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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亲王接旨后,心知出事了,不顾夜半,连忙穿戴了,嘱咐兆佳氏好好看顾弘晓,自己急忙来见雍正。兆佳氏不知何事,也不敢睡了,叫丫鬟把弘晓抱到自己屋里,娘俩一处,燃灯等十三回来。待到怡亲王来到正殿,雍正已经将粘杆处、血滴子一众干将撒出去,寻找十阿哥了。
见十三弟来,雍正也不隐瞒,“小十还没找到,皇后她——也不见了!”
若是单单只有十阿哥不见,十三定然着急。而今,连皇后也不见了,十三反而不急了。定下心来,想想说辞,对雍正拱手:“皇上,臣弟觉得,今天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啊!”
雍正挑眉,“哦?”
十三叹气,果然是关心则乱啊!“四哥,皇嫂虽然算不得什么女中豪杰,但难得冷静理智。设想,弘纬不见了,她一人出去,就算带着碧荷,又能出多大力?此事,若是发生在弘晓身上,兆佳氏首先要做的,不是派人去找,而是跟臣弟说,叫臣弟去找。毕竟,臣弟比她更擅长布置人手。同样,四嫂应该先来找您,而不是等事情都过去两三个时辰了,才由侍卫密报。四哥您再想,她既然能想到叫侍卫秘密地禀报给您,说明四嫂理智尚存,知道应该封锁消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弘纬的安全。综上种种,臣弟分析,四嫂对弘纬失踪一事,只怕另有隐情!”
雍正听了,叹口气,“十三弟啊,你不知道,这些日子,表面看,你嫂子对朕与往日一般。实际上,她都没主动跟朕说过一句话了。她不肯见朕,也是情理之中啊!”
十三暗笑,“事关爱子,四嫂不是那样小气之人。更何况,如今皇后母子均不见了。碧荷她——就没消息传出吗?要知道,碧荷身后,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粘杆处侍卫待命的!”
雍正摇头,“这帮人,几乎是一齐蒸发了!”
十三听雍正这么说,更加不担心了,“四哥,您别急。依臣弟看,这件事,恐怕早在四嫂掌控之中。至于您一直得不到消息,恐怕,是四嫂那边另有打算吧!毕竟,碧荷手下,可都是能力非凡之人。一个不见,或许有事。全部不见,只怕,是此时,不方便跟您联系。您千万要冷静,配合好四嫂,以免打草惊蛇啊!”说完,自己笑笑,“是臣弟关心则乱了。四哥,您已经在第一时间颁下旨意,封锁消息。如今看来,反而是臣弟多虑了!”
雍正冷着脸没说话。十三也不好多说。最后,还是雍正发话:“你半夜出来,夜间露气重,别伤着你腿,仔细老毛病又犯了。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十三点头,“臣弟这几年一直很小心。每三天就按摩一下腿脚,已有快两年未曾犯病了。”
雍正听了,“那也要小心,回去吧。别叫弘晓他娘惦记。听皇后说,她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呢!”
十三听了,这才打千儿告退。
等大殿恢复静谧,雍正盯着灯花,暗自琢磨:皇后,真的是你在跟我置气吗?朕向你认错,回来吧,好吗?
承德外,松木乔木混杂,林间小路上,一辆牛车吱吱呀呀缓缓行进。车厢里,碧荷苦着脸,“主子,咱回去吧!出来久了,爷那里该急了!”
衲敏抱着小十假寐,眼也不睁,“要回你自己回。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
碧荷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主子——奴婢为了您,都把粘杆处一帮人给忽悠到深山老林里了。这下子,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您要再这么任性,回头,爷怪罪下来,连个说情的人都没。奴婢,奴婢只能以死谢罪了!”
衲敏嗤笑,“那你就去跟他说,我在哪儿!将功补过,不就得了!”
碧荷大哭,“那我就更没葬身之地了!要知道,明知道您要干啥,不但没阻止,还帮着撺掇。我死都不得安生啊!”
