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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李佑总算彻底明白了。昨天有几个学生不知什么原因去宫掖上书,还谈到极其敏感的天家之事,所以今天国子监开大会整顿学风。大家都以为朝廷会派御史来督学,结果同为七品的自己阴错阳差被误认了。
司业又小声对李佑道:“你知道么,传言太后对此大怒,道是这几个监生离间天家母子之情,以后会怎样,谁也不清楚啊。”
换成别的朝代,李大人八成要发动掩耳疾走技能,远远脱身事外才是正经。但是在如今的大明朝,皇帝家事当八卦听就好,没什么生命危险的,骂皇帝比骂宰相风险都小。他不禁起了好奇心问道:“言辞怎么个激烈法?”
李司业左右看了看道:“我与你说,不要再外传。他们上书有言:国朝三百年,岂有妇人秉政为常者,国是日非,天子渐长,不早正朝堂,更待何时?”
哦…李佑心里算了算,听说天子八岁即位,今年是景和七年,算起来天子该有十六岁了,有亲政呼声也是合理的(不排除有人想混从龙之功)。
不过天家事情,和他七品芝麻官没关系,还是谈谈自己的前途罢,这监怎么个坐法,能不能向上辈子那样逃学翘课?考试方便作弊不?这才是李佑最关心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书疑案
第一百九十四章血书疑案
打听完国子监这两日发生的破事,满足了好奇心,李佑转而问起坐监之事,“请问如何录名?今日可否办了?”
李司业虽有些心不在焉,仍是答道:“坐监录名之事,向来不归国子监所管,书迷们还喜欢看:。往年贡生入学,都是到礼部登名办理,集中考试后发入太学。补监虽然不经考试,但估计也是比照贡监,由礼部登名。”
原来拜错庙门了,李佑心里叹道。他对科举学校之类的事务不熟悉,还按上辈子习惯以为到学校办理登记手续,谁知道这该去礼部办。又问道:“学习多长时间可有规制?”
李司业也不知道:“朝廷至今尚未明示,不知是否比照贡监制度。”
李佑继续问道:“那可知如何肄业?考试还是到期自行肄业?”
李司业继续不知道:“补监之举前人未有,太学不敢自行其事。且等朝廷明示。”
真是一问三不知…李佑感到今天真是彻底白跑一趟,“那么住不住号房、穿不穿监服都不知道了?”
李司业摇头,的确是不知道。这年头国子监没啥自主权,大到功课书本,小到吃饭穿衣,一切须听朝廷示下。
所谓号房,宿舍也,所谓监服,校服也,这些名字和坐监一样,让穿越者李大人感到很无厘头,每次听见总有要被劳动改造的错觉。不过这年头在监监生的日子确实和进监狱差不多,有本事的都想办法挂名。
再说官迷李佑不愿和别人挤巴掌大的号房,更不愿脱了比命还重要的官袍。
对于今天这次拜访国子监,李佑表示很无语,监中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可怜他来去一个半多时辰,二十里路程,全白费了。
估计补监这个事,虽然对他很重要,关系到升迁的跳板,但在朝廷大佬眼中实在无足轻重,一群八品以下官场垫脚石的事情有什么优先度?被忽略到现在也没定出明确章程。
没什么可说的了,李佑抬眼看看日头,准备请这位貌似比较会做人的同姓司业吃酒,以后还说不定求到他。
但李司业婉言相拒了,叫李佑十分意外。
在李推官的印象里,京官尤其是国子监这种清水衙门还是二把手的京官,比外官穷多了,有什么白吃白喝的机会一般不会放过。而这位李司业却拒了他的邀请,怎能不令人奇怪。
或许他就是清廉罢,不愧是姓李的学官,要为人师表吖…风尘俗吏李佑抱着这个念头告辞道:“日后相见,还请学业大人多多看顾,在下铭记五内。此外,费祭酒那里,亦请替在下致以歉意,今日无心之罪过,在下知错了。”
李司业点点头道:“费大人翰林院出身,眼界高些,不必在意。”
李佑闻言肃然起敬,翰林哪…在文官金字塔中,如果说底层是吏员和监生,中层是举人,上层是进士。那么翰林就是塔尖,李佑踮着脚九十度仰望也望不到的存在。
中了进士已经是天之骄子,那么从每科进士里再优中选优才能进翰林院,其他书友正常看:。一旦成了翰林官便被视为储相,乃是精英中的精英,流品最高,升官最快,有好位置先照顾。按不成文规则,非翰林不入内阁,非翰林不能当吏部、礼部尚书。
李佑第一次见到个活翰林,感慨完后却产生些疑问,“看费祭酒年岁似乎也不小了…”
李司业叹道:“费大人已经作了十一年祭酒。”
顿时费祭酒在李佑的心里从天上落到地下,看来这是个混的不咋地的翰林。因为翰林院是五品衙门,而国子监祭酒恰恰是四品职位,而且是比较清正的官职,所以国子监在传统上是翰林官升级的跳板。翰林们常常在国子监祭酒位置过渡一下,便直升侍郎或者寺卿。
费翰林在国子监祭酒位置上一坐十一年…这堪称是最失败的翰林了。对别人来说,做到四品算是很成功,但对于翰林,最后混到个没实权的四品就太差劲了,哪怕外放当个参政也比这强的多。
又和李司业扯了几句,见对方确实不应邀,李佑只好回了公馆。换便服时,他忽然发现,那叠监生的禀文还在袖子中。这是监生误以为他是御史才拦路呈上的。
李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禀文展开看。
入目处文头便是几行血淋淋的大字,吓了李佑一跳——“愚生江公亮、解允中、王唐、郑庸、陆迈、蔡望之泣血伏叩于阙下”。
这六个人就是诣阙要太后还政的监生,敢情这是他们写的血书。李佑的心情随之沉重起来,默默看完后,感到自己莫名其妙接了个烫手山芋,运气有点差。
