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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移到绮年挺起的肚子上,乔连波不由得张口道:“表姐真是有福气——”一样是生了女儿,怎么绮年就这样的舒服自在,如今还又怀上了。倘若这一胎生个儿子,她还愁什么?
绮年觉得有点无话可说,敷衍地答了一句:“表妹放宽些心怀,先花后果也是常见的。”虽说是生了个女儿,但赵燕妤至今连动静都没有呢,那乔连波生的就是阮家这一辈头一个孩子,不稀罕也稀罕了。原该是赵燕妤倍觉压力的,如今倒是她战战兢兢跟什么似的,真是不可理解。
这话一说,乔连波又抹起了眼泪来:“我哪里能跟表姐比,我,我的命好苦——”
“哭什么!”阮夫人沉着脸过来,“看看你这样子,成什么体统。赶紧洗了脸跟我回去。”阮盼这一胎怀相不大好,她正焦心着呢,偏偏乔连波又在这里添乱!真是后悔当初没听女儿的话,只想着捡个脾气软好拿捏的儿媳,却不想这又软得过了,人人都能拿捏她。瞧瞧这两个丫头,一样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一样的没了爹娘,如今那一个做王妃还做得自在,挑不出什么大不是来;自己挑的这个,却是想找出点好处来都难!
“外祖母如今这样子,我,我想留下侍疾——”
阮夫人不耐烦道:“添什么乱!老实跟我回去是正经,没的在这里你舅母们还要顾着你!放心,老二休不了你,不过是个姨娘,还真想当家作主了?做梦!”
乔连波听了这话方放了心,抹着泪跟阮夫人走了。李氏也不许绮年久留,没多久就撵她也回去。赵燕恒又被衙门里叫去了,绮年只得自己坐车回去,一到郡王府二门上,看门的婆子就上来回禀:“王妃,有个京外来的,说是林家娘子派来给王妃请安,探望林姑娘的。”
绮年驻足。那派过来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媳妇子,穿得十分寒酸,一双眼睛不停地四下里转,见了绮年跪下就磕头:“小的苑大家的,是我们姑奶奶差来的。姑奶奶说,多亏了王妃上回赏的银子和药材,但家里实在走不开,叫小的来替她给王妃磕头。”
绮年问了几句,方知苑氏之母的病是不能好了,却拖着一时不咽气。苑氏想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也得给母亲送了终,故而一时不能回来,托绮年再多照顾林悦然几日。绮年听了点点头,问明白这苑大家的是苑家一房族亲,当初也是托了林家的势让男人进了京城里做伙计,便赏了她一两银子,叫人带她去见林悦然了。
林悦然如今已经迁出节气居,住了赵燕好的旧居,依着肖侧妃做伴。肖侧妃这些年与女儿相依为命,如今赵燕好出嫁,虽是知道她在张家婆媳和顺夫妻美满,也难免觉得几分失落。现下来了个林悦然,与赵燕好年纪相仿,倒是稍解了她的寂寞,仿佛又多了个女儿似的,不但看顾林悦然的衣食起居,还带她去外头上香看庙会。几个月下来,林悦然脸上也多了笑容。苑大家的进来见了面,说了几句问好的话就两眼骨碌碌往林悦然身上看:“到底是郡王府,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小的们从没见过的好东西。”
林悦然身上穿的是赵燕好的旧衣。说是旧衣,也没穿过几回,藕合色四方连续如意纹的妆花缎长袄,下头露出杏黄色素面绸裙,衬得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听了苑大家的话只笑了笑,便问起苑氏的近况。
苑大家的叹口气:“幸亏了王妃赏的银子和药材,不然家里早要倾家荡产了。这几年年成不好,家里哥儿们还要读书,开销正大着呢。只委屈了小少爷,去了咱们乡下也没甚好东西,要去城里买些,又动辄就是几钱银子……”
林悦然听得心下难受,回房拿出一个小荷包给她:“这是我攒下来的三两银子,你带回去给我嫂子。这两百钱给你吃杯茶,别嫌少。”自她来了郡王府,绮年每个月从自己月例里拨一两银子给她,因吃用都不必动银子,几乎是一个钱不差地存着。
苑大家的忙接了,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姑奶奶让小的问姑娘一声,那回子说的事,姑娘怎样了?”
