台,方抬起头来。
“回去之后,要留着一天。”
“……”纪慕年看着王八图案,欲哭无泪。
随后他的目光这才落到皇帝脸上,脸色一变,难掩震惊。
“皇上,你的脸怎么了?”纪慕年失声道。
“哼!”皇帝侧过自己的脸不吭声。
巴掌大的红印还未褪去,清晰的五指可见是个女人的掌印。
想必皇上今日不上早朝的原因也是如此。
纪慕年垂下头,知道自己失言,只好沉默着不再吭声。
“慕年,你要什么赏赐?”皇帝下座,望着眼前低着头的人,“朕允你赌约,自是记得。”
纪慕年这才抬头道:“皇上,臣不是赌输了么?”
皇帝又是冷冷哼了一声。
“那女人既是祈妃,又不是祈妃。”皇帝冷笑道,“若她是祈妃,只能说祈妃演技越发精湛了;若她不是祈妃……”
皇帝说到这,沉吟了一下,方道:“若她不是祈妃,朕想好好用她。”他嘴角勾了勾道:“只可惜这人野性难驯得紧。”
他说着说着,脸颊又抽痛起来,只得恨恨地咬了一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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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夙醒来时已经是隔日大清早,他迷迷糊糊地望向四周,地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留下一条暗红的血影。
他的下半身腿脚还在水里,泡得有些发肿。
钟夙慢慢地从水里撩出自己的脚,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刚走到房门,就看到花桔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娘娘。”花桔的脸色有些发白道:“临胜宫的人传话来,说要娘娘去一趟。”
钟夙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娘娘刚被册封,见各宫嫔妃是宫中的规矩。”花桔声音有些软,随后还是看着钟夙额上的伤口。
钟夙看到她的眼睛仍是水汪汪的,耳边想起宫女的声音:“昨晚为了娘娘的事,皇上大发脾气,把仪羲园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施了杖刑,打了五次大板子。”
末了,王桔苦涩纳言:“娘娘还是听听皇上的话吧,莫要再违背皇上的意愿了。”
第17章 面众妃
临胜宫是所有嫔妃宫殿中距离养心殿最近的一所宫殿,殿前丹桂绽放,映衬在红墙朱瓦上,绿叶相托,朱红宛若朱砂,夺目显贵。
钟夙被花桔扶着步入临胜宫,便闻到朱砂桂上散出的馥郁芳香,直袭人的心脾。
临胜宫早有引路的太监,将两人带往临胜宫的正厅。
钟夙慢慢踱步跟上。他头上撞出的伤口被花桔处理了一番,用着前额刘海遮掩住了,脸上的掌印也扑上了一层厚粉,乍一眼看去,和平时的模样并无差别。
花桔怕钟夙出错,又是再三说道:“娘娘,您在贵妃面前说话行事可千万要小心。这贵妃娘娘若是生气,怕是皇上也护不了你。”
她说得很小声,怕被旁边的人听见似的。
说完,她抬起头看看旁边的娘娘,这位的娘娘脸上连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像个木头人似的,跟着引路的太监走。
花桔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左右摇来晃去,唯恐系着的心绳断开了去。
跟着这个娘娘,真是太叫人心惊胆战了。
钟夙沿着殿中花园的小径绕绕弯弯,便见远处有一凉亭,飞檐斗拱,临于一池碧水,旁有翠柏苍松,伴着亭色,古韵神现,优雅大方。
凉亭里有石桌石凳,看着质地,通体白净圆润,应是汉白玉所铸,上有雕刻浮纹。钟夙走得近了,方才看清上面所雕的图案——牡丹芍药,青莲雅菊,在汉白石雕上悄然而放,栩栩如生。
