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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听错?”
“没有错,不过,我那时神志尚未复原,又迷蒙过了一会,第二次,却被一阵冷笑声惊醒过来!”
“冷笑声?谁?”
“我惊醒以后,才发觉自己躺在大殿神枢里,从神像空隙张望出去,见一个灰衣人,正在地道口仰天而笑,左手高高擎着一只瓶子。”
“你看清他是谁吗?”
“那个人以黑中蒙面,无法看清面貌,但从身形上,我认得就是那在石室中偷袭我一掌的家伙。”
“啊——是他?”
“那家伙举着瓶子,得意地冷笑不已,然后封了地道入口,扬长向庙外而去。我一急之下,也从神枢里爬出来,原想追踪他,看看他落脚之处或者去向,不料才出古庙,竟遇上武当派的人循声而至,我伤后乏力,被他们擒住。”
罗英沉思片刻,又问:“那灰袍蒙面人封闭地道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玉苓也在附近?”
燕玉芝叫道:“没有啊!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罗英长叹一声,便将自己进入地道,燕玉苓守候洞口的经过,简略述了一遍,取出那支拾得的金钗,要燕玉芝辨认。
燕玉芝一见那支金钗,脱口道:“这是妹妹鬓上配戴的绝没有错。”举手从自己鬓上拔下一支来,两钗相比,一色式样,正是一对。
罗英蹩眉道:“这样看起来,她准是在你醒转以前,便被人劫持而去了。”
燕玉芝心中忽然一动,道:“你看会不会是救醒我的那人把她带走了?”我仿佛听见他说:“现在你总该放心跟我去了。”这话一定是向妹妹说的。
罗英黯然摇摇头,道:“假如你猜的不错,那人并非强迫她离开,她为什么要把金钗弃在地上?这又是暗示什么呢?”
燕玉芝道:“妹妹一向细心,也许她是有意留下金钗,告诉你方向,要你去追她。”
罗英耸耸肩头,道:“我也曾经这样猜想,后来为了赶来武当,只得作罢,现在你既已安然无恙,慢慢自能寻找到她的。”
燕玉芝悻悻说道:“只是咱们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到手的无字真经,又被武当杂毛们搜去,未免不甘心……”
罗英正色道:“无字真经本是武当之物,物归原主,理所应当,你千万别再生出贪婪之念来。”
燕玉芝抿抿嘴,道:“他们空有真经,没有祸水之源井水,又有什么用处?”
罗英笑道:“你也没有祸水之源井水,要那真经何用?”
燕玉芝冷笑道:“别忘了,那地道,石室以及祸水之源,全是我最先发现的……”
罗英神色一震,惊问道:“难道你已经取得了井水?”
燕玉芝耸耸肩,道:“取得又有什么用,现在真经已经还给武当派了……”
罗英肃容说道:“燕姑娘,假如你真的已经得到那井水,应该拿出来武当转赠天一道长……”
燕玉芝黛眉一扬,道:“为什么?那可并不是武当派的东西……”
罗英正要再说,忽听身后一阵衣袖飘风之声,正由远而近,如飞而至;连忙住口扭头望去,只见山道上迅若惊虹奔来一条人影,转瞬间,已到近前。
这时天色己近黄昏,山中林间,轻雾迷漫,那人霍然在七丈以外顿止,隐约只看见一袭灰色大袍,和满头飘飞的斑白头发。
显然,那是一个将近六旬的陌生老人,但却不似武当派的道士。
斑发老人驻足伫立,好像对突然发现罗英和燕玉芝,同样感到意外和惊讶,一双精芒闪射的眸子,在薄雾中炯炯发亮,注视着这山道边的少年男女。
罗英直觉那老人一双眸子,寒意凛冽,使人不期然产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不安,于是低声对燕玉芝道:“咱们下山去吧!”