衲敏没理她,抱着儿子接着睡。碧荷无奈,朝车外大叫:“王五全,你也不跟姑奶奶求个情!”
王五全安静赶车,淡淡一笑,“咱家的主子,只有姑奶奶一人!”碧荷同时听命于帝后二人,翠鸟是乌喇那拉氏家族的,算起来,王五全、桃红、画眉才真正是衲敏的心腹。这点儿,碧荷明白。
无奈之下,碧荷在车内呜呜咽咽,大哭命苦。还未等月亮升起,这孩子已经哭干了泪,只剩嘟囔。
月半弯,林间树荫斑驳。碧荷折腾累了,本想靠在车厢上小睡一会儿,就听外头一个清脆的娃娃声:“呀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紧接着,牛车戛然而止。
98、抢嫁妆
牛车戛然而止,王五全正要说话,就听有个憨厚的老实人在女娃娃身边苦劝:“大侄女,咱回去吧!嫂子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叫你再出去抱人家男娃娃。你要是再犯,你娘回来,是要打你屁股的!”
女娃娃权当没有外人,哇哇反驳:“二叔,你没听我娘说嘛!她是怕我现在抓的人太多了,每个看不上都得赔银子压惊。怕赔的多了,将来没有嫁妆,嫁不出去。所以,我决定了,往后我不拉人了,改拉东西,等我把嫁妆攒够了,就不怕没嫁妆,没人肯娶了!”
那老实人还要苦口婆心再劝,小娃娃一声大喝:“要不然你陪我做生意去!要不然站一边帮我拉东西。两条路,你选吧!”
老实人没有办法,只得讷讷不敢言。
小娃娃说退二叔,打树荫里跳出来,拉住黄牛脖子下铃铛,摇了摇,冲王五全问:“你家的牛铃,怎么不响啊?”
王五全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我家主母要跑路,怕主子顺着声音追来,专门叫我把铃铛里头塞上干草吧?
那小娃娃见王五全半天不做声,自作聪明地替他回答:“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家穷,铃铛坏了也舍不得买新的吧?”借着月光打量青油小车,不住点头肯定自个儿先前判断,“嗯,是没多少油水,看看,这车子都破成这样了,也不说刷点儿漆。没事儿,你家小大王今天少要点儿!总不能因为我攒嫁妆叫你们吃不上饭吧!”
听到这话,碧荷手中原本攥紧的飞镖差点儿没砸到脚面上,有这么打劫的吗?搞的跟施舍似的!
衲敏则是噗嗤笑了出来,孔夫人果然没骗我,这个孔郭郭——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小十在母亲怀中感受到了气氛的怪异,眨眨眼睛醒来,呢喃着问:“额娘,怎么了?”
夜深林静,又是“强盗”当前,正是绣花针落地都能听见的时候,小十这么一问,车里车外,都听见这个娃娃说话。林子草丛中,女娃娃的二叔不由捂脸,“侄女儿啊!你可不能再犯老毛病啦!”她二叔还没唠叨完,就听大侄女咋咋呼呼,一双小手扒着牛车车帮,脚一蹬,腰一提,推开王五全就蹿到车厢里。碧荷还要阻拦,哪知这孩子人不大,力气不小,愣是把大内高手如碧荷者往后推开一步之远。
衲敏还没回过神来,小女娃已经凑到近前,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珠子一眨一眨地直愣愣瞪着宝宝,嘴里惊叹:“哇,真好看!”
