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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心头震动:“姑娘听见了不少。”
“我无意窃听你们谈话。”罗梅影道。
“我知道!”李诗道:“照这么看,我恩叔当初是为那个娘娘所乘,今日是为那个娘娘所制。”
“你是个聪明人。”罗梅影道:“应该知道,所乘、所制,不见得全是坏,像你那位恩叔,在失意的时候最是脆经,最需要慰藉,如果那位娘娘在那时候乘虚而人,你能说那是坏么,如果说你恩叔从此要在道义上对她负责任,这也是一种‘所制’,这也不能说是坏,是不是。”
李诗点头道:“我明白了,只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了。”
“这就要问你那位恩叔了。”
李诗目光一凝:“这好问么?”
“恐怕你必须问,必须弄清楚。”
“怎么?”
“咱们希望我说的‘所乘’,‘所制’都是坏的,那样才有希望让你那位恩叔离开‘平西王府’。”
“让我恩叔离开‘平西王府’。”
“公是公,私是私,于公,你可以跟他为敌,但是你绝不能伤害他,更不能杀他,因为他毕竟是你的恩叔,可是他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非你杀了他,否则你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所以你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置身事外。”
“可是他说过,他不能置身事外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那位娘娘,也是因为他认为吴三桂无私无我。”
“我刚说过,你是个聪明人,像你我这种年轻人都知道,吴三桂是为一己之私,像他那种老于经验历练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李诗呆了一呆:“姑娘是说,他认为吴三桂无私无我的说法,只是一种藉口。”
“未必是藉口,但绝对是听了那位娘娘的。”
“这么说,还是得从那位娘娘处着手。”
“对!”
“可是,要是姑娘所说的‘所乘’、‘所制’不坏呢?”
“那就难了,你跟你那位恩叔,势必得牺牲一个。”
李诗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不过!”罗梅影接着道:“以我看,我所说的‘所乘’、‘所制’不坏的可能不太大。”
李诗忙道:“怎么?”
“你见过他们那位娘娘,你看她像正派人么?真正的正派人怎么会为吴三桂效力,又怎么会称什么娘娘?”
李诗心头跳动了一下,以他看,那位娘娘绝不像正派人,他忙道:
“多谢姑娘,不是姑娘为我分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听了你们那么多谈话,应该是只好下坏吧。”
不错,要是没听见李诗跟楚云秋的谈话,罗梅影就不知道这些事,不知道这些事,又怎么会为李诗分析。
李诗露出了一丝许久未露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说,姑娘不该听那么多。”
“既然没有认为我不该知道那么多,索性让我多知道一些,你那位恩姨是何许人,在京里什么地方?”
李诗心头一跳:“姑娘问这……”
“我这个人有一付热心肠,一向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我想试试看能否帮得上这个忙。”
李诗忙道:“姑娘的好意我感同身受,只是我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怎么?”
“这件事里,牵扯的不只是两个人,一旦挑破,受伤害的人很多,那些人无辜。”
“你的意思是……”
“就让它去吧!”
“那不是个憾事么?”
“姑娘,世间的憾事又何止这一桩,弥补了这件憾事,又造出别的憾事,而且受伤害的人更多,又岂是姑娘所愿意见到的。”
罗梅影沉默了一下:“也计你说的对”
顿了顿,接口:“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位恩姨她……”
“已嫁为他人妇。”
“既有爱侣,她怎么……”
“情势所迫,谁又忍心苛责她。”
罗梅影沉默了,旋即她说了话,可是话题已经变了:“大哥、大嫂已经带着弟兄们走了,让我告诉你一声,我也要回京去了,来跟你辞行。”
李诗一怔:“大哥、大嫂已经走了!”
“站在‘日月会’的立场,他们不得不尽量避免跟你碰面。”
这,李诗知道。
“姑娘也要回京去了。”
“我想留下,可是不能。”
这,李诗也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姑娘这就走?”
“没什么事了,也该走了。”
“我送姑娘。”
罗梅影站了起来:“别,我是‘日月会’的人,连辞行我都不该来。”
李诗又沉默了一下:“好吧!”
“只你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你总要小心。”
“我知道,谢谢姑娘。”
罗梅影欲言又止,终于她还是没再说什么,天知道,姑娘她又何尝愿意走。
她还是走了。
李诗站在那儿,望着出门……。
第十九章
罗梅影走了。
李诗竟然有忽然少了些什么之感,当然,他知道那是什么。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坐了下来,仔细琢磨罗梅影说的话。
冷静的想了半天,他觉得罗梅影说的话很对。
如果不先请恩叔楚云秋置身事外,眼前事他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让恩叔楚云秋置身事外,就必须先破解楚云秋为人所“制”的那个“制”。
如果不幸那个“制”是好的,是楚云秋心甘情愿的,到那时候再决定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楚云秋也不迟。
不过他衷心的希望,不要走上那条路,绝不要。
日正当中。
李诗到了那座庄院外,庄院外不见一条人影,庄院内也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怎么回事?
是“平西王府”的那些人撤离了,不住在这儿了?
站在庄院前,李诗扬声发话:“有客来访,里头有人在么?”
