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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衲敏正在给雍正挂朝珠。听桃红和碧荷在一旁叽叽喳喳、绘声绘色的描述,说什么高格格败北,四福晋大胜之类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雍正也哭笑不得,这个弘历,刚大婚,后院的事就一件接一件了。这个高氏,忒不知理,若不是看在她身怀有孕,定不轻饶。即便如此,雍正还是吩咐衲敏,等弘历和小月来拜见之时,多敲打敲打。怎么能这么跟一个侍妾斗法呢!
衲敏笑着劝解,“孩子们都年轻,难免血气盛。等过两年,有了儿女,自然就会收敛的。您这个做公公的,就别操那些心了。凡事,不还有我和熹妃妹妹了嘛!”反正熹妃不会在一旁干看着,我着什么急!
雍正听了,这才作罢,起身上朝不提。
等到弘历领着富察氏来拜见,衲敏照例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眼巴巴地看着一大堆的赏赐从景仁宫库房抬出来,送到重华宫,不住的心疼,脸上又不能露出来。说了没几句话,便叫二人去拜见熹妃。
等景仁宫终于恢复往日安宁,画眉从后面出来,拿着富察氏小月孝敬皇后的绣件赞不绝口,“到底是大家小姐,看看,这针脚、这配色,这构图,真真的好看!依奴婢看,比江南那些绣娘功夫还要深呢!”
碧荷端茶上来,笑着插话:“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四福晋,可是从小在富察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老夫人管教极严,从三岁起,四福晋就要学着刺绣。你要是衣服还不会穿就学刺绣,现在也能绣这么好!”
衲敏听完,淡然一笑,看来,这个富察小月,不好对付呀!熹妃,你准备好接招了吗?
钟粹宫中,熹妃和富察小月个个笑的脸抽筋。这对婆媳从互相试探,到初步交锋,仅仅用了一刻钟。可对熹妃来说,就如同一天那般漫长。原本以为高门庶女应当习惯做低伏小,却哪知这位四福晋比人家嫡女还难对付。你来我往数十招,久经考验的熹妃竟然没占到半分便宜。不由对儿子、媳妇笑笑,“回去歇着吧!”
弘历还在回味昨夜“战况”没留意亲娘脸上那掩不住的疲惫,听见叫走,便站起身拱手告辞。富察小月也皮笑肉不笑地福身施礼。暗笑,连皇后都不找我麻烦,连太后都对我照顾有加,你一个妃子,还想处处压我一头,做梦!
雍正中午回景仁宫吃饭,问起弘历夫妻之事。衲敏笑着说:“我看着挺般配的。小两口也和的来。这下,总算放心了。富察家二姑娘的婚事,就等他们来求,就下册子吧?”
雍正点头,“你说起这个,我还有件事要跟你通气。今日早朝,十三弟上表,说世子弘皎不学无术,求朕撤了侄子的世子之位。”
“哦?那您准了吗?”怡亲王果然还是怕日后有人算账啊!换个世子,总比让弘皎顶着怡亲王府强。
雍正摇头,“朕说朕要再想想。皇后如何看此事呢?”
衲敏摇头,“臣妾不懂。不过,这弘皎前几日做那事,砍头都够了,别说撤他世子之位。只是,要是撤了他,怡亲王府,将来可该交给谁呢?无论如何,可要好好选选。不能再出这样的荒唐事了!这次是您宽大为怀,可凡事都有限度,总不能每次都让他们胡来吧?”
雍正点头,“是啊!十三弟这些年不容易。朕不能让他将来入土了,都不能放心。”帝后俩又说些闲话,雍正便坐龙辇去养心殿批折子了。
当日,圣旨下达怡亲王府。撤去弘皎世子之位,改由弘晓承继。兆佳氏捧着圣旨,搂着弘晓看了半天,最终叹口气,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弘晓,额娘叫你阿玛去求皇上,送你去上书房读书可好?”
弘晓摇头,“儿子跟着哥哥们就好,还可以每天见到额娘和小弟弟,为什么要去宫里读书?”
