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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都察院奉命审理南城贪赃枉法案,过程极其迅速,短短数日便结了案并奏报天子。盖因李大人的前期准备工作太出色,该查问的都查问出来了,该整理的都整理好了,都察院照葫芦画瓢,审理时不用费什么力气。
但两个衙门首犯的结局却是不相同的。万指挥罪名重一些,直接被罢官;邱御史则轻一些,以昏庸失察、玩忽职守的罪名被贬往广西为知县。
不过两人均被处以抄没家产,包括所有宅院、店铺等。果然如同李佑猜想的那样,当归德长公主代表放出风声,表示对邱家银铺有极大兴趣后,其他人便纷纷退避,没人会在这上头给自己找不自在。
之后天子下了诏旨,邱家银铺作为邱某案件的赃物直接变卖入官,由少府按股本折现银两给国库,此后银铺归属于少府。
这意思就是少府代替皇家出面,吃下具体表现为银铺的赃物。在交易正式进行之前,银铺的有关文书账册就送到了归德长公主的案头,以便她进行估价。
归德长公主对此事很重视,因为按照李佑的构想,银号的前途和功用远远大于其它任何产业,而收购银铺就是宏伟蓝图的第一步。
千岁殿下信手拿起了银铺契书,漫不经心扫了两眼,却发现有明显异常之处。
再细看,那银铺东家列表里,除了邱御史本人外,赫然还看到四个人名——张三,占股一成五;李四,占股一成五;韩宗,占股一成五;,占股一成五。
这一行逐字逐句的映入归德长公主的瞳孔中,足足让她愣了一炷香功夫。
在毫无心理准备情况下,猛然看到这个,仿佛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千岁殿下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愕然之后忍不住咒骂道:“无耻!无耻!”
这四个人名,她并不都认识,但是张三与韩宗这两个她却见过,那是李佑的家奴。如果所料不差,那另两个人九成九也是李佑的家奴!
不然没有这么巧合,这四个人加起来正好占了银铺的六成股!也就是李佑前几天信口开河提出的六成!而邱御史的股子则不知从何时起骤然缩小到四成。
用家奴名头占股,亏他想得出来!若这六成股子在邱御史手里,那就是罚赃,按照天子诏旨,应当有少府收走。可是如果六成股子是属于别人的,那么就不属于罚赃范畴。从法理上讲,少府是不能擅动的。
也就是说,如果依法办事,李佑四个家奴名下的六成股是稳稳当当、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
归德千岁按下怒气重新冷静,李佑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想了半天,以她的聪明仍是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这实在太出人意表不可思议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又被李佑耍弄了!难怪李佑力劝她打银铺的主意,绝对是要借自己的虎皮去威吓他人,达到扫清障碍的目的!
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明着让她去大张旗鼓,却在暗中偷偷将股子拿到手。
只要她出面,别人就不会来相争,而没了其他人的威胁,李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侵吞银铺股子。
李佑这是觉得她归德长公主很好惹吗?克制住杀人的,千岁殿下对左右吩咐道:“将李大人请来!”
有那么一瞬间,归德长公主产生了在银号事业上与李佑分道扬镳的念头。甩开情夫单独干,从技术上又不是不可行,何必一定要和情夫凑在一起做?亲友之间总是谈钱太伤感情了,这样下去万一形成裂痕就麻烦了。
但随即理智的将这种想法压下去,李佑虽然可恶,小动作小算盘频频,从来也不是肯盲从她的人。
但相较之下,没有更值得信任的人了。这种信任不但是精神上的信任,更是才干上的信任,换做别人,多半是没有李佑的这种天才,将事情办砸的风险是很大的。
其次,如果各自分头去做,那将同时出现两个要开拓异地汇兑的银号,必然要形成竞争。
李佑有没有信心不清楚,可她却没有多少信心在这方面赢过李佑。她知道自己在经济事务上远不如李佑,而且李佑的江左背景相当有分量,拓展汇兑业务只怕比她更快更好。
归德千岁分析来分析去,发现还是不能和李佑分开做,合力一处才是最佳选择。那可恶的人是不是也看出了这点,不怕她翻脸,所以胆敢如此妄为!不过长公主又想起前几日的对话,自己是不是确实太轻忽了某些东西?
蒙公主千岁相召,李佑虽然手头有很多公务,但不敢不从,立刻出衙上轿穿街过巷入十王府。
他知道,长公主此刻绝对火大,她又是个要脸面的人,自己再不识相的推三阻四,只怕要就此绝交了。若真如此,强力女人的仇恨是很可怕的,今后自己的下场将会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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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二十九章 坑爹第二弹(求月票!)
却说李大人到了十王府,被引进了长公主宅邸的书房里,就看到一张连连冷笑的美人脸。李佑带着点小小的愧疚之情,低头行礼,随后一动不动的站住。
归德千岁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才能表达出此刻的心情,半晌才斥道:“好主意,用家奴来持股,亏你想得出来!”
李佑答道:“大明律法,没有哪一条不许家奴有私产罢。我们普通人家的家奴,每个月也是要发月银的。在外头店里分点股子,也没什么。”
其实李佑这招,也是钻了法律空子。按照律法,他本人或者他的妻妾是不可能公开经商的,若偷偷行事,只要用了自己名义那也是违法的事儿,京城人多眼杂,拒不定出什么问题。
但他用家奴去占有银铺的股子,名义上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这些产业都是那四个家奴的。
可是不要忘了还有一层,四个家奴的身契都在李佑手里,也就是说家奴本身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为是李佑的财产,那么财产的财产算是什么?