亭内坐着十余个女人。为首的一位坐在正对着凉亭入口处,紫衫暗纹,艳丽高雅,正是之前钟夙拜会过的暄贵妃。她身边令有三张石凳,其中两张各坐了一名宫妃,一人素丽,着兰花小碎袍衣,坐在暄贵妃的左侧,正饮着茶水;一人艳魅,着粉桃长裙,坐在暄贵妃的右侧,目光若有若无地向钟夙瞅来。在这三人之后,又有十余名嫔妃围坐在亭中长椅上,粉黛颜色,各有姿彩。
暄贵妃本也是难得有心聚一次六宫,一来皇帝新近册封了一位美人,昨夜听说也侍了寝;二来这位新封的宫女也不知是哪路来的人,居然和韩修仪生了过节,让皇帝重责了那个爱惹事的嫔妃;三来,听说皇帝今个赶走就从仪羲园出去了,据说还发了大脾气,连着早朝也没打理就闷在养心殿中,除了随身的侍卫纪慕年,愣是谁接见也没允准。
她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这么闹腾。
贵妃展目望去,见着刚册封的美人行到凉亭阶下,站直了身子,左腿向前迈了一小步,缓缓下跪,右膝触地,随后左脚也跟着跪在地上。
“钟夙给各位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淑妃娘娘万福金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美人一个一个跪安过去,说话的声音不娇不媚,动作不偏不差,一个一个都很到位,只是看上去有些别扭而已。
他在跪安的同时,本是一直观察着的桃裙宫妃忽地笑了笑,拿起桌上一盏茶,以袖掩嘴慢慢喝了。
而兰衣的妃子默不作声地放下刚才一直喝着的茶盅,轻轻瞥了眼为首的暄贵妃。
暄贵妃的神色倒还是没有多少惊异的神情,只是目光一直在钟夙身上审视,好像要把钟夙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在这三人身后,还有一人轻哼了一声,很是轻蔑不屑。
“你就是皇上刚刚册封的钟美人?”暄贵妃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奴婢。”钟夙垂首答道。
“不要把头低下去,抬起来。”暄贵妃的声音再次传来。
钟夙依言抬起头来,望向亭中各个嫔妃。
桃裙宫妃的眉眼微眯了会,抿了口茶,将袖子撂下,放下茶盏笑道:“贵妃姐姐,妹妹我刚刚看到这位钟美人就觉得她十分眼熟,现在细细看来,和刚故去的祈妃长得好是相似。”
她说这话时,目光又在贵妃、兰衣妃子中转了转,最后转到她身后坐着的一个女子。
“修仪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皇上可宠祈妃得紧。”
这话是说与刚才发出哼声的韩修仪听的,韩修仪在背后又是盯了钟夙一眼道:“谢姐姐提点,妹妹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美人姐姐。”
按着身份,钟夙比韩修仪小上很多,按着年纪,钟夙现在的年龄也与韩修仪相仿。于情于理,都应该钟夙唤韩修仪为姐姐。
钟夙虽是粗人,但也知晓这其中的道理。但正因为他是粗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回韩修仪的话,只好跪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口,耳根子渐渐发热起来。
兰衣妃子望向桃裙宫妃道:“淑妃姐姐,钟美人也是初来驾到,你莫要第一次就把她吓着了。”
她的目光也望在钟夙上,又道:“皇上已经下旨厚葬祈妃。她都是入土的人了,淑妃姐姐莫要再提这个不吉利的事。”
淑妃听着兰衣妃子发话,轻笑一声,不说话了,后面的几位嫔妃则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就在众人各自猜测之时,暄贵妃默不作声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踱到钟夙面前。
“本宫记得之前也见过你一次。”暄贵妃再度开口道,“前些天,纪侍卫带的人是不是你?”
