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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从容一笑,大方道:“我是这酒楼的老板,他是酒楼里的伙计,他得罪了客人,客人要罚酒,我当老板的替一个伙计向您赔罪有何不可?”
“真是牙尖嘴利一刁妇。”他眯了眯眼,青黑的眼袋拉长,眼角一根极细的青筋便跳了跳,那里头的杀意让乔木慌的晃了晃身子。
“西景,你来。”他不再看乔木,命令了一声,拾起筷子又慢慢用起膳来。
“夏二娘子可还识得老夫吗?”白老头浑浊的眼直视乔木。
乔木被他看的满身不自在,像置身瘴气森林似的,全身的细胞都防卫起来。
白老头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的秘密的外人,这会儿他是要威胁她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乔木所幸大方蹲身行礼,淡笑道:“多谢白大夫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因为你,我怕还不知自己身怀有孕呢,糊里糊涂的等肚子大了只怕就要坏事,这不,从您那里一得知自己的境况,我便立即买了药吃了,将烦恼消灭个干净,多谢您。”
白老头诡异的笑了笑,清冷道:“夏二娘子不但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刁妇,还是一个狡辩诡诈的吕后之流,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你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抬脚五步有风耳?”
乔木低眸浅笑,谦恭道:“小女不知您是何意,还请明示。”
用膳的人哼笑了一声,淡淡道:“这还是一个装傻卖乖的赖货,她既然死不承认,你所幸就直接挑明了吧。”
“您这话说的,小女听着更是云里雾里了。”乔木强笑道。
“听说你最近又得了个小弟弟,老蚌生珠,闹的满城风雨的,殊不知这珠却不是老蚌生的,却是小蚌生的。为避人耳目,招惹是非,你们想的这一招偷梁换柱之计,真可谓高明啊。不知这母后诸葛是哪个,你叫出来给我们瞧瞧。”
乔木蓦地抬头,咬唇冷视,不客气的率先发难,倒打一耙道:“我到底与你有何仇怨,让你一个快要入土的耆老处处针对我。我未婚生子本就艰难,你作何要死拖着我不放,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好不好。
从你诊出我身怀有孕开始,你就说什么我中蛊了,诅咒我的孩子和孩子的爹都得不到好下场,再到后来我病重昏迷,刘三郎又去找你,你给我开了那些苦死人不偿命的药,等我孩子生下来,孩子被一口黑液迷住喉咙差点溺死,你又来找我晦气,白大夫,您还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呢,您就是这样做大夫的?不说悬壶济世,您也不用幸灾乐祸旁人的苦难吧。”
“刁妇!”白老头面红耳赤,颤音训斥。
“你们到底是谁,目的为何请直言,莫要以此作为威胁,孩子是我的,我是她的情人,你们有什么都来找我,对付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斡哀奴站在乔木身前,冷睨着他们道。
“罢了。”他开口打破此时的僵局,拿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和我弟弟喝一杯酒,可你们却不配合,这能怪得了谁呢,敬酒不吃吃罚酒!”
毕竟是一个九五之尊,能和乔木墨迹这么久,还是看在斡哀奴的份上,加之他此来扬州乃是微服私行,除了身边的燕时,谁都没带,便不想节外生枝,故微怒之外又加软语安抚。
“喝一杯酒罢了,你喝还是不喝?”他淡淡直视斡哀奴。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已经好久好久不曾有人这样威胁过他了,满心满眼里都是不爽。
“喝吧。”乔木心里也不爽,她也最厌恶别人捉着她的把柄威胁她,可如今却是不低头都不行。
“为了我。”乔木拽着他的衣袖,轻摇。
“酒我会喝,我喝完之后,你们马上给我滚出这里。”他不高兴的道。
“放肆!”燕时拔刀相对。
“退下。”
“是。”
“喝吧。”乔木亲自给他端过来,捧在手里,呈上去给他。
两人的身高是,乔木踮起脚勉强才能到他的肩膀,想把酒递到他的嘴边,只得举过头顶,这时候乔木却感觉到不对劲了,她的嗅觉和味觉是普通人的十倍不止,味道一点点的改变都逃不过她的鼻子,这会儿酒水打从她脸前过,呼吸之间酒味儿便钻入了她的鼻。
“这酒不对。”乔木悄声对低下头来打算就着她的手喝下去的斡哀奴道。
“嗯?”