小十自打记事以来,有人夸,却没人这么夸的!登时觉得这丫头比自家五姐还难对付,不由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衲敏扶额,早知道就不该带他出来。这么呆傻的性子,在皇宫里,最是安全不过,好好混,还能换个王爷当当。
碧荷则是暗暗心惊,这孩子,怎么看也不过六七岁,竟然有此力气,不知背后,可有什么高人。若是护着皇后母子硬拼,又有几成胜算。
衲敏暗暗打量,这娃娃扎着羊角小辫儿,穿着对襟彩蝶小袄,葱绿百花棉裤,一双天足,穿两只蓝帮白底小鞋,鞋帮上,绣的蝈蝈饮晨露,栩栩如生。看来,给她做衣服的人,应该是个心灵手巧的。会不会就是她的母亲孔兰珍呢?若是的话,也不失一处隐居的好去处。
小女娃则是好脾气地在一旁哄劝,“宝宝不哭哦!我是来找你玩的!我姓孔,叫郭郭。我娘是棋盘山的老大,我家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带你回家,你跟我去玩好不好啊?”
车外,她二叔顾不得隐藏行迹,啪的一声打草丛里跳出来,冲着车内大喊:“大侄女儿,赶紧回去吧!等天明了,你娘回来找不着你,又该罚你抄论语了!”
王五全抓紧缰绳,仔细盯着她二叔一举一动。虽说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可有谁见庄稼汉子闲着没事儿,跑到这深山老林里逛游的?指不定,还真是哪伙强马!
小女娃听了,撇撇嘴,依旧锲而不舍地诱哄:“宝宝,记住没?我叫孔郭郭,你叫我郭郭就行。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十见这娃娃好玩,脾气也比姐姐好,止住泪,眨着眼琢磨,“蝈蝈?”谁家爹娘,给闺女起这么个名儿?
小女娃颇为满意,“嗯,就是郭郭。记住了啊!你要去哪儿呀?前面不远就是我家,饿了吧,到我家吃饭吧。”
她这么一说,小十也觉得饿了,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衲敏,“额——娘,咱们这是在哪儿呀?要去哪儿啊?”
衲敏还为这女娃娃的彪悍震惊,见儿子问,连忙找词儿回答,“咱们回姥姥家。”
碧荷、王五全一致鄙夷:还回姥姥家!就是您敢,乌喇那拉家也不敢叫您进去呀!
小十撇撇嘴,“宝宝——饿了!”
小女娃急忙连蹦带跳,“去我家吧,去我家吧!我娘去找我爹了,到今天下午才回来,家里我当家。”
她二叔在车外跟王五全面面相觑,衲敏与碧荷相对无语凝噎,这谁家丫头啊!小十还算好的,掰着手指讨价还价,“我想吃奶糊糊,想喝碧螺春,想吃杏仁酥,想……”
孔郭郭急忙伸出十根指头担保,“没问题,我们家都有,走吧走吧!”上来就拉小十宝宝。
王五全暗暗握紧鞭子,琢磨趁她二叔不留意,强行开路有几何胜算。
就在小十强占福利,王五全磨刀霍霍要对黄牛屁股下手的时候,林子深处,几声虎啸,森然传来。一时间,丛林百兽,俯首称臣,不敢轻动。
黄牛听了,躁动不安,拉着牛车转圈圈。衲敏、碧荷、王五全听了,皆出一身冷汗。小女娃听了,嘎嘎笑着朝外叫了声,“二叔!”
她二叔憨厚笑笑,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对着筒子一阵吹,竟然是虎啸之音。没过一会儿,林子里嗖嗖嗖蹿出十数道人影,对着她二叔拱手,“郭二哥,老大提前回来了,叫咱们来接大姑娘回去。”
这位郭二哥长出口气,将竹筒放回怀里,冲着牛车就喊:“大侄女,你娘回来了,叫你回去呢!”
小女孩探出头来,冲着来人甜笑:“大舅、二舅、三舅……”一直叫到十三舅,“你们来了,快来看,快来看,我给你们找了个新外甥女婿!”
十三位舅舅齐齐扶额,“大姑娘,快回去吧,老大在家里等着呢!”
说完,十几个簇拥上来,拉牛的拉牛,赶车的赶车,拖人的拖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一炷香之后,粘杆处一帮人从密林深处寻路出来,依据车辙仔细勘探,不由大惊,“不好,快去禀报主子,小主子被人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