燕玉芝正目不转瞬凝视那斑发老人,闻言蓦地一震,慌忙侧过身子,也低声说道:“这人好面熟……”
罗英道:“别理他,咱们只管走咱们的……”
但他正待举步,旋过身子时,却几乎失声惊呼起来……原来就在这转瞬之间,山道上竟突然失去了斑发老人的踪影。
他骇然失措,张目四顾,除了蒙蒙白雾,那老人竟然像鬼魅般失了踪,不禁心中怦然狂跳,急问:“你看见他往那里去了吗?”
燕玉芝道:“我也未看见,但他既由山下来,必是上山去了。”
罗英嘘了一口气,道:“这人身法好快,武当派中分明不会有这般高人,但不知他去三清观干什么……”
燕玉芝突然一顿足,道:“我记起来了,是他……是他……”
罗英惊问道:“是谁?”
燕玉芝道:“你再想想,他那头斑发的头发,那身灰衣,那个身材……”
“斑发?灰衣?身材?”罗英机伶伶打了个寒战,道:
“你看清楚他的面貌没有?”
“面貌虽没看清,那身材却像极了,八成是他!”
“你说他就是……?”
“就是在地道偷袭我一掌的家伙。”
“什么?”罗英猛地一跳:“你没有认错?”
燕玉芝冷笑道:“那时他面罩黑中,又在地道暗影里,自然认不确实,但后来见他站在洞口,手举水瓶,是意地冷笑,那一身灰色大袍和头上斑发,却一点也不错。”
罗英听到这里,怒哼一声,身形疾转,如飞向山上急追而去。
燕玉芝紧随在后,两人展开身法,宛如两道轻烟,片刻间,掠过解剑池,风驰电奔般追到三清观前。
但一到观前,他们却不禁怔怔地停了下来,敢情这时观门已闭,既未见那斑发老人,也未听到三清观中有任何动静。
罗英便欲上前打门,却被燕玉芝拦住道:“那家伙来得蹊跷,失踪得也奇妙,咱们先别打草惊蛇,且在附近搜一搜看。”
罗英顿足道:“不必搜了,他到武当山来,八成是为了那部无字真经……”
燕玉芝点点头道:“不错,他虽然是为了无字真经而来,但此时大尚未晚,我猜他必不会立刻有什么举动。咱们要是叫嚷起来,被他脱身走了,武当派的杂毛们一定反怪我们大惊小怪,最好先忍耐一下,暗中出手,才能使他们信服。”
罗英听得有理,只得忍住心急,两人循着三清观围墙,掩藏身形,缓缓搜寻过去。
他们一路屏息蹑足而行,彼此相隔数丈,遥遥呼应,搜了一段路,天色已黑尽了,却一直没有发现那斑发老人隐身之处。
渐渐夜色深沉,三清观中灯火多己熄灭,夜风拂过林梢,发出一声声萧索而恐怖的音响,乍看起来,整个三清观正安祥地沉浸在夜色里。
突然,观后院墙上,悄悄掠起一道人影。
罗英和燕玉芝正搜到后观一片竹林边,连忙闪身隐在暗处,偷眼望去,却见那人影只在墙头上微微一顿,接着双袖一展,腾身凌空拔起,飘落在墙外草地上。
罗英借着暗淡星光,凝目注视,心里却不觉暗暗称奇,原来那个并不是他们要找的斑发老人,却是个身著羽衣的高舍道士,而且轻功并不很高强。
那道人在草地上略一停身,二次施展“一鹤冲天”之势,几个起落,便进了树林。
罗英向燕玉芝打个手势,也蹑足欺身跟着撞进林子,行不数丈,猛见竹林中有一块三丈方圆空地,那斑发老人用一幅黑中蒙住头面,伟然盘膝坐在地上,在他面前一丈处,站着那羽衣道人。
他们虽然一坐—立,但很明显是约好在竹林里碰头,而且,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这时夜风正强,竹林中沙沙之声,此起彼伏,暗影摇曳,话声难辨,罗英壮着胆,一步一步,缓缓向空场迫近,居然并未被察觉。
距离渐渐近了,话声也隐约可闻,只听那道人喘息着道:“……并非贫道不肯如约,此事风声已泄,日间他们曾经查过一次,要是露出破绽,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斑发老人冷笑一声,道:“只要你做得机密,断然不会露出破绽来,你不要藉词搪塞,实在告诉你,老夫视你们武当犹如草芥,纵欲亲手夺取,又有何难?这样做,不外是抬举你,试试你的诚意,你别会错了意思。”
道人轻叹一声,低头说道:“大侠盛意,贫道自然领会,只是贫道担此奇险,能助大侠练就绝世武功,固所欣愿,万一那时——”
斑发老人不耐地哼道:“你不必唠唠叨叨,事成之后,你自然便是武当门人,难道你担心老夫会食言反悔不成?”
