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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突然间,一阵狂风着地卷起,千钧铁笔横扫而出,金铁交鸣之声立时大作,钢刀铁剑,的,折的折,脱手的脱手,十馀大汉身子齐被震出,但觉肩腕麻,一时间竟抬不起手。
这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少年,竟有如此惊人的神力,当真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但这些大汉终究不是俗手,虽惊不乱,十馀人後退,另十馀人又自抢攻而上,俞佩玉千钧笔再次挥出。
这一次却再也无人敢和他硬碰力拚,只是乘隙抢攻,四下游哄,只听风声震耳,震得树叶如花雨般飘落。
二十馀条大汉左上右下,前退後继,竟无一人能攻入笔风圈内,只是这千钧铁笔威势虽猛绝天下,毕竟太长太重,施展既不能如普通刀剑之灵活,真力之损耗也太多,二十馀招过後,俞佩玉白玉般的额角上已满是汗珠。
罗衫少年抚掌大笑道:“对,就是这样,先耗乾他力气再说,老鼠已被捉进了罐子,还怕他跑得了麽?”他虽然戴着面具,但听他语声,年龄也的确不大。
俞佩玉虽在和别人动手,眼睛却不断在留意看这狠毒的少年,更留意着这少年的一双手,手中的无情针。
只听他背後老父的呼吸已越来越微弱,终至气若游丝,而面前这强敌的身子却渐渐走近,一双手似乎已将挥出。
俞佩玉心已碎,力已竭,突然大呼道:“罢了。”
他明知此番若是脱走,只怕再也难查出这些仇人的真象来历,但情势却已逼得他非走不可。
话声出口,千钧笔“横扫千军”,突然往一条使刀的大汉当胸砸了过去,那大汉心胆皆丧,魂不附体,跌在地上,连滚几滚,千钧笔竟插入地下,俞佩玉身子竟藉着这一戳之力,“呼”的自众人头顶上飞过,飞过树梢,就好像一只长着翅膀的大鸟似的,飘飘汤汤,飞了出去。
千钧笔居然还有这点妙用,更非众人始料所及。
罗衫少年顿足道:“追!”
他脚一顿,人也箭一般窜了出去,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何况他轻功本就和俞佩玉差着叁分,俞佩玉藉了那一戳之力,轻功更无异加强了一倍,等他飞掠出墙,但见墙外柳丝在风中飘拂,河水在阳光下流动,一条黄犬夹着尾巴从小桥上走过。
俞佩玉却已瞧不见了。
口口口
俞佩玉其实并未走远,只是躲在桥下荒草中。
背後背着一人,他馀力实已不能奔远,只有行险侥幸,以自己的性命来和对头的机智赌上一赌。
只听那罗衫少年轻叱道:“分成四路,追!”
一人道:“桥下……”
罗衫少年怒道:“姓俞的又不是呆子,会在桥下等死?”
