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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望着陈石星,笑了一笑,说道:“外间还有一个说法,说得更离奇呢。”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还有什么离奇的说法?”
那老汉道。”那晚上还有人看见一个少年也‘飞’了出来,他们说这个小伙子是云大侠的徒弟,云大侠准备招他做女婿的。”
陈石星笑道:“这可更是无中生有了,那个‘飞’出来的小伙子是我。”
陈石星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连忙打断他的话题:“那晚的事情,我已说得很清楚了。咱们还是谈谈后来的事情吧,我想知道除了官兵烧掉云家大屋的一事之外,还发生什么事情。”
那老汉瞿然一省,“对,我想起来了,就在三天之前,有个人曾来过我这茶馆,打听云小姐的消息,这个人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
“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大理段王府的家人,奉了小王爷之命,特地来打探云小姐的下落,想把她接去大理的。”
陈石星这才想起,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也是冒认段府的家人来接云瑚的。说道:“哦,有这样一桩事情?那个人现在是否还在大同?”
“三天前他到过这里一次,后来就没有再见他了,可不知他离开没有?陈相公,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此事毫不知情?”
“我没有回过大理,或许是小王爷另外又派了人来,我不知道。”
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是知道,这个人决不会是段府的“小王爷”段剑平派来的。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黄昏日落,在关上了门的屋子里面,光线渐渐暗淡了。
那老汉笑道:“你瞧,我多湖涂,老是和你闲聊,都忘记要弄晚饭给你们吃了。”
陈石星道:“我还不饿。”
那老汉笑道:“饭总是要吃的。你们一路奔波,想也累了。吃过了饭早点睡觉。”
韩芷听得“睡觉”二字,不觉心如鹿撞,暗自想道:“这老汉子是穷人家,开着小小的茶馆,恐怕是没有多余的卧房了。今晚怎么睡呢?”
果然吃过晚饭之后,那老汉说道:“陈相公,我有一间空房,正好给你们两人住。小牛,你帮爷爷收拾你爹那间房间。”
韩芷忙道:“老爷子别客气,我可以睡在铺面,只要把几张桌子凑在一起,就可以作床铺啦。”
那老汉道:“哪有这样待慢客人的道理?反正那个房间也是空着的,又不是要我腾出空房间来给你们。”
接着叹了口气,对他们解释道:“这间房本来是小牛的爹妈生前的卧房,小牛的妈在他出生不久病死了,他的爹爹也在上次瓦刺兵围城之时打仗死了。我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床铺可没有搬动。稍为清理就可用的。”
陈石星打了个呵欠,说道:“真有点倦了。”那老汉道:“是吧,我都说你们一路奔波,哪有不累的道理?两位不必客气,早点安歇。”说话之时,他的孙儿早已把房间收拾好了。
陈石星道:“打扰了你大半天,真是过意不去,你老人家也早点睡吧。”道过了晚安,便即入房睡觉。韩芷无可奈何,只可跟他进去。
陈石星顺手关上房门,似笑非笑的望着韩芷说道:“你还不想睡觉吧?”
韩芷负气说道:“你真的这样疲倦?我可不惯早睡。这张床让给你一个人用,你要睡你自己睡吧,我可以在地上打坐。”
陈石星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早睡。”
韩芷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催着进来。”
陈石星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要问我,我也有一些话要和你说,在房间里,咱们才好说话呀。”
韩芷笑道:“原来你是骗那老爷爷的,你这人真会说谎。”
陈石星笑道:“与人无损,说点小小的谎话又有何妨?”
韩芷道:“原来你和云家很有交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的义父已经和你说了。”
“我知道义父和云大侠的父亲曾是御林军中的同僚,不过他可没有同我说你和云家有甚渊源。这次我匆匆回来,刚赶得上和他见最后一面。我知道他有许多话要告诉我的,可惜没有时间让他说了。”
陈石星道:“我和云大侠相识早在和你的义父相识之前,不过两家的渊源,却也还是在我和你的义父相识之后,你义父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当下把他和云浩怎样在桂林相遇,怎样在他家中养病不幸去世,以及他后来怎样到了大同在云家见着云夫人等等事情,简单扼要的说给韩芷知道。
当然还有些事情,他则是不便说了。
韩芷说道:“如此说来,云家于你有恩,你也对云家有恩。你和云家的交情可真是非比寻常了。云夫人后来怎样?你救过她的丈夫,又帮过她的大忙,她想必是很感激你,把你视同子侄吧?为什么你不跟她?”
其实她的心里是想问陈石星为什么不和云夫人母女一起的,却不好意思问得太过直率。
陈石星道:“云夫人早已死了,据我所知,她是到了金刀寨主那儿,也像你的义父一样,刚赶得上和她女儿见最后一面。我答应过你的义父到桂林找一柱擎天,那时当然不能陪她到金刀寨主那里。”
韩芷叹口气道。”这个云姑娘的命也真苦。”
陇石星说道:“咱们三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样,大家都是父母双亡,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韩芷听了这话,忍不住说道:“你和那位云姑娘既是同命相怜,实在应该在一起的。”
陈石星说道:“我和你何尝不也是同命相怜?”他因为刚刚说到三个人的命运是相同,这句话自自然然的就说了出来,根本没有经过考虑。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韩芷听了他这一句话,却是不由得粉脸通红了。说道:“你莫扯上我,我怎能和云大侠的女儿相比?”过了半晌,又再问道:“她既是云大侠的女儿,武功当然是十分了得,人也长得很美吧?”陈石星话出了口,方始醒觉失言。听她这么一问,勉强笑道:“不错,他已得了父亲的衣钵真传,就如同你得了义父的传授一样。你们都是才貌双全的女中豪杰。”
韩芷撅起小嘴儿道:“你何必替我脸上贴金,我知道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那位云姑娘。”陈石星正容说道:“芷妹,你千万不可这样乱说!”