乔木没再说什么,而是以事实说话,手一歪,哎呀一声,酒水落地,“滋啦”一下子就激一圈白烟。
斡哀奴眼疾手快,屏息之外,一把捂住乔木的口鼻,后退一步。
白老头目瞪如铜铃,惊惧交加,张口无声,那中年男人没意料到乔木的手会滑,待他有反应的时候,那白烟一下子就钻入了他的鼻端,而他本身又病重,这下子承受不住毒气的侵袭,登时七窍流血,身体一僵就昏厥过去。
“陛下!”燕时惊恐大叫。
“主上!”白老头惊呼。
“解药,白西景,快把解药拿来。”燕时惊慌失措道。
“解药在我的药馆里,燕侍卫,我们马上回去。”
“弑君之罪,你们就等着被诛九族吧!”撂下狠话,燕时背起人就用了轻功飞快离去。
乔木已经被惊的魂魄离体,全身冷僵,过了好半响才机械的转头去看斡哀奴,强笑着道:“刚才我白日做梦了,当今圣上也来我的故人庄用膳了,你说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别自欺欺人了。”他直接戳破她的妄想,“那个男人大抵真是一国之君,也许,我的身份很贵重,夏二娘子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乔木漠然的转脸,漠然的抬步就走。
斡哀奴随即跟上,慢悠悠的缀在她身后,淡淡道:“我承诺你的,不会忘,如今我最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又是从哪里把我拐来的。”
乔木恢复镇定,若无其事的甩着帕子玩,冷嘲道:“你身份再贵重也没什么用处,没瞧着你不被天上那人所容吗,毒酒都给你准备好了,啧啧,如此说来,刚才还是我救了你一命呢,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重谢我才是。”
“让我喝酒的不是你?”他反问。
乔木冷斜了他一眼,淡淡转脸看荷塘里的粉白莲花,无所畏惧道:“因还不是你种下的,我不管,那位你来摆平,我的故人庄若是受到一丝波及,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头疼的扶额,沉思道:“我一个‘小伙计’竟惹得当今天子亲自来毒杀,夏二娘子真的不想对我说实话?”
一声鹰啸划过蓝空,遮着强烈的阳光,乔木抬头看了一眼,强光照的她的双眼直想落泪,快速眨动了几下,她不再仰头去看那鹰,而是倏然嬉笑道:“从一个小伙计一霎变成一个连皇帝都能惊动的大人物,你有没有一种麻雀变凤凰的兴奋感觉,这就好比一个庶民突然走了狗屎运,遇见一个人,那人告诉你,你是皇帝老儿遗失在民间的亲骨肉,其实你是皇子,那种一朝登天门的爽感,你有没有?嗯?”
“没有,很平静。”他淡淡道。
乔木呿了他一声,耳边听着那鹰在他们上空盘旋不去,心里恼的狠,左右看看,抱起翠竹小桥上放置的一盆花就想砸过去,奈何那破鹰飞的太高,她想发威,人家鹰都不理会她。
“我来。”听着鹰啸声,他下意识的将手指放在口边,轻轻一吹,便见那鹰呼啸一声,俯冲直下,淡黄色的鹰眼一霎变的雪亮,好像见到了亲人似的。
乔木看动物世界的时候见识过老鹰俯冲直下抓蛇的那股子凌厉狠劲,快、很、准,那反应灵敏的大蛇根本就躲不过,她挺爱惜小命,忙往后退了十步,坚决不做鹰下亡魂。
那破鹰就跟欺负人似的,一见她躲开,它迫降的速度直接就缓冲下来,等它落到斡哀奴肩膀上的时候,这家伙早早没了威力,轻飘飘的像柳絮落在水面上,对斡哀奴根本就是爱惜有加,那铁钩似的的爪子一丁点也没伤到他。
她气不平,噔噔噔跑回来与那破鹰对视良久,越看越觉得这破鹰的眼睛跟斡哀奴的眼睛是一个形状的,没好气的踢了斡哀奴的后腿肚子一脚,“你还是我养着的呢,你想养这破鹰门都没有!”
