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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军医长长的叹息一声:“会是会,可是缺少了一味引子。”
“引子?”
“大漠汀兰,非此味不可。”
大漠汀兰她曾听人提过,六十年发芽,六十年开花,六十年结果,花有六瓣,每瓣极小,成米黄色,听人闻仅一斤就可解百毒。只可叹大漠汀兰成活不易,成活的又要等到一百多年方可开花,所以普天之下大漠汀兰的枝数恐怕不过三枝。如此稀有的药物,放在茫茫的人海中,犹如大海捞针,这让人该如何寻得?
“若是早些年,楼西国的顺德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好了……”军医惋惜的叹着,不住的摇着头。
“有什么关系?”
军医赶紧躬身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在楼西国顺德皇帝在位时,咱们南刹国和他们楼西国是交好的,而楼西国皇宫里就深藏着一株大漠汀兰……”
“你说楼西国有大漠汀兰?”溶月激动的看向军医。
“正是。若是早些年,以两国的交情,讨一片汀兰花瓣,楼西国定会给足咱们南刹国面子。可叹,唉,如今在位的永武皇帝,信谗寡智,愚而不仁,听信奸人挑拨,与南刹国交恶,想要讨取大漠汀兰,除非是动用武力,否则……唉,难矣!”
难?只要大漠汀兰有了着落,再难的难题也不是难题!
紫宸殿上
下了朝,老皇帝眯觑着精明的眸子,端坐在金色龙椅上,两手反复摩挲着龙椅扶手,神色晦暗不明。
“来人,传禁卫统领德顺。”
话语刚落,殿前候着的小太监忙小跑至中殿,冲着殿下门口扯开嗓子叫道:“传禁卫统领德顺见驾——”
中殿门口候着的太监咬过话尾,冲着外殿门口叫道:“传禁卫统领德顺见驾——”
……
大步跨入殿中,在殿中央德顺跪下行礼:“臣禁卫统领德顺……”
“你过来。”
“是。”
待德顺上了殿台,老皇帝低声问道:“你给朕说说,那日你奉命去简府领人时,简大人都说过什么话?一字不露的,你全说给朕听听。”
“是。那日臣奉命去简府……”
……
握着手里的圣旨,溶月不住的冷笑着,眸里的寒刃锐亮如雪。
让她率领六万大军前去攻打楼西国,获取大漠汀兰给二皇子解毒?六万对三十万?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说什么天降奇才凭着她的能耐定可以以少胜多,凯旋而归?又说什么楼西国现在民不聊生,义军四起,战火连绵,她趁机攻入便可势如破竹直逼楼西国皇朝?这个老皇帝分明是容她不得了,想要置她于死地!六万大军进了楼西国,简直就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为了致死一个她,竟然狠心让这么多人跟着陪葬,当真是上位者爱玩的权术,帝王之术!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臣下的不替皇子挡箭倒也罢了,竟然还让皇子替自个挡箭,任哪个皇帝都不会容忍的吧!通过这一件事,倒提醒了她一点,那就是这军中要不就是有看她不过眼想致她死的人,要不就是有皇帝的耳目,因为二皇子受伤这事,她并没有派人通达圣听……
经过十来天的调养,拓跋宸的背上的伤势日渐好转,如今整个人也能下地了。虽然看不清路,但练武之人耳极聪,适应了几日后,短距离的行走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循着叹息声拓跋宸下地来到了溶月跟前,摸索搂住了溶月,低声询问:“怎么了,小三?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怕耽误拓跋宸养伤,溶月并未将圣旨一事告之与他。将圣旨悄悄收好,溶月漫应了一声:“没事。”
“骗我!”下巴处搁在溶月的头顶轻轻摩挲着,拓跋宸埋怨着:“你若没事,你会叹息?会冷笑?”
连她冷笑他都知道?这般厉害?
“你也快成为我的人了,俗语道,夫妻一体,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相互倾诉的呢?小三,莫不是你……嫌弃我这个废人?”谈至此,拓跋宸的声音阴沉了下来。
听他第n次谈及这个话题,此时已心烦意乱的溶月也懒得做第n次解释,语气里稍微有些冲:“你究竟让我怎么做你才安心?废人,废人,只是失去了一双眼睛而已,哦,也不算失去,毕竟还有得救,你至于这般妄自菲薄吗?拓跋宸,我已经累了,真的活的很累,请你不要再这般无理取闹下去,我没有多余的精力给你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对,不错,你所受的苦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所以若是你觉得心里不公平,只要你吩咐一声,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两目当场挖下!”
诡异的缄默再次弥漫在二人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隐忍着怒意和痛苦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静默:“原来是我令你活的痛苦了……”
溶月的沉默无异于默认。愤怒的将溶月推开,拓跋宸一拳砸在了一侧的案几上:“简小三,你终究还是嫌弃了我是不!其实早就巴不得离开我是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无论为你做了什么,你都不会领情的,甚至连丁点的感动都没有!因为你是无心的,你冷血!简小三,你好狠的心啊你!我放下自尊,放下皇子的尊严来讨好你,取悦你,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你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芝麻大小的一丁点也好!可你呢,将我一片真心践踏在脚底,罔顾了我对你的一番情意!简小三,我告诉你,我拓跋宸即使再痴,也断不会再为你这个女人费力气!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在拓跋宸的斥责声讨中,溶月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军帐,招来了几个贴心的侍从好好照看拓跋宸后,沿着练兵场疾跑。可跑了若干圈后,她仍然觉得郁结于心,心中的闷气无处消散。
突然很想找个人谈谈,诉诉心里的苦闷。从范罗那抱来了一坛酒,溶月拍拍灰色酒坛,朝着拓跋桀的军帐走去。此时,无端的,她很想找这个莫测诡异的男人聊聊。反正明日,他和拓跋宸等一行人就要奉旨回子邺,这一别,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无所谓什么阴谋,什么算计,跟这个令她看不懂的男人聊聊,或许还能找到别样的乐趣。
“阿胜!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擅作主张!”拓跋桀满目阴郁,两只眸子狠狠的盯向跪在他面前的玄甲兵。
那被称为阿胜得玄甲兵抬起头,坚定的说:“爷,属下虽然擅做了主张,但属下并不认为做的有错!二皇子为将军而受伤,这是打击大将军的绝佳时机啊!你瞧,这消息刚通达圣听,皇上就下旨,令他攻打楼西国,这不是明摆着想致他死吗!反正这个大将军效力于二皇子,不能为你所用,少了他,爷您将来就少了一个劲敌啊!”