禀文内容很简单,诣阙六人指认他们是由费祭酒为了邀功幸进指使的…并委托同窗三人转呈血书于有司。
其实诣阙联名上书人数本该是九个,但有三个因故没去,实际最终就是血书上的这六个人名,现已被押在国子监中等候处理。
而这血书,便被六监生委托另外三个同道找机会转交给监察官,结果云山雾罩的落到了冒牌货李佑手中,不得不说主角光环太强大了。
李佑叹口气,从血书内容看,诣阙之事内情颇为复杂,仅仅分析这六监生为何早不揭发偏偏这时候出来检举就够使人猜破头的。
怎么处理血书,他先想到的是彻底销毁,但再一想就否定了这个主意,今天众目睽睽,自己想靠销毁掉撇清没用。
还是明日尽快将这个东西交出去,别留在自己手中,李佑心道。又生怕引火上身,偷偷找了点封泥将血书封住,伪造一番就装做自己从未打开过。
一夜无话,次日,李佑出门办事,需要去礼部和都察院。礼部在紫禁城的南方,上辈子的***广场边上,紧挨着号称国门的正阳门,距离会馆只有三四里。而都察院比较远,在京城西边,路上经过礼部。
所以他决定,先去礼部登名,再去都察院交血书。
出门没半个时辰,李佑进了礼部衙门,又到了外堂上,有几个小吏高谈阔论的在兴头上,没顾得上拿正眼去瞧李佑这个陌生人。
“尔等听到消息没有?国子监昨夜死人了,六个监生!”
“这可不是小事情…”
“不错,这六个可是前天诣阙上书的六个。昨晚就这样死了,这其中甚可玩味,啧啧。”
“听说那六人的绝命血书交给了一个假冒御史,正在追查此人哪,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礼部外堂诸小吏都没有注意到,立于堂前静待的某位七品官听到他们谈话后,忽的眼如铜铃,脸色煞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大人的纯脑补
第一百九十五章李大人的纯脑补
话说李佑在礼部堂前听到诣阙监生团灭的消息,还有什么追查假冒御史之人的说法,差点惊得大脑当机,书迷们还喜欢看:。他回过神后迅速出了礼部,躲入停在街边轿子,仿佛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夜之间突然死了六个人,而这六个人的终笔血书在他手上…李大人有种喜剧变成了惊悚悬疑剧的感觉。
若是在小说世界中,铁定下一刻就该出现大批杀手没有理由没有逻辑没有智商的围攻他,而他将亡命江湖奇(艳)遇连连成就一代宗师。
可惜这是现实世界,将飘逸的思路拉回来…李佑赶紧闭目养神,强迫自己慢慢静下心来。而后他眉头紧锁,从他掌握的诸般情形分析,扑朔迷离的很,根本看不透。
其实死了几个不认识的人,他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怎么会有“不知何人假冒御史”的风声传出?
昨天开始时,国子监众人有所误会,但后来他已经在费祭酒和李司业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怎就不明身份了?朝廷应当很容易找到他取回血书,还用得着去漫无目的追查么?
唯一的原因是,费祭酒和李司业故意隐瞒了他的身份,装作不知,放出风声去说有人冒充,其他书友正常看:。
这两位有什么缘故如此?李佑一时想不通彻。但可以确定的是,必定有人在兴风作浪,目的不明。
至此李佑不禁仰头对着轿顶长叹,京城的水真深!京城的水真浑!他只是凑巧误接了一个禀文,本来很简单的上交就可以了,没想到不经意间被人搅成这般情形。
有点风浪也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李佑如今在京城有如盲人夜行,任他百般机变、满腔小聪明也无处可使,根本不知从何料起。
想来想去,李佑暗道自己不过是个进京两三日的坐监外官,地位无足轻重,说难听点,去投靠别人都没有半分价值,有什么值得利用和针对的?从这个角度看,自己多半是遭了别人顺手而为的池鱼之殃,不是主要目标。
当然事情绝对没有平白无故发生的道理,一定有些征兆,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在千头万绪中找出蛛丝马迹。
李佑重新闭目沉思,将自己从前日进入京师外城东便门开始,直到今日从礼部衙门出来,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
印象最深的事情当然是两个。
一是被几个监生一哭二闹三撞墙的逼着收了血书,这纯属天灾。虽然引发了**,但天灾本身没什么疑点,不会故意有人针对他来设计这种桥段的。
二是费祭酒对他前恭后倨,虽然令人不爽但这也该算是人之常情,倒称不上疑点。再说费祭酒肯定认为下面事情自有属官应付,他这个堂堂正官就没必要出面接待什么七品推官了。这也是翰林的骄傲,可以理解的,不骄傲才是令人奇怪,书迷们还喜欢看:。
继续往下想,忽然李佑心头闪过一个人,那个貌不惊人没什么特别的国子监佐官李司业似乎有些不正常…
第一,李司业明知自己是被误认了,不想着将血书从自己这里取走还算正常心思,谁也不愿沾惹麻烦事。但若无其事的提都不提就有些不正常了,难道不担心自己拿着国子监监生的血书在外头胡来么?
第二,自己如此盛情的再三邀请李司业吃酒,他居然不肯应邀,这也不太正常,即使今天没时间也可以另选时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