林悦然一怔,顿时面红过耳,低了头不言语。这苑大家的与苑氏一房素来走得近,又善于讨好卖乖,故而苑氏一家都将她看做心腹人,故而也稍稍透露了几句自己的打算。苑大家的刚倚着林家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败落了,正是心里不甘的时候,听说有郡王府这样的靠山,如何不往上靠?见林悦然这样,便悄声笑道:“小的方才见了王妃,那穿戴,那气派——啧啧,瞧着就是个宽厚人。听说郡王爷还没有立侧妃,依小的看,谁做了这王府的侧妃那可真是福气。就是侧妃做不得,做个侍妾也是好的。王妃不是那样刻薄人哪!”
林悦然低头不语,苑大家的深谙过犹不及之道,见好就收,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退出去。一路出了角门,没走几步斜刺里出来一辆马车拦在面前,两个小厮从车上跳下来,一前一后夹住了她。苑大家的正惊疑不定,马车帘子掀起,里头一个嬷嬷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道:“把这位娘子请上车来坐坐罢。”
林悦然自是不知道苑大家的被人“请”了去,只坐在自己屋里发呆,连肖侧妃进来都没发觉,还是小丫鬟梨儿忙忙地请安,她才匆忙立起来:“给伯母请安。”
“这是怎么了?”肖侧妃听说有人来过,“可是你嫂子和侄儿缺银子?”
林悦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掉下眼泪来。肖侧妃叹口气,搂了她道:“这是怎么了?说给伯母听听。”
这些话林悦然怎么说得出口,含泪半晌才道:“伯母在郡王府过得好吗?”
肖侧妃却是个精明的,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这话,便含笑道:“怎么问这个?若说锦衣玉食,自然是没缺的。”
林悦然手指绞着衣角,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半晌挤出一句:“我听人说,如今世子是王爷了,就要立侧妃了?”
肖侧妃不解其意,但说到立侧妃,她却笑了:“那也未必,都看王爷自己。规矩只是说郡王可以立两位侧妃,可也没说一定要立啊。”原本怡云是要被立为侧妃的,但她病了,看起来似乎也没几天活头了。
林悦然低声道:“周姐姐是最宽厚的人,谁做了侧妃都是有福气的。”
肖侧妃若有所悟,瞧了她一眼:“那可未必。哪有女子情愿让别人分了夫君宠爱的?宽厚不在这上头。”
林悦然嗫嚅:“可是总要立侧妃的,若是立个周姐姐亲近的人……”
肖侧妃笑着摇了摇头:“再亲近的人,一旦争一件东西也就不亲近了,甚至还不如不亲近的好。你想想,是你不识得的人害你让你难受,还是你的亲人害你让你难受?”