“你……什么人!”眸光犀利的射向帐口处,拓跋桀周身寒意泛起,眼中杀机尽现。
抱着酒坛溶月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旁若无人的在拓跋桀身后的桌前坐下,打开酒坛,闻了闻酒香,赞叹:“好酒!”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二十九章 感动瞬间
狐疑的看了眼旁若无人自斟自饮的溶月,拓跋桀对那位玄甲兵递了个退下的眼色。玄甲兵阴狠的瞪了眼溶月后,起身退了出去。
拉了个椅子,拓跋桀坐在溶月对面,盯着兀自饮酒的溶月,冷冷的一哂:“大将军不在二殿下帐中伺候着,却纡尊降贵的来到本相帐里饮酒,真是令本相不胜惶恐!”
犹如一弯秋水的眸子微微垂了垂:“我今个是特意找你唠唠嗑,喝喝小酒散散心的,没有别的意思,请你别这般夹枪带棒的行不?”
听出话里坦诚的意味,拓跋桀眼神微闪,心下有一瞬的触动。在他怔神之际,似乎是与酒有仇一般的溶月,一杯连着一杯,几乎不带喘气的干了三大杯烈酒。刺鼻的酒味幽幽钻进拓跋桀的鼻际,令他没由得感到不豫,微蹙起了眉头。
横手夺过溶月怀里的酒坛,拓跋桀眉峰聚拢:“此等烈酒,伤肝害脾,将军还是少饮的好!”
拓跋桀竟然在关心她?怔愕的抬起头,看向了他眉心处的褶痕,溶月心里滋生一股清幽的暖流,唇角轻翘,眉眼微弯,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
那纯净不含杂质的笑容犹如盛夏的白莲,清纯,淡雅,不染纤尘,让他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摇晃着酒坛里清浊的烈酒,凤眸习惯性的上挑:“别误会,本相只是怕招惹麻烦罢了!大将军若是醉倒在我这,只怕二皇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免不了冲着本相大发一顿无名怒火,白白让本相招了一身腥!”
将额前散发挽至耳根,溶月抚了抚微微发烫的两颊,不置可否的笑了。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她两手一捞,将拓跋桀手里的酒坛抢了过来。
抱着就他猛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直逼口鼻,呛得她两眸迅速泛起了朦胧的水雾。奋力眨着两目将雾气逼退,溶月咧着嘴,荡出了大大的笑容:“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呵呵这李太白还真是明白人,明白人啊……可放眼观看这个世间,又有几个明白人呢?一醉解千愁,或许,为人糊涂点也不失为一种洒脱的境界……”
在他的眼里,溶月一直都是自信的高傲的,亦是狂妄的,而此时,溶月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淡愁绪与无奈让拓跋桀似乎感同身受般,心中无端的压抑烦躁。劈手夺过酒坛顺势将它往后狠狠一丢,砰地一声,偌大的酒坛就应声而裂的粉碎,酒汁溅的满地,浓郁的酒气在不大的军帐里四处弥散开来。
“大将军要喝酒,要找人倾诉,相信二皇子殿下定会乐意奉陪!明日就要启程回皇城,身为一国之相,职责重大,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好好打理一番!所以还请将军勿怪本相恕不奉陪!”
对拓跋桀的送客令充耳不闻,溶月带着醉意,将身子往椅背上沉沉的一靠,头微仰,双眸有些涣散的睨着拓跋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我没有办法,命运逼得我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因为我太特立独行,也太神秘,这样的我让你们捉摸不透,让你们不安,让你们感到如芒在后,如鲠在喉,不拔不痛快,拔了却又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浑若未见拓跋桀那绷紧的面部肌肉与变幻莫测的眸色,神色透过拓跋桀,仿佛透向了虚无的渺远:“其实,我要的人生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不需轰轰烈烈,不需大富大贵,更不需什么青史留名,流芳百世,拓跋桀,告诉你,你可能不信,一家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我心心期望的生活……很简单是吧?嗬,可就是这般简单的生活对我来讲却是一种奢望,恐怕终此一生,也无法企及……本来就知道生活有很多无奈,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上,我才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心生无力的无奈……”
扶着四方高脚桌,溶月微晃着身子立了起来,纤手指着拓跋桀吃吃笑了起来:“拓跋桀你说奇怪不?明明跟你不熟,明明跟你坐在一起有压抑感,可我却偏偏对你推心置腹的讲了这么多……嗬,人啊,还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迈开步子,溶月一步三晃得走出了军帐,徒留给拓跋桀一个纤瘦而寂寞的背影……
耳旁仿佛还轻响着溶月那吃吃的笑声,清脆里隐着落寞,落寞里透着凄凉,声声入耳,却又声声缥缈,忽远忽近,恍若云里雾里。难道单单闻着酒气的他也醉了吗……
整整一夜,溶月没回军帐。在冷硬的木床上,拓跋宸独坐着恼了一夜。
黎明拂晓,东方的天际浮起了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