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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讨论预算,黄师爷捏着个算盘拨弄,竟然也是个技多不压身的人。听他口中念念有词:“若底阔二丈、高一丈半,顶阔五尺,每丈堤用料……”
李佑看黄师爷扒拉扒拉算的辛苦,等候的也不耐烦,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道:“一点八七五方,不,是一又八分之七方。”
众人只道李佑信口胡说,过得半响,黄师爷算完猛的抬头,满脸骇然,“果是。”
满座皆惊,李佑顿时陶醉于二十一世纪初中数学高手的虚荣,从此他的名声不但有诗词、经济之才,还有数算专才。
黄师爷继续算道:“每丈用料一又八分之七方,河岸全长三千一百五十丈,共需用料……”
李佑思索一分钟多,又在黄师爷前头算出结果待要开口回答,却听有人抢答道:“一万一千八百方!。”
李佑大惊,这室内还有初中水准的速算高手?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陈知县。
陈知县朝李佑篾然一视道:“些许雕虫小技,不须卖弄。”
待黄师爷算完,果然是一万一千八百方。
李佑立刻变脸道:“大老爷威武!”
一时间周县丞和王主簿谀词如潮,唯有那黄师爷淡定的打着算盘继续往下计算,一点也不受影响,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似的。
李佑心里便冒出孟亚圣的一句名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科举之路也是考过算学的,陈知县能中进士第五名(排位随高但也是相当令人悲愤的名次),称得上绝顶聪明,能速算也不奇怪。但他不屑去计算,正所谓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又等了片刻黄师爷估算出了一个用料总成本数:八万三千两白银。
陈知县皱眉道:“有些多了。”仅这个用料成本就超出了原先的全部造价估算。
黄师爷无奈道:“本县不产石材,需从周边府县购入,物料故贵。”
虚江县是地势低下易洪涝的平原水乡地形,陈知县、黄师爷、周县丞、王主簿都是外乡人,想了想印象里本县只有几个小土丘,似无石材资源。
周县丞发话说:“不若多修土堰,紧要处用石塘?如此或可减少石材用度,书迷们还喜欢看:。”
若放弃全建石堤的方案,陈知县心下不舍,他想要修成纵贯二十里的石塘长堤,声名至少数十年不朽。君不见,苏堤至今已经数百年仍在传诵,焉知数百年后不会流传陈公堤?
陈知县不甘心,转头问在座唯一的本地人李佑道:“本县当真无石材么?”
李佑犹疑着说:“回大老爷,有似是有的,只是……”
“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尔吞吞吐吐是何意思?”
李佑道:“县北临近太湖偏僻处,有飞燕矶,其高二十丈,方圆二三里,多有石材……”
陈知县大喜道:“此足用也!”
黄师爷也道:“如此一项,便可省银数万。”
这在后世是旅游胜地啊,李佑心中想道,又禀道:“乡间愚民多有传言,飞燕矶下镇压妖邪,开山取石怕要惹非议。”
“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不足为虑也。炸山取石,造福苍生,此乃万家生佛的大善事,妖邪何惧之有?”陈知县做出决断:“下月雇劳工役夫,采石制成石条储备,待秋后全县征发民役开工建造。”吩咐王主簿道:“汝去点检户薄丁口,计量人数,令每里秋后务必出役三十人,抗命者里长甲首枷号示众,全里连坐充发徭役!”
又吩咐周县丞道:“我朝甲申后虽开矿禁,此次炸山取石需火药量大,仍不易购得,汝速赴南京采买,七月前要办成此事。”
最后吩咐黄师爷:“汝与李典史张榜发文,遍邀富户出资助银,至少集得五万两。今后过河钱,县里分文不取,尽与出资者按股分利。”
李佑看着陈知县发号施令,心里为未来的旅游胜地默哀一番,取石万方,怕是这整个飞燕矶要炸没了,书迷们还喜欢看:。就是后世最凶残的县官,也没听说谁敢拍板下令将整个山陵夷为平地的。不过……心里倒是有点点羡慕什么。
周县丞和王主薄心里不满也无奈,陈知县把前期工作中的辛苦事都交与他俩,黄师爷和李佑负责的仅是收钱……
一场公事谈完,人人口干舌燥。便有门子上茶,众人品茶闲聊一番,说一说风花雪月,乡里民情。
周县丞瞥着李佑,似乎很漫不经心的笑谈道:“近日坊间传言,那眼高于天的严大秀才吃了个闷头亏。”
周县丞一开口,李佑暗道不妙,这老贼驴定没有好话。
王主簿很感兴趣的问道:“谁敢让他吃亏?”
“话说几日前,本县有娼家李环者,欲出阁,严秀才出银八十两拔得头筹,一只脚进了洞房却又被人撵了出来。”
“此是何人?”王主薄好似相声捧哏一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李典史。”
“哦?李典史有何大能?能叫严秀才吃亏?”王主薄有点不信。
周县丞皮肉不笑道:“李典史聪颖得很,只道是上官选妾,吓走了那严秀才!”
那黄师爷听到这里给了李佑一个赞赏的眼神,嗯,这李佑办事果然用力,甚至不惜得罪严秀才。
但又听周县丞接着说道:“听闻当夜李典史便艳福无边,赶走严秀才后,与姐妹二人三宿三飞**到天明了。哈哈!想那严秀才出八十两而不得,却被李典史随意用个借口拔得头筹,可笑可笑,书迷们还喜欢看:。”
这话就是给李佑上眼药了……你给大老爷选妾不惜得罪人尚算是勤于任事,但选了后自己先给睡了这算什么?