林悦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没有想害——”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肖侧妃好似并没发觉她话里的破绽,径自道:“将来啊,你嫁了人就知道,这夫君就是要找对你一心一意的。别看外头都说娶妻要贤,要不妒,其实啊,真要是被人分了你的夫君去,那滋味——跟刀子划一样……”
林悦然怔怔地听着肖侧妃温和的声音娓娓讲述,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好像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了……
☆、182 计中计将计就计
颜氏在两天后就去世了;因为有身孕;绮年不能去吊唁;只好叫如鹂去吴家跑了一趟。
“舅太太看着还好;就是瘦了好些,不过霄表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呢;又带了小小少爷,长得虎头虎脑的,舅太太看着也就欢喜了。”
“表哥表嫂回来了?”绮年有些诧异,“送信过去也没有这么快的,哦,是在外头的任满了吧?”结果一回来,就遇上丧事。吴知霄是长房的承重孙,照例也得丁忧一年的;如此一来,吴家只剩下一个吴知霆不必丁忧了,霎时间就变得势单力薄,吴家人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奴婢瞧着,来吊唁的人倒是不少的。”如鹂歪头想了想,“东宫里还派了人过来呢。哦,听二舅太太身边的红罗说,宫里太医们诊过了脉,说惠良娣这一胎八成是个男孩。”
“嗯,总算是件好事。”真能生个皇子,将来太子登基了吴知霞至少是个妃位,对吴家也算是助力了。
“听说乔表姑娘在老太太的灵堂上哭得昏了过去。碧云姐姐说,老太太手里剩下的东西大都给了乔表少爷,比给霄表少爷的都多呢。”按说做为承重孙,吴知霄在继承遗产上有优先权,大头都该给他才是。
如鹂一脸忿忿:“听说老太太临终的时候还拉着舅太太,说要赶紧给乔表少爷定门亲事,将来岳家也能扶持一把。哼,碧云姐姐说,老太太八成是看着雱表少爷的岳家是侯府,也想给乔表少爷找这么一门亲事呢。从前就说,乔表少爷读书比雱表少爷还强,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这亲事定要好好地找。”
“算了,人都去了,不要再提了。”颜氏办的这些事确实叫人不舒服,可是终究人也死了,绮年也不大愿意讲一个死人的是非,“就是又要难为了舅母。”这亲事要是结得乔连章不合心意,少不了最后都是李氏的不是。
如鹂把嘴一撇:“横竖舅太太要守孝三年呢,乔表少爷若自己有出息,这三年里考了举人进士的,自然有好亲事;若自己没出息,也怪不得舅太太。”
绮年笑了起来:“难得你也能说这么有道理的话。好了,辛苦你一趟,回去歇着罢。”
“王妃——”如鹂却还不走,小声道,“奴婢听说,立秋跟丹园那边的豆绿……”她如今住在外边,虽然每日也是进来当差,总归不如当初做丫鬟的时候消息灵通了。
“嗯?”绮年微微扬扬眉毛,“立秋和豆绿怎么了?”
“立秋真的看上豆绿了?”如鹂睁大眼睛,倒逗得绮年笑了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立秋看上豆绿又怎么了?”
“可是豆绿是那边的人,立秋怎么能背主!”如鹂义愤填膺。
“你这丫头倒会给人扣帽子。豆绿又不是从秦家带来的,再说也没做过什么,立秋怎么就成了背主了?”绮年笑吟吟地看着如鹂,到底把如鹂看得急了,撅着嘴嘀咕了一句:“放着好的他看不上,豆绿不就是模样生得好些嘛……”
绮年假装没听见,如鹂磨蹭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凑上来又是要替绮年篦头,又是要替绮年按摩肿胀的脚踝,惹得绮年笑了:“到底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做什么还要先讨好我?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是好话是好话。”如鹂只差摇尾巴了,满脸堆笑地道:“王妃,你看如鸳年纪比我还大几个月呢,是不是也该给她找个人家了?”
“是应该啊。”绮年忍着笑,“我早说了,你们自己有了中意的人就来与我说,我自然替你们做主。可是如鸳没说她有中意的人哪。”
“那——”如鹂嘿嘿一笑,“王妃看立秋怎么样?”
“嗯?”绮年挑挑眉毛,“如鸳不是一直说立秋太油嘴滑舌么?”
如鹂抓耳挠腮:“其实也没有……乍看是挺油嘴滑舌的,可是他是伺候着王爷在外头办事的,嘴不会说怎么办呢?要是像我家立夏似的,一定把事情都办砸!”
绮年忍不住大笑:“哪有你这样贬自家人的!”
“不是贬哪。”如鹂急了,“我家立夏是做护卫的,能打就行了,跟立秋不一样。奴婢是想啊,与其出去找,还不如在府里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