以这年头的法律发展水平,似乎很难解释清楚。但以李佑的见识,也只能粗浅的理解为总公司、子公司、子公司控股的公司……
总而言之,无论用什么名头,只要能确保实打实的控制住就好。
归德长公主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李佑,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为有千岁殿下,所以在下才敢大胆帮着做一些事情殿下大可高枕无忧!”李佑拍马道。
“混账东西!什么高枕无忧我怎么觉得认识了你,反而更加忧心!”归德千岁呵斥道。
李佑便关切的问道:“今天你似乎太jī动了,不适合谈事情,不如你先休想养神,我们改日再会?”
归德长公主口气令人捉摸不透的说:“你要这就走人,以后就别再想进十王府了。”
“那我们也可以再谈谈,莫非你硬要从我的家奴手中索求股子?”李佑试探道。
“愿赌服输;那倒也不至于。”长公主冷冷的回答。
不愧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归德千岁,李大人心里猛烈夸赞道。他就知道归德长公主虽然酷爱以势压人,控制欲强,但出身金枝玉叶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不是她的风格,输掉的筹码还想往回索要更不是她的风格。
又听到长公主继续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从邱御史手里挖到六成股子的。”
李佑笑道:“那说来也简单,南城这桩案子,主要都是南城兵马司直接做,南城察院算是包庇*启航文字*和帮凶直接动手的时候倒不多。
所以那一百多个到我那里控告南城两衙门的,大多都是南城兵马司,而南城察院的没有几件,颇为不起眼,很容易抹掉。
我便对邱御史说,如果他肯让出几成股子,我就可以帮他扣住所有控告他的状词,并在侦辑时帮忙遮掩这些只有我可以做到。那么根据证据和呈词,邱御史就只能定为失察之罪,而不是直接案犯。
这样他就保住了官位,只是牵涉犯赃枉法免不了被抄家罚赃和贬滴外地,但总好过罢官。
“你这话还有不尽不实之处!那邱御史犯得上为了不被罢官拱手将六成股子都白送你?”
“你真是气糊涂了。若不送给我,他什么都没了无论是官位和产业;而送给我,或可保住官位。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知道了,你先走罢!”长公主挥挥手道。——~~~
李佑无语,刚才他要走,被拦着不让;现在谈话正谈的起劲,又要赶他走。这真是女人善变,难以揣测。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随她去罢……
李大人清静了两日,忽的在邸报上看到,天子诰封归德长公主儿子朱柳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官衔,并赐皇庄一座,皇店一处,听由归德长公主自选。
这个诰封也算隆恩浩荡了,但没有大臣*清逸尔雅*反对。其实以朱柳的公主之子身份,按制在十岁时就可以获封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荣衔,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九年而已。
但是有经验的大臣心里都猜测,现在提前封了锦衣卫指挥佥事,那么此子到了十岁时,会不会又有破格加封?隆恩浩荡的隆恩,是隐藏在这里的。
不过归德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朱柳又是被赐国姓的宫中宠儿,恩荣破格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大家议论起此事时,目光都放在了朱柳的官衔上,至于皇庄皇店什么的,官场上谈这个太俗。
而李大人则很是与众不同,他盯着邸报上的皇店两个字观摩半晌,而且后面还有句“听归德长公主”自选,直觉这里面很有玄机。
正打算深入研究时,又见有内监传话,让他去一趟十王府。果然是分久必合了么,李大人想道。
他还是不敢怠慢,连忙赶去,进了长公主宅第,被引到后殿暖阁中。这次千岁殿下的脸色比上次稍好,从十二月的温度便成了一月的温度。
见过礼后,归德长公主问道:“你看到对小柳儿的诰封了么?”
李佑满脸感jī的谢道:“天恩浩荡也!”
“本想和你悄悄庆祝的,但又一想还是算了。”归德千岁说道。
“这是为何?”
长公主数落道:“你给嫡子赚来了三品世袭指挥使;给庶子赚来了恩荫光禄寺丞,可你给小柳儿赚来了什么?除了一首诗,什么也没有。这父亲委实不称职,想至此便没心情了。”
李佑无语,这情妇今天脑子都是浆糊吗,浑似抱着私生子讨要生活费的怨妇小三,可她并不缺生活费。“小柳儿如今不也有指挥佥事官衔了,你还有什么不忿的。”
“那是我向皇上讨来的,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逃避责任!”归德长公主非常顽固的批判李大人道。
李佑急道:“你不要如此撒赖行不行?小柳儿名义上非我之子,我拿什么名头去公然扶持他?”
“名头只是个形式,听这口气,你连在心里也不想认他了?”
李佑被胡搅蛮缠的大怒,枉他前几日还夸奖长公主大气,全白夸了。“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归德千岁眼中露出笑意“是么?皇土将邱家银铺作为皇店从少府转赐给小柳儿了,可怜的小柳儿占股半数都不到,这哪能算有产业,你这当父亲的看着办。”
“我……”李大人的脸皮抽动三四下,却说不出一个“不”字,应该分给小柳儿多少?
这才一个多月,又被坑爹了啊……哪有这么当母亲的,自己拉不下脸皮来求,却搬出儿子理直气壮的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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