王主薄不老,才三十余岁,平素喜欢听这些桃色蜚言。此时也惊讶的无语,以“佩服佩服”的目光看了一眼李佑,心道贤弟你真乃猛士也。
李佑心中大骂周县丞和严秀才。他不是蠢人,稍一思索便猜得出前因后果,周县丞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那李媚姐为了赶走严秀才,必然透了些口风让严秀才猜得到什么,这下知道内情的只有自己、李媚姐、严秀才等数人。除了严秀才,周县丞还能从哪里得到情况?
定是严秀才找周县丞合伙整治自己!其实也是李佑年轻毛躁总有不周全,像买妾这种事情,找几个帮闲传话就好,他这个被大家认为是知县亲信的人亲自出面,岂不让人猜想到知县身上么。
自己不能漏了气,李佑面上做出坦然样子,眼角偷偷看了陈知县一眼,未曾发现什么情绪,颇有喜怒不形于色的范儿;又看黄师爷变了脸色皱眉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王主薄也觉察出室内气氛诡异,打个哈哈道:“还有公事要办。”便告辞了。
随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开了陈知县官房。
这事李佑很难解释清楚,说一句那女子和大老爷性格不合所以不撮合了?谁都以为这是狡辩了,还不如不提。该死,还是低估了流言的威力。
陈知县是个爱面子的人,嘴上不会说什么,但……
当日大老爷发了告牌,新立河工所,任黄师爷为河工所大使,但没提到李佑一个字,更没有像传言的那样任命李佑为副使。
在一干明白人眼中,李佑的行情急剧下降。
第十九章 八十两银子赔不起
第十九章八十两银子赔不起(本章免费)
正午时分,职场失意的李佑怏怏不乐的回住所,心里暗想,每次去了李媚姐家都要倒一回霉,真真是命里相克。
进得房中,却见侄孙子李正正在等候,脚下搁置着书箱,身边放着行李包裹。婢女小竹又来耳边告状说:“老爷,您这便宜孙子耍赖不走了,非要住个十天半月的,奴家力气小赶不动他。”
李正上前辩解道:“小叔爷!县试后日开考,一共五场,隔日一场共考十天。曾叔爷教我在你这里住下,安心考试,省去奔波之苦。”这曾叔爷自然指的李佑的父亲,同宗同族互相关照也是应有之意。
“住下不妨,我这里和县学近,来去方便。”李佑自是答应下来,但看李正轻松如意模样,不禁问道:“你学的如何?可有把握?”
李正不在意道:“托你的福,咱这不是上面有人么,县试必是没问题的。”
登时李佑垮下脸说:“与你说一件事,今日我恶了那大老爷,他已经有芥蒂在心,怕是没这份情面了,书迷们还喜欢看:。”
李正如遭雷劈,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我已经在家里夸了口,此次若县试不中,如何有脸面回去见江东父老?”
见李正垂头丧气的样子,李佑打气说:“我闻得你自小聪颖,读书时先生常有赞赏,不可如此自轻自卑。要立起信心,没了人情,靠本事考得就是。”
“我饱读诗书,自然有这个本事,不消说得。”李正偏头斜眼傲然道:“怎奈小叔爷你不争气,恶了县官。我便是考得第一,怕那县官老爷也不放过。”又痛心疾首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晓得有今日,前番就不来寻小叔爷通门路了。这下可好,通未通得,反而堵住。可叹我李家功名之路,第一关便毁在自己人手中,可怜可惜!”
李佑瞪了李正半晌,无力挥手道:“摆饭!”
小竹过来上了茶水后,便去摆饭。
李正又挤眉弄眼的对李佑说:“你真是好福气,有这样水灵的小娘居家侍候。”
水灵么……李佑望了一眼小竹,天天看倒没感觉出什么。今日听得李正一提,才发现小竹已经不是买来时那面黄肌瘦眼大无神的模样了。
许是这段时间小竹在他这里吃的饱睡得好,活计比以前在家时轻省了许多,又无人打骂管教,李佑待她也和气,邻里吏员家眷们都对她十分爱怜,过的甚是舒心,逐渐出落得娇俏动人起来,小花骨朵一样。
这才一个多月就十八变啊……要是一个月前这模样,别说六两,十六两还差不多。
“听说只花了你六两银子?”李正啧啧称羡道:“身在公门真是有这么多便利的美事。今后我若科举不顺,跟你来讨点差使。”
李佑摆出长辈架子责骂道:“你青春年少,正是发奋苦学时候,其他书友正常看:。当埋首经义,求的上进,上可光宗耀祖下可荫及子孙。怎能轻佻无行,注目外道,面临大考尚且心神不定,对得起全族托付否?”
“谨受老先生教。”李正装模作样的的行一个长揖道。
不知道小竹听到了什么,在李正那碗米里相当不小心的撒了一把盐,吃的李正龇牙咧嘴。
“不像话……”李佑刚说了三个字,那小竹的大眼瞬间出现红圈圈了,眼瞅着豆瓣大的泪珠子就要往下掉,继续保持老爷一不满意就哭鼻子自责的光荣传统。
“不妨事不妨事。”李正反而替小竹求情道。
待吃过饭,忽然见李媚姐家的婢女月香慌里慌张来敲门。见到李佑急忙道:“我家环姑娘这几天疯魔了,不停的写字,媚姐儿实在没法子,请李先生去瞧瞧吧。”
李佑愤愤道:“疯魔了就去找医生!或去找和尚道士作法!寻我作甚?我又不欠得你们什么!真当我是你们的家奴不成!”
三番两次的,去了那总要遇到些倒霉事情,他能不愤么。尤其是这次丢了差使,他全迁怒于李媚姐家了。
月香跪地不起,苦苦哀求李佑。
原来这李环这段日子不吃不喝,只管挥笔码字,日更没一万也有八千。虽然李媚姐认不了几个字,但也依稀看得几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