道人连忙稽首,道:“贫道怎敢如此多疑?”
斑发老人沉声问道:“现在闲话少说,老夫只问你,东西带来了没有?”
道人迟疑了一下,那斑发老人已拂袖而起,冷冷又道:“东西带来,就快些交出来,否则,老夫自有血洗武当山的手段,那时你却别怨老夫心辣……”
道人连忙战栗不安,从怀中取出一个方形的黄色小包,双手递了过去,道:“东西已经带来,请大侠过目。”
斑发老人冷冷一笑,左臂伸缩间,那黄色小包呼地一声,已到手中,他眼中顿时闪露出无比欣喜之色,重又盘膝坐下,低头解开包裹,聚精会神开始翻阅检视起来。
罗英藉此机会,凝目打量着那道人面貌,不想一望之下,浑身一震——星光掩映,竹影婆娑,但他已清清楚楚,认出那道人竟是执掌武当派玄都殿的天玄道长。
第十三章 凛然正气
天玄道长乃是与当今武当掌门天一道长同辈长老,掌管的玄都殿,更是武当派藏经重地,他——竟然做出叛门通敌的事?
罗英骇然之下,目光紧接着扫向那斑发老人膝盖上的黄色小包,却见包裹业已解开,那斑发老人正低头翻阅着一本薄薄的绢册,满脸得意之色。
“武当无字真经!” 他险些要大喊出来,手腕疾探,便要拔剑。
忽然一只细柔的纤手,轻握他的手腕,燕玉芝的声音在他耳边吹气如兰,低低切切说道:
“再看一会不好吗?”
这时,斑发老人正好挺身而起,扬扬手中绢册,问:“不会假吧?”
天玄道长胀红着脸道:“祖师遗宝,焉能虚假?”
斑发老人耸耸肩笑道:“那么,你把它给了老夫,他们再人玄都殿查看时,却拿什么搪塞呢?”
天玄道长呐呐片刻,垂首道:“这个……贫道自当另谋良策,不致使他们看出破绽来。”
斑发老人嘿嘿笑道:“什么良策,不过再依样做一本假的罢了,对吗?”
天玄道长蓦地一震,仰起头来,惊惶失措地凝视着斑发老人,呐呐道:“莫非大侠疑心这部真经是假的?”
斑发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已得到祸水之源,是真是假,不难一辨就明。假如你真敢这样大胆,嘿嘿!”说到这里,左手忽然疾探而出,五指一合,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扣住天玄道长的右腕脉门。
那出手一招擒拿手法,只看得罗英心头,一阵狂跳,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啊! “达摩二十四式剪虹手”!
斑发老人左手一紧,低声在天玄道长耳边说道:“据老夫所知,无字真经早已失窃,有这回事么?”
天玄道长脸色大变,讷讷半晌,才道:“不错……但是……最……最近已经……由本派……夺回……来……了……”
“夺回来的,是这一部?”
“是……是……的……”
“嘿!要是再被老夫发现了另外一部,那时你怎么说?”
“但……但凭大侠处置……”
“好!”斑发老人冷笑两声,“为了使你脱去干系,老夫只好成全你了。”
话落,左臂一收,右掌如飞扬起,“蓬”然一声,一掌正中天玄道长背心,天玄道长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