说罢,气呼呼的就冲了出去,飞速走远。
斡哀奴同肩膀上的鹰对视一眼,嘴角扬笑,顺了顺它因迫降而凌乱的羽毛,道:“那女人真傻,我的破军一飞千里,自会在附近的森林里捕猎,何须人喂养。”
“破军……破军……”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中浮现一些画面,墨蓝的夜色下,一轮圆月升至半空,茫茫沙漠中,一白衣男子策马奔腾,对月呼啸,在他身前身后两队骑兵忽现,一队护他,一队拔刀相向,他口出啸声,一只雄鹰便从墨夜下俯冲而下,对着敌军首领的头颅就伸出利爪,登时抓瞎对方的双眼,白衣男子兴奋的扬鞭策马,大声喊着破军的名字。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她等待的君王式的狂风暴雨没有降临,反而等来了,当今皇帝驾崩的消息。
当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她正带着斡哀奴在码头看船,依着她的想法,扬州城乃是水上交通要道,若是那皇帝真诛她九族,她就带着家人出海去,扶桑、大食,只要技艺在手,总能活下来。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等来等去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对他们有益的消息。
码头上,乔木迎风而站,与身边的斡哀奴道:“现在怎么办?”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他不在意道。
对于死去的那个很可能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他一点也感觉不到伤心。
一个会千里迢迢从长安赶来扬州毒杀他的兄长,他不报复回去已经不错了。
“虽说,是他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可依着权贵人喜欢迁怒的性子,难保他不会暗下里派人来收拾我们。知情人可还有那个挎刀人和白老头。”乔木一屁股坐到木板上,鞋子一脱就将脚伸进了清澈奔流的河水里。
河水沁凉,舒爽的感觉一霎从脚底传遍全身,她满足的喟叹,一改多日来的凝重,轻松愉快道:“不管如何,这一劫算是暂时躲过去了。”
“想开了?不害怕了?也不知是谁这些日子以来担心的吃不好,谁不香。”他边逗弄着肩膀上的黑鹰边淡淡道。
“有人过来了,把鞋子穿上,我们回去。”他见有打鱼的渔夫看着鱼篓往这边来了,弯腰捡起乔木扔在木板上的绣花鞋,一把将她拉起,命令道。
“呿,我要你管。”乔木嫌弃着,脸上却笑嘻嘻的。
嫩白的脚丫踩在木板上,耍赖似的跺跺就是不穿。
“孩子都有了,你这是向我撒娇?”他眉目一扬,双臂抱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乔木恼羞成怒,愤愤然,三两下自己穿上鞋子,瞪他,“一点也不懂浪漫,一点也不绅士!”
“说大唐话,或者鲜卑语,其他的我不懂。”他轻笑着回应。
“滚!”乔木已经对这个逐渐恢复本性的男人无语了,只有他能让她吃瘪,哼。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把粗鲁之词挂在嘴边。”
“你管得着吗,你要记得,你现在还是我养着的,我是你的大老板!”乔木再次提醒他。
“好吧,大老板,请上车,我们回家。”掀开车帘,他一笑扬眉,恭敬请她上车。
最受不了他如此平易近人的待她,让她觉得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的欲望滋生,尽想着把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