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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晟听过无数人喊自己少爷,有尊敬的,有不屑的;有仰视的,有鄙夷的;有讨好的,有嘲讽的……但是,从位身穿白色医师服的男人口中说出的个称呼,却只是一个称呼。
就像是用“桌子”个名词来指代伏案书写的那个家具一样,“裴少爷”只是用来指代他个人的名词。
种冷静对烦躁不堪的他,无疑产生了平静下来的传染力。
往日总是飞扬跋扈、气焰喧嚣的裴大少爷,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丝脆弱到几乎动摇到整个灵魂的不堪……个反应,虽然被很快地掩盖过去,但是种坦诚的反应,却极大地加大了他在林业那里的好感度。
——至少,已经不再是负值了。
拿起一旁的笔帽,合上手中的银色钢笔。林业双手交叉着搭载了光洁的桌面上,“种事实,其实不需要来找我确认。”
裴晟略带惊讶地看着他。
“……出院了,不是吗?”在看到听到句话后,男人明显黯淡下来的眸色,林业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就某种意义上来,他想,眼前个不好控制的男人,的确很有当作宠物来施以驯养的天分……小小的一个指令就能得到他诚实迅速的反应。看起来,很有意思。
已经彻底从刚刚的冲动中平静下来的裴晟没再多说话,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但是,被人喊住了。
“你知道的吧?”林业说出口的话带上了突兀的意味,“我们种人,如果真的有爱情的话,也是归结到正常人身上的。”
“你们种人?”裴晟停下了转过去的脚步。
“不管是调教师还是S,”林业用单手的手背支住下巴,明明是随意态度中却有着令人信服的说服力,“如果真的有爱情存在的话,也是正常意义上的爱情……宠物的身份和M的身份,产生的感情,都不叫作爱情。”
像是抱怨一般,裴晟脱口而出,“他从来都说自己没种玩意儿,让我滚到别处寻找!”
“哦~”林业偏了偏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笑意,“你不知道他一贯是……惯于口是心非和自欺欺人吗?……不得不说,和我位曾经的同行打交道,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掌握住节奏——他相当地敏感,稍有疏忽就会被他牵着方向走。”
裴晟的眼睛猛地一亮,随后便是戒备意味甚重地反问过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个?”
“大概是,”笑起来即便是出于主观意愿的无害,男人的笑容看起来也相当的危险,“比较有意思……我和他认识的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能让他么狼狈不堪的人。当然,第一个人,是我。”
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林业不得不承认,与人相处久了,连恶趣味都会一起并而靠拢。只是不知道,个八卦消息能够在那位更八卦的酒吧老板那里,换得到什么好处?
——的确是,需要好好策划一下啊!
被两句话鼓舞得斗志大涨的男人正要满怀谢意地离去,却发现自己面前的年轻院长收敛了脸上浅淡的笑意,语气回复到了一开始的锋利,“最后的忠告……如果你只是想要玩儿一场征服和被征服的游戏,那么到此为止,他的离开就已经宣布了你的胜利,不需要再对败军之将做什么趁胜追击和一网打尽;如果你还相信着所谓的‘爱情’和相信着自己可以拥有种感情,那么,就先想好自己对未来的应对措施吧……爱上,是一个短暂性动词;爱情,是一种持续性状态。”
男人的薄唇再次勾了起来,“你的身份,你的责任,你的家庭,你的底线……你所能付出的和你所能失去的。衡量一切,然后做出判断和选择。”
二八章 裴老爷子
从裴老爷子口中说出来的“禁足”二字的含义,远远大过了它的字面概念。裴衍不仅仅被勒令在三个月内不准走出裴家主宅一步,还被调离了他在裴氏里担当的一切职务——虽然按照裴老爷子的说法是:“等到他懂事儿了,再进我裴氏的大门”。但是,裴衍却是清楚地知道:有自己那位“宝贝”堂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守着,自己怕是永远没有“懂事儿”这一天的到来了。
何况每天早晚各半个小时的跪祖宗牌位?!……恨恨地想着这码事的裴衍还没来得及多抱怨两句,房间外的女佣已经在敲了三次门后恭敬有礼地提醒:“衍少爷,该去辅楼祠堂了。”
——祠你妈的堂!裴衍心里越是恨极了这声“衍少爷”的称呼和跪在青石板上动辄半个小时的折磨,面子上越要做出来一副彬彬有礼的世家子弟的模样,一副和善谦恭地随着佣人走向辅楼的方向。
不了解实情的外人看上去,还以为这位谦谦温和的青年人乃是受到了不白之冤和不平待遇。就连裴家的仆佣们中,也有很多人以为这位总是不与人相争的衍少爷是得罪了那位大少爷才沦落致斯,故而,心中不免生出十分同情。
…
“这么说来,小衍衍现在正在乖乖地在家闭门思过?”柏少御直接坐在了地板上,身后靠着的是柔软的床沿,双手里执着的是手柄……他正在惬意无比地打着游戏。
“怎么可能?”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裴晟采取了坚决的嗤之以鼻的态度,“你与其期盼他会变乖,倒不如期盼我变成女人更有希望。”然后他转过头去,对柏烽炀说,“表哥,我这几天查清了裴衍手下的账……很难办,他除了沾了毒品和私下有一些涉黑的买卖,手下负责的公司事务倒弄得很是干净。”
“他本来就不是个二世祖,虽然比你还没出息,但是毕竟也是在裴氏主过事儿的人。”柏烽炀熟门熟路地在手上端的一杯鲜榨果汁里插上吸管,走到柏少御身边和他一并坐在地板上,转手把吸管凑到他嘴边……这一系列动作,被他做的自然无比。
裴晟看着眯着眼睛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游戏上,看都不看一眼柏烽炀就张嘴示意对方服务到家的柏少御,不禁磨着牙横生恨意,“……喂喂!拜托柏二你不要做出一副邀吻的姿势好不好?!我这个外人还在……”
柏少御一把手把手里的手柄砸向了裴晟,反身勾住柏烽炀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在长达将近5分钟的拥吻过程中,我们的柏董事长居然完美地保持了左手拿着的果汁杯的纹丝不动——真是令人感动的叹为观止。
松开手,柏少御夺过那杯果汁,咬住吸管在口里,“……哼,关你什么事儿?!”