兆佳氏微笑,“因为你以后就是世子了,肩上的担子,不一样了。还有,你不想天天见到你四伯母,和小宝弟弟一起玩吗?”
弘皎乃是康熙六十一年四月生,比小宝大一岁。平日里跟母亲进宫,小宝见了小哥哥,总是拿出自己最好吃、最好玩的东西跟他分享。宝贝公主也常拉着弘皎上树摘花、上房揭瓦。堂姊妹三人关系很好。听母亲这么一说,也动心了。便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兆佳氏看了又欣慰又心酸,抱住儿子忍不住流泪。
到了晚上,怡亲王回府。兆佳氏跟他商量起此事,怡亲王想了半天,终于点头,“好吧。九阿哥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让他们兄弟多亲近亲近也好。”第二天,十三见到雍正,便委婉地提起此事。雍正经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昨日还在膝上玩耍的小宝,眼看也要进学了。不由感慨,“是啊!你这么一说,朕才明白,今年已经雍正六年了。这样吧,小宝到今年五月进上书房,弘晓也到时候一块去。叫他哥俩都住到阿哥所。还有弘昼,哥三个挨着住,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至于在宫里的事,有朕和你嫂子,你尽管放心。”
十三笑着朝上拱手,“多谢四哥。”雍正也不介意,又吩咐,“叫弟妹这几日多进宫走走。有什么事要跟你嫂子说的,尽管说说。反正宫务都是熹妃四个人管着,她也没什么事。”
十三听着这话别扭,当时也不好多说。答应一声,便谈起国务。等回府跟兆佳氏提起,兆佳氏捂着帕子笑了。“爷,您还不知道呢?这宫务如今真不是四嫂管。熹妃娘娘和三位嫔位主分摊呢!”
十三皱眉,“这怎么行呢?皇后不管宫务,岂不是叫他人有可乘之机?”
兆佳氏冷笑,“管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叫人在背后说短道长。与其叫人嫌弃,出力不落好。倒不如自己落的轻松。更何况,这几位管着,又不是一心。只要四嫂握紧凤印,她们几人相互制衡,比四嫂每日里累死累活要强。皇后嘛,又不是管家婆!”说完,自己先笑了。
十三听了,深觉有理。四哥对国事,恨不得事必躬亲。每天批折子到深夜,还有人说他刻薄寡恩。四嫂垂拱而治,竟然能落得贤名在外。单从这点来看,四嫂就比四哥略胜一筹。
十三夫妻俩这里闲话。雍正回去就跟衲敏说弘晓要进宫的事。衲敏对这位未来的怡亲王十分喜欢,当即欢喜地唤来小宝,跟他说明。小宝更加高兴。有了弘晓哥哥,终于可以找借口摆脱妹妹这个烦人虫了!真是的,我们“男人”去打弹弓、掏鸟蛋你也去!不羞!
遗憾的是,小宝这个愿望,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小宝六岁,要到上书房去进学了。宝贝五岁,得了信儿,也吵着闹着要去。衲敏不同意,宝贝便撒泼使性,躺倒在地打滚。弄得一身土,一脸泥。衲敏无奈,偏拿这个闺女没辙。谁叫人家是最得清朝大老板——雍正皇帝宠爱的固伦公主呢!
最后,还是小宝苦着脸,无奈地提议,专门在自己桌子旁边设个小凳子,许诺要是妹妹不乱吵,就带她去。要是不听话,以后再也不让她进上书房。
更让衲敏意想不到的是,一向重规矩的雍正大叔居然欣然点头——同意了!宝贝这才破涕为笑。衲敏扶额,这爷俩,在宝贝公主面前都一个德性——你们就惯着吧!到时候嫁不出去看你们怎么办?说到嫁闺女,衲敏不由就想起当年那个“小”台吉察尔汗多尔济来。唉,那人如今也有三十五岁了吧!听雍正大叔说,他一直都洁身自爱。衲敏每听一次,就心疼闺女一次。可怜的娃啊,再不想办法,就真得信守承诺,嫁给个老头子了!