没有一点动静。
怕是“平西王府”的那些人已经撤离了,不住在这儿了,不然李诗人都到了庄院前了,怎么会还茫然无觉,如今更扬声发话,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这要是那些人真不住在这儿了,上那儿找他们去?恐怕除 了等他们来找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诗皱了眉,他就要走。
可是就在这时候,庄院门里突然传出一个话声,话声有点含混不清,像是刚睡醒:
“谁呀?”
李诗心头一跳,忙应:“我姓李,烦请通报,我要见楚云秋楚前辈。”
“等等。”
庄院门里传出这么一声,随即寂然。
显然,那人往里通报去了。
要不是恩叔楚云秋在这儿,看在楚云秋的份上,李诗那会这么样站在门口,发话烦请通报求见,早闯进去了。
很快的,门开了,门开的是个中年汉子,不陌生,董胜武那几个手下里的一个,他,目光充满了敌意,冷冷道:“进来吧!”
李诗道:“我要见楚前辈。”
那汉子有点不耐烦了,话声提高了:“楚爷叫你进去。”
李诗怒火往上冲,可是他忍住了,为了恩叔,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他迈步走了过去。
他也想到了,以楚云秋的性情为人,他这位恩叔绝不会就这么样叫他进去,一定会出来迎他接他,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位恩叔居然这么做了!
他进了庄院门。
“等等!”那汉子忽然冷冷一句。
李诗停住了,回身望那汉子。
那汉子看也不看李诗,关上了庄院门,这才转过身来向李诗,两眼一翻:
“身上有没有暗藏兵刃?”
李诗道:“当然有,一把软剑。”
那汉子道:“交出来,不然不准往里去。”
李诗觉得好笑,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居然有不准带兵刃的事,他道:
“你以为我只凭一双手不能伤人?”
可不,李诗的一双手,绝不逊任何一种兵刃。
“那不管。”那汉子道:“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这样的,只要是外来的人,都得遵从,不遵从也可以,从那儿进来的,还从那儿出去。”
李诗扬了眉,还待再说。
只听一个女子话声传了进来:“娘娘今谕,来客破例放行。”
这女子话声陌生,没听过,想来既不是那位大公主,也不是那位二公主。
那汉子忙躬身恭应,直起身来,对李诗又是一脸敌意,冰冷道:
“便宜你了,跟我来。”
他前头走了。
前头走自然是带路,李诗又把火往下压了一压,跟了上去。
走过一个院落,进了另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花木扶疏,正北是一间厅堂,那汉子就在厅堂前停住,然后微躬身:“禀楚爷,来人带到。”
厅堂门里出现个人,正是楚云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少主请进。”
李诗欠身叫了一声:“恩叔!”才走了过去。
那汉子则迳自转身走了。
进了厅堂看,眼前竟是个小客厅,只听楚云秋道:“少主请坐。”
李诗欠身道:“恩叔请坐。”
楚云秋给李诗倒了杯茶来,两个人这才都坐下,坐定,楚云秋道:
“这儿的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许出外迎客,所以我没有出去迎接少主,少主原谅。”
“我怎么敢当恩叔迎接。”李持道:“旦是这是谁订的规矩,那位娘娘?”
楚云秋微点头:“不错。”
他居然没有一点窘意。
显然,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李诗有点替这位恩叔难过。
只听楚云秋道:“少主是不是决定不管这件事了,特意来告诉我。”
他认定李诗的决定是不管这件事。
他倒是挺有把握的。
李诗道:“我想请恩叔外面说话。”
“那倒不必。”楚云秋道:“不管什么话,这儿说也是一样,再说,正日正当中,外头挺热的,那有庄院里舒服。”
李诗道:“恩叔是不方便出去,还是不愿意出去?”
“都有!”楚云秋道。
“这也是那位娘娘订的规矩。”
“不错!”
“可是早上恩叔……”
“奉娘娘之命出去,另当别论。”
仍然是毫无窘色愧意。
“恩叔在这几说话方便么?”
“我刚说过,不管什么话,这儿说也是一样。”
“既然这样,好吧……”李诗点了头:“我想听恩叔说说别后。”
楚云秋微一怔,凝目:“别后?我不是告诉过少主……”
“恩叔只是告诉了我一个大概。”
“少主想听详尽一点?”
“是的!”
楚云秋面有疑色:“少主怎么会……”
“恩叔是我唯一的亲人,多年来,您我相处也一直情同家人,久别重逢,细叙别后,也是人之常情。”
楚云秋沉默了一下,随即点头:“这倒也是……”
顿了顿,道:“请少主先告诉我,是不是决定不管这件事了。”
李诗道:“我还没有决定……”
“怎么说?少主还没有决定?”
“不错!”
“少主……”
“恩叔,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能决定的,换了是恩叔,恐怕也是一样。”
“是么?”
“思叔,这种事牵涉到亲情,尤其是牵涉到恩叔您。”
楚云秋为之默然,一时没说话。
“我总希望能让恩叔明白……”
“少主,我明白,否则我也不会投身‘平西王府’,更不会在此时此地出面,劝少主抽身收手不要管了。”
看来,他还是坚持己见。
李诗沉默了一下:“恩叔对‘平西王府’究竟知道多少?”
“应该不比少主少。”
“是恩叔自己的观察,还是听别人说的。”
“都有,只是少主放心,我不是三岁孩童。”
这意思也就是说,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
“恩叔认识这位娘娘,是在投身‘平西王府’之前,还是投身‘平西五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