接道,衣袂带风之声,一个接着一个自桥上掠过,“噗通”一声,那条黄犬惨吠着跌入河里,想是那罗衫少年恼怒之下,竟拿狗来出气,水花消失时,四下已再无声息,俞佩玉一颗心提起,又放下,还是伏身草中,动也不动。
他当真沉得住气,直到了盏茶时分,确定那些人不再回来,方自一掠而出,不奔别处,却笔直奔回自家庭院别人算准他不敢回来,他就偏要回来。
庭院依旧深寂,浓荫依旧苍碧,像是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六具身,却又在提醒他方经惨变。
俞佩玉笔直奔入内室,将他爹爹放在床上,自柜中取了瓶丹药,全都灌入他爹爹嘴里。
这本是老人秘制的灵药,也不知道曾经救过多少人的性命,但此刻却救不活他自己的性命,俞佩玉的眼泪,直到此刻才流下来。
阳光自小窗中斜斜照进来,照在老人已发黑的脸上,他胸中还剩下最後一口气,茫然张开了眼,茫然道:“我错了麽?……我做错了什麽?……”
俞佩玉以身子挡住阳光,泪流满面,嘶声道:“爹爹,你老人家没有错。”
老人像是想笑,但笑容已无法在他逐渐僵硬的面上展露,他只是歪了歪嘴角,一字字道:“我没有错,你要学找,莫要忘记容让,忍耐……容让……忍耐……”语声渐渐微弱,终於什麽也听不见了。
俞佩玉直挺挺跪倒,动也不动,泪珠就这样一滴滴沿着他面颊流下,直流了两个时辰,还没有流乾。
窗外阳光已落,室内黝黑一片。
黑暗,死寂,突然间,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这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每一脚都能踩碎人的心,这脚步声自曲廊外一声声响了过来,终於走到了门口。
门,轻经被推开俞佩玉还是跪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只见那人影竟自门外一步步走了进来,就像是幽灵般,还是走得那麽慢,他身子纤小,脚下却似拖着千斤重物。
俞佩玉终於站了起来。
那人一惊,倒掠而出,退到门口,道:“你……你是什麽人?”
这句话本该俞佩玉间他的,他却先问了出来,俞佩玉静静地瞧着,朦胧中只见“他”腰肢纤细,长发披散,竟是个女子。
那知这女子竟然嘶声狂呼道:“好恶贼,好毒的手段,你……你居然还敢留在这里。”
反手抽出了背後长剑,剑光闪动,发狂般扑了过来,连刺七剑。
她方才脚步那般沉重,此刻剑势却是轻灵飘忽,迅急辛辣,俞佩玉展动身形,避开了这一气呵成的七着杀手,沉声道:“菱花剑?”
那女子怔了一怔,冷笑道:“恶贼,你居然也知道林家剑法的威名?你……”
俞佩玉再退数步,叹了口气,道:“我是俞佩玉。”
那女子又是一怔,住手,长剑落地,垂下了头,道:“俞……俞大哥,老伯难道……”
她一面说话,目光已随着俞佩玉的眼睛望到那张床上,说到这里她已依稀瞧见了床上的人,身子不由得一震,风中秋叶般颤抖起来,终於扑倒在地,放声痛哭道:“我不能相信……简直不能相信……”
俞佩玉还是静静地瞧着她。直到她哭得声音嘶哑,突然道:“好了,我已哭够了,你说话吧。”
俞佩玉还是不说话,却燃起了灯,灯光照亮了她一身自麻的孝衣,俞佩玉这才不禁为之一霞,失声道:“林老伯难道……难道也……”
那少女嘶声道:“我爹爹六天前也已被害了。”
俞佩玉惨然失色,道:“是……是谁下的毒手?”
那少女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霍然回过了头,灯光下,只见她的面容是那麽清丽,又是那麽憔悴,她的眼睛虽已哭红,虽然充满了悲痛,却还是能瞪得大大的,瞧着俞佩玉,眼色也还是那麽倔强,她瞪着俞佩玉一字字道:“你奇怪麽?我爹爹死了,我却不知是被谁害的,那天我出去了,等我回去时,他老人家身已寒,找们家里已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俞佩玉直在想不到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在经过如此惨变後,还能远自千里赶来这里,此刻竟还能说话。
在她这纤弱的身子里,竟似乎有着一颗比铁还坚强的心,俞佩玉长叹垂首,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那少女却又接道:“你奇怪麽?找居然会说已哭够了,只因我委实已哭够,我已哭得不想再哭了,这一路上找已哭过五次。”
俞佩玉失声道:“五次?”
那少女道:“不错,五次,除了你爹爹和我爹爹外,还有太湖之畔的王老伯、宜兴城的沈大叔、茅山下的西门……”
俞佩玉不等她说完,已耸然截口道:“他们莫非也遭了毒手?”