既然到了要上学的年龄,就得有个大名,总不能一到上书房,见了老师、同学、伴读,自我介绍时就说:“我叫小宝,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衲敏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一看雍正大叔沉思的样子,心想坏了,又起“福”什么的了。心中一急,连忙插话,“皇上,小宝这一辈是先帝定下的弘字辈。您看,给他起个弘什么好呢?”可别叫什么“福”了,没得折寿。
雍正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晚上回御书房好好查查典籍。衲敏见雍正并未对“弘”字提出异议,也放下一半的心,安排宫人给九阿哥准备上学用具。清朝皇子上学,不仅仅意味着可以有好多小伙伴一起玩了,还意味着要搬到阿哥所,从此以后开始独立生活了。衲敏前几年还有些舍不得。这两年给宝贝公主这个无法无天的,闹得恨不得小宝这个“妹控”离的越远越好。没道理姑奶奶管教闺女,还有你这个儿子在一旁双眼含泪无声控诉,实在不行就迈着小短腿去养心殿求助!搞的俺好像后妈一样。就是后妈也是你的后妈好不好?
宝贝公主得了父兄准信儿,心里高兴,便要找人分享一下。话说,这位雍正朝唯一的固伦公主最喜欢干的事有两件:一、欺负哥哥!反正哥哥让着她,不欺负白不欺负。二、欺负弟弟!反正弟弟还不到三岁,不欺负白不欺负。就算将来他长成个睚眦必报的个性,也未必记得小时候那些“血泪史”!
十阿哥贴身奶嬷嬷一见固伦公主甩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照着自家院子直奔,就忍不住脑仁儿疼。三四十岁的人了,几步蹿到屋里,朝着内室便喊:“不好了,公主来了!快,带着十阿哥跑啊!”
框框统统,一阵乱响。等宝贝领着奶嬷嬷、大宫人们进得门内,就见弟弟身边的奶嬷嬷迎上来万福,“公主好!公主今日穿的牡丹旗袍真好看!”
宝贝公主得意,“好看吧?这可是我额娘亲自给我做的。你们都没有,哼!”
十阿哥奶嬷嬷连忙顺着马须拍马匹,“那是,那是,主子娘娘手艺,其他人,哪里比得了呢?”
公主炫耀一番,往屋里屋外瞅瞅,问:“弟弟呢?把他抱出来我玩!”
奶嬷嬷急忙抹着额头汗珠赔笑,“瞧公主说的,十阿哥不是主子娘娘吩咐碧荷姑娘抱到大殿去了吗?这不,奴才刚送十阿哥出门!”
公主眨巴眨巴眼睛,“胡说,本公主刚从大殿来,跟本就没见弟弟。快把弟弟叫出来。”
奶嬷嬷急忙领着人作揖,“哎哟,我的公主哟!奴才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撒谎啊!这,大概是,路上走叉了,没见着人?您稍等,奴才,给您问问去?”说着,便要往外走。
宝贝公主一把揽住,“别,嬷嬷还是陪本公主好好找找吧?”拉上这位倒霉的奶嬷嬷,前前后后把十阿哥住所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还是公主的贴身奶嬷嬷看不下去了,上来哄劝。宝贝公主这才收了搜查的架势,甩着胳膊领着人走了。
身后十阿哥奶嬷嬷颓然坐到地上,不住祷告:“老天爷啊,赶紧给公主找个额驸嫁出去吧!不然,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桌子底下,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地掀开桌帷,探出头来,“嬷嬷,公主走了?”
得到肯定回答,小太监满脸是汗地爬出桌底下,顺手扶出来躲在他背后的十阿哥,“哎呀我的妈呀!这小祖宗可走了!”
十阿哥犹自愤愤不平,哼,哪里蹦出来的黄毛丫头,等爷长大了,再叫你尝尝爷的厉害!
这几位还未相互将心中愤恨、恐惧诉说明白,就听屋子外头一声:“弟弟——”
“哎呀!”小太监一个愣怔,一把抱住十阿哥就往桌下钻。奶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