她这一问话,其余妃嫔都静了下来。
钟夙如实道:“回贵妃娘娘,奴婢当日确实跟随过纪大人。”
“怎么说那天那个肮脏模样的人就是你了?”暄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是。”钟夙知道无可隐瞒,只得如此答道。
暄贵妃脸上露出嫌恶之色,随后道:“我记得那日纪侍卫告与我,你可不叫钟夙。”
钟夙面上还是不动声响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名唤李秀儿,钟夙是奴婢的字。”
这番话他早已经在和花桔出门的时候就在心里盘算好了,此时说来,也不像作伪。
而一直服侍在钟夙身后跪着的花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钟夙却在心里苦闷着。
“李秀儿?”暄贵妃点头道,“这么说你应该叫李钟夙,而不是钟美人了。”
钟夙不语。
“嗯?”暄贵妃单音而出,哼得颇重,又问了一声。
这若是说错了一个字,便是欺君之罪。
钟夙不得不言。
他慢慢垂眼,昧着良心说:“贵妃娘娘息怒,奴婢只需皇上和娘娘们的喜欢即可。”
这话一说出,钟夙脸上立刻绕上红云,羞愧难当。
若是被以前那帮兄弟听了,此时他们肯定已经笑掉大牙了。
钟夙心里默默地想,越想越是绝望。他不善恭维,不喜撒谎。但只怕此后,他都要这般恭维着,在这群女人中周旋。
暄贵妃见着这人脸上的羞色,才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悠悠望向在座的德妃、淑妃,随后嫣然而笑。这笑容换得委实很快,贵妃拾级而上,又落回座中,慢慢道:“美人妹妹也不必奴婢奴婢地称呼,大家同是皇上的女人,只管相互叫着姐妹就行。”
她嘴上虽这么说着,脸上是这么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冰冷冷,丝毫没有热情的意思。
第18章 写女诫
“美人妹妹,请起吧。”暄贵妃在座上坐正了,方才让钟夙起身。
钟夙又是依着礼节站起身来。这宫中拜跪起身请安,都需要端直身子,腰肩平稳,钟夙虽是这么照做了,但总给人硬邦邦的感觉。
他立起之后,仍是站在凉亭下不动,倒是兰衣妃子先开口道:“钟妹妹也别一直站着,过来和我们姐妹几个一起聊聊天。”
兰衣妃子这话一出口,旁边的淑妃就“噗”一声笑出声来。她这笑声在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凉亭内有些突兀,惹得亭内众嫔妃纷纷聚目。一个坐在兰衣妃子身后的妃嫔奇道:“淑妃姐姐,你这是笑得哪番?”
淑妃笑得时候本是露齿而发,此时妙目在周围一转,甚是妩媚。她笑道:“姐姐我只是刚听到德妃妹妹的话,觉得有趣的紧,故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德妃斜目望了淑妃一眼,淡淡的目光落在淑妃身上,不愠不恼道:“淑妃姐姐,是妹妹我说错什么了么?”
淑妃桃衣轻撂,拿起桌上水果盘中的一只荔枝,翘指拨了,一边拨一边道:“德妃妹妹是聪明得紧,皇上唤美人妹妹是钟美人,她就是钟美人。”
这话说得挑了德妃的刺,激了贵妃的怒。暄贵妃的脸色一沉,德妃的面上虽不露表情,想必心里也是有番计较。
宫中素有四妃九嫔之称。暄贵妃虽然是四妃之首,但淑妃、德妃、贤妃都是四妃之一,地位也是非同一般,颇有与贵妃并驾齐驱之势。
而钟夙只是在旁边默然听了。女人的心思他了解得极少,宫妃之间的争斗虽绕着他而展开,但是他却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之人,根本插不上一点手脚。
淑妃老神在在,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嘴里说出来的,无关痛痒。她盈着笑,手指尖挑了荔枝的细膜,放入一盏玉盆,随后又是捏了一个,仔细地剥了。
暄贵妃目光扫过淑妃和德妃,又望向钟夙道:“既然是皇上册封的钟美人,也不能一直站着,入座吧。”
她指的座是在她正对面的汉白玉石凳。这位置本是四妃才能坐的,只是后宫中贤妃之位一直空着,所以没有人能够坐在那张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