那少女目光茫然移向灯光,没有说话。
俞佩玉道:“太湖王老伯金剪如龙,号称无敌,宜兴沈大叔银枪白马,少年时便已横扫江南,茅山西门大叔一身软功,更是无人能及,他们怎会遭人毒手?”
那少女悠悠道:“菱花神剑与金丝绵掌又如何?”
俞佩玉垂下了头,黯然道:“不错……莫非他们竟都是被同一人所害?这人是谁?”
那少女道:“只是,我并未瞧见他们的身。”
俞佩玉霍然抬头,道:“既未瞧见身,怎知已死?”
那少女道:“没有人……他们家里虽然没有死,却也瞧不见一个活人,每栋屋子都像是一个坟墓……你的家,和我的家也正是如此。”
俞佩玉默然半晌,喃喃道:“家?……我们已没有家了。”
那少女目光逼视着他,忽然道:“你要去那里?”
俞佩玉缓缓道:“这所有的事都是件极大的阴谋,大得令人不可思议,我现在虽猜不透,但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你若是主便这阴谋的人,要对我如何?”
那少女道:“斩草除根?”
俞佩玉惨笑道:“不错,你若是找,又当如何?”
那少女道:“逃……但逃向那里?”
俞佩玉道:“何处安全,便去那里。”
那少女道:“安全?……。你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就算到了你身旁,你也不会知道的,普天之下,又有何处才是安全之地?”
俞佩玉道:“有一处的。”
那少女道:“是什麽地方?”
俞佩玉:“黄池!”
那少女失声道:“黄池?……如今天下武林中人,都要赶去那里……”
俞佩玉截口道:“正因为天下英雄都要赶去那里,那恶贼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那里出手伤人的。”
那少女缓缓点了点头,缓缓道:“很好,你在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想得如此周到,想必不至於被人害死了,你……你去吧。”
俞佩玉道:“你……”
那少女大声道:“我用不着你管。”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俞佩玉也不阻拦於她,只是静静地在後面跟着,跟出了门,那少女脚下一软,身子跌倒,俞佩玉已在後面轻轻扶着,长叹道:“你吃的苦太多,太累了,还是先歇歇吧。”
那少女目中又有泪光闪动,咬了咬嘴唇,道:“你何必故意装成关心我的样子,我我自千里外奔到你们家来,你……你……你却连我的名字都不问。”
俞佩玉道:“我不必问的。”
那少女突然挣扎着站起,咬着牙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再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杀了你。”
俞佩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却又怎会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少女展颜一笑,瞬即垂下了头,幽幽道:“只可惜你我相见的时候错了……”
话犹未了,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一个苍老的语声轻唤道:“少爷……少爷……”
俞佩玉横身挡在少女前面,道:“什麽人?”
那语声道:“少爷你连俞忠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麽?”
俞佩玉松了口气,那少女却抓紧他肩头,道:“谁?”
俞佩玉道:“他是自幼追随家父的老仆人!”
那少女道:“但……但我来的时候,一个活人都未见到。”
俞佩玉怔了怔,道:“他……只怕也躲过了。”
说话间一个白发苍苍的青衣老家人已走了进来,躬身道:“秣陵来的王老爷已在厅中等着少爷前去相见。”
俞佩玉动容道:“可是“义薄云天”王雨楼王二叔?”
老家人俞忠道:“除了他老人家,还有那位?”话未说完,俞佩玉已大步走了出去,但见曲折的长廊两旁,不知何时已燃起了纱灯,就像是平时一样。
俞佩玉心里奇怪,脚步却未停,大步冲入前厅,厅中竟是灯火通明,一个浓眉长髯,面如重枣的紫袍老人端坐在梨花椅上,正是侠名遍江湖,仁义传四海的江南大侠,“义薄云天”王雨楼王二爷。
佩玉奔过去跪地拜倒,哽咽道:“二叔,你……你老人家来得……来得迟了。”
王雨楼叹道:“你和你那老爹爹的事,二叔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