韩芷似乎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觉就把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刚才那老爷爷也这样说呢,外面的人都已把你当作云家的女婿了。”陈石星低声说道:“芷妹,你不知道,我不怪你。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了。”
韩芷怔了一怔,问道:“知道什么?”陈石星道:“不错,云家是有个好女婿的。但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韩芷吃了一惊,说道:“真的?那人是谁?”
陈石星笑道:“你问了我许多事情,为什么偏偏漏了一件?”
“漏了什么?”
“有关大理段府那位小王爷的事情呀!”韩芷想了起来,说直:“对,听那老爷爷的口气,好像认为你应当认得段府派来的任何一个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上次我来的时候,是替那位小王爷来接云姑娘的。我不愿意被人误会我是高攀王府,所以我只认作是小王爷派来的家人。”
韩芷诧道:“什么,你不是来找云姑娘要交回她父亲遗物的吗?怎的又是受了什么小王爷之托了。”
“两件事情,不可以同时办吗?”
“段府的小王爷为什么要你接她?”
陈石星苦笑道:“这还不明白,他们两家是数代交情。云大侠早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了。他们如今正是同在桂林,待他们回转大理,恐怕就要成亲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
其实云浩虽然有过意思把女儿许配给段剑平,却并未成为事实。至于陈石星对他们的那些揣测,更是想当然耳。在他想来,云段两家门当户对,云瑚和段剑平又是青梅竹马之交,寻常人相处久了,也会日久情生,何况他们,这次云瑚服侍段剑平养好了伤,段剑平当然要带她回家成婚的,即使云瑚暂时不肯应承,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有人说,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陈石星说的虽然不能算是谎话,但他把想象当成事实说了出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好像当成这是真的事实了。把这个“事实”告诉韩芷之后,他面上强为欢笑,心中却是不胜凄酸。”
韩芷则是刚好和他相反,听了陈石星的话,怔了一征,脸上故作矜持,心上却好像放下一块石头似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之感。陈石星吁了口气,说道:“芷妹,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应该欢喜了吧?”韩芷面上一红,说道:“他们成亲也好,不成亲也好,与我有何相干?”
斗室一灯如豆,暗淡的灯光照见陈石星的脸上有一层朦胧的笑意。韩芷不敢正视,但也发觉了陈石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只道心底的秘密已经给他窥破,脸上不觉更加红了。她哪知道,陈石星的笑乃是发自心底的苦笑,根本不是对她而发。
她避过了陈石星的目光,低下了头,又冉想道:“唉,管他是有情还是无情,我和他相识才不过几天,又何必这样着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烦恼。”
两人各怀心事,陈石星也怕韩芷窥破他的内心秘密,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为云瑚高兴,不觉就在她的面前大大为段剑平吹嘘:“不是我夸耀自己的朋友,段府这位小王爷真是十分难得。不但武功好,而且琴棋诗画,无所不通。更难得的,他虽然出身富贵,却无半点俗骨。山中的樵子,江上的渔夫,都是他的朋友。”
韩芷笑道:“你也是文武全材呀,我虽然不认识你这位朋友,他的琴技总比不过你吧?说到三教九流的朋友,我看你也很是不少。”
陈石星忙道:“我怎能和他相比?他一站出来,就自自然然的有一种令人倾慕的既潇洒而又高华的气度,我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韩芷笑道:“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在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到几个了。不过你这样夸赞那位‘小王爷’,我也最少相信一半。要不然云大侠的女儿也不会喜欢他了。”
说至此处,街头传来更大的击析声,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
韩芷突然省起,笑道:“别尽夸你的朋友了。我要知道的都已经问了你了,你要对我说什么,也该说了吧?”
陈石星道:“不错,你也应该睡觉了。我要说的是,请你莫坐在地下,快上床睡觉吧。”
韩芷满面通红,含嗔说道:“我只道你说的是正经事情,原来你是和我开玩笑。”
陈石星道:“我说的是正经的事情呀,一个人饿了就要吃饭,倦了就要睡觉。这里有现成的床铺,为什么要在地上打坐?”
韩芷说道:“我不要你让床铺给我!”要知她虽然相信得过陈石星,但总不能当着一个男子的面睡下来的,那多难看。
陈石星道:“我并不是让这张床给你,我是说——”
话犹未了,韩芷已是气得骂了起来:“陈石星,我当你是正人君子,你,你……”
陈石星忙说道:“芷妹,小点声儿,你莫误会,我,我……”
“你想怎样?”
“我不在这里睡,我想现在就走了。”
韩芷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怪错了陈石星,不由得更是面红直透耳根,低声说道:“这么晚了,你上哪儿?”
“我要去找金刀寨主。我怕那老爷爷着惊,没敢在行前告诉他。明天,你替我向他道个歉吧。”
“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