裴晟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你最大……只是,二表哥,”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柄,“你的游戏,Game over了。”
说出这个英文里的常用短语后,他突然想起了那句——“爱上我,就game over……裴少爷,请允许我提醒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一时间,竟有点儿恍如隔世。
那时的温暖,那时的放松,那时的那时,那时的在一起……和现在的,已经爱上。
这种情绪来得太过于汹涌,以至于当他手中的手柄被柏少御气急败坏地夺去时,整个人都仍然处在一种恍然的态度中。
“喂,”伸手关掉了PS3后,柏少御伸脚踢了踢同样坐在地上的裴晟,“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没找到人?”
“马上。”回过神来的裴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这两个字。
皱了皱眉头,柏烽炀出言提醒着,“裴晟,你最近找人的动作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裴氏现在的一多半事务都归总到你手里了吧?再加上彭家和那条走私线,就算你精力顾得过来,也该注意一下家里老爷子的反应吧?他老人家眼光一向最毒,小心最后也给你来个禁足三个月。”
“我从来没把公司的那点儿事放在心上过……”裴晟的状态完全是“没听进去”,“……一个多月了吧?再找不到人,我就从A市扩大到全国范围内去找。”
“我非常地确定以及肯定……”柏少御皮笑肉不笑地说,“柯尘欠了你一大笔钱。”
“他欠了我一颗心。”这是裴晟叹了一大口气后的回答。
一口果汁呛进了喉咙里,柏少御咳得惊天动地,“……我靠,裴二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这么登峰造极的肉麻?!……我终于知道,柯尘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了。如果我是他,要被你用语言这么荼毒着,才不要被你找到!”
“我想,”柏烽炀最后下了定语,“这是一种天生。也许是隔代遗传?毕竟,我听说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相当的……口蜜腹剑。”
最终让愤怒的情绪濒临爆发的的野兽镇静下来的,还是柏烽炀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十几年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所居住的城市,而且很少外出交游……你认为,他会在哪里?”
裴晟烦恼地抓着自己已经被抓得凌乱的头发,“……A市的下水道都快被我翻过来了……”
“那是你只翻了下水道吧?”柏少御假笑着对他进行着毫不留情的嘲讽,“听起来不像是在找情人,而像是在找打地洞的老鼠似的……柯尘,他以前做过大学讲师。不如,你从这里入手如何?”
“所有的大学我都……”裴晟猛地住了口,下一个动作就是就掂自己的外套,然后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信息提供人。
关上自家的大门,柏烽炀走回客厅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等到他找到人那天,恐怕就是被裴爷爷扫地出门那天了。”
“说到裴爷爷,”柏少御沉思着,“我们应该喊他表姥爷而不是爷爷吧?”
宠溺十足地揉了揉面前一脸一本正经的爱人的头发,柏烽炀颇有点儿无奈,“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个问题?”
“还能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柏少御一拳打在自己的掌心,“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文字工作者……用词当然要追求严谨了。
“还有……”柏烽炀拉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比如,裴晟被赶出家门以后,我们要不要收留他的问题。”
“没门!”柏少御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回答。
继被情人遗弃后,裴家大少爷还面临着被家人抛弃的危机;而继被家人抛弃后,裴家大少爷还面临着被表哥们拒绝的悲剧……
真是,生亦何欢啊!
也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
已经是夏末的季节了。
裴家大院里的高大乔木依然保持着盈然的绿意,但是在这如墨的绿色中,却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将要凋零的衰败气息……像是发酵过头的酸意,丝丝缕缕地散发在过往的空气里。
昨夜刚刚下了一夜的暴雨。被风雨摇曳下枝头的树叶,还没来得及被佣人们扫去,颓废着铺满了一地。
咬着一支烟,裴晟随手拉了一件无袖风衣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抛着车钥匙打算再次出门去。
脚下的树叶因为饱吸了积水而沉重不堪,踩上去会有绵软的陷入感,而不会是秋日落叶的那种爽利感。
烦躁地喷出了一口烟气,裴晟正要从嘴里取出抽了一半的烟,就被身后充满威严的一声大喝喊住了脚步——
“裴晟!”
随着他慢慢地转身过去的动作,是一声懒洋洋且外加吊儿郎当的应声,“到~~~”
拖长的尾音里,还带着深夜失眠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