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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目光深沉,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冷冷道:“好!”
包括红莲花在内,谁也不信俞佩玉能挡得住怒真人三百招的,只因大家都见过俞佩玉的武功,只道俞佩玉能挡得住十云五百招,已是大为不易,若能接得住怒真人五十招,已是奇迹出现了。
朱泪儿道:“既然这样说定?没有别人会再来罗嗦了么?”
怒真人大吼道:“若还有别人罗嗦,某家先拧下他的脑袋。”
他似已憋不住?狂吼著又道:“姓俞的,你好生出手吧,某家先让你三招。”口口口
俞佩玉一直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肩头已担起了副千斤重担,本来紧张已极,但等到真和怒真人面临相对时,他反而松弛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怒真人也不过只是个“人”而已,我又何必一定要畏惧于他?”
别人在说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别人在做什么,他也全都没有听见,他已全神贯注在怒真人身上。
他忽然发现怒真人的眼睛、眉毛和双手都不是一样大的,右边的总比左边小些,鼻孔里有三根很黑很粗的毛露出来,前胸的衣服上有块油渍,左面的袖口已被磨破?露出里面的白布衬里。
他又发现怒真人的左眼在跳,嘴角在抽动,右手的五根指头都颤抖起来,左手五指却伸得笔直……
这些都是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在俞佩玉心神集中下,每一个微小的特徵,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竟都变得明显起来,他从未如此全神贯注地来看一个人,也从未想到能将一个人看得如此清楚。
到后来怒真人的一个鼻子在他眼中也彷佛变得有磨盘那么大,他几乎能看得出这鼻子上有多少个毛孔。口口口
怒真人的狂吼声,俞佩玉竟没有听到,怒真人已有两次催他出手,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动也下动。
“这小子莫非已被吓呆了么?”
俞放鹤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怒真人忍不住又暴跳如雷起来,吼道:“你……”
谁知这次他的脚刚跳起来,吼声刚出口,木头人一般呆立那里的俞佩玉,忽然像箭一般窜出。
他手掌也已流云殷切向怒真人膝头。
要知像怒真人这样的绝顶高手,武功与心神合一,平时所作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有意无意的武功配合。
这正如精于舞蹈之人,平日动作也自然特别优美一般。
是以他纵然随意站著,全身也自然无懈可击。
但无论是谁,在怒火发作,暴跳如雷时,动作就难免涣散,两只脚若离了地而不□人,下盘更难免有空门露出。
俞佩玉全神贯注,正是要找他的弱点,这一掌正是攻向他全身上下气力最弱,防守最疏的一环。
怒真人也不免吃了一惊,瘦小的身形忽然在半空中陀螺般一转,手足俱已反向俞佩玉击出。
这一著连消带打,以攻为守,果然是妙著,可见怒真人果然不愧为当今顶尖高手,纵遇危机,也丝毫不乱。
朱泪儿却大声冷笑道:“让三招?哼。”
这一招既是以攻为守,自然就算不得在让招了。
怒真人忽然长啸一声,身子竟已在啸声中骤然退出。
他手足本向前击,身子却忽然向后退出,看来真好像有人在后面用绳子拉他似的,若是常人见著,只怕要以为这是魔术。
但在这小楼上的,却可以说无一不是武林高手,都已看出怒真人竟以长啸鼓气,将自己身子反激而出。
至于为何有气喷出时,人却向相反方向射出,这道理那时虽还无人憧得,但怒真人气功之妙,却是人人都看得出的。
就连红莲花都不禁为之动容,失声道:“好气功。”
俞放鹤微微一笑,道:“以帮主看来,这位俞公子可挡得了真人多少招?”
红莲花面上像是有种惋惜之色,沉吟道:“最多只怕也不过百招左右。”
俞放鹤转向海棠夫人,含笑道:“夫人的看法呢?”
君海棠笑道:“红莲帮主目光如炬,他的看法还会错么?”
她和红莲花两人,自始至终,从未向郭翩仙那边瞧过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那边角落里还躲著个人似的。
郭翩仙心里本在暗暗欢喜,此刻听了他们的话,才突然一惊,暗道:“这小楼总共才这么点大的地方,就算我藏的地方甚是黝黯,以他们的目力又怎会瞧不见,他们这只不过是明知俞佩玉绝非怒真人的敌手,明知这楼上没有一个人能跑得了的,是以才故作大方而已。”
一念至此,郭翩仙已是汗流浃背。
这时怒真人早已让过三招,展开了攻势。
他招式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精采奇突之处,似乎与他的盛名不符,但是看了三五招后,他招式的威力,就渐渐显了出来。
只见他招式虽没有什么奇诡的变化,但上一招与下一招间却接得天衣无缝,有时上下两招,明明是背道而驰,所用的手法,和攻击的方位俱都绝不相同,若是换了别人,纵能将这两招连在一齐,也必定勉强得很,但在他手里使出来,却像是天生就该连接在一起的。
朱泪儿暗中本在冷笑:“原来大名鼎鼎的怒真人,也不过如此。”
但看了几招后,心情也不禁沉重起来。
这些平平无奇的招式,竟是越看越觉可怕,每一招都如铜锤巨斧,重击而下,而且一招跟著一招,连绵不尽,永不断绝,就连旁观的人,都觉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何况首当其冲的俞佩玉。
朱泪儿忍不住瞧了凤三先生一眼,嘴里虽未说话,目光却无异在间:“你看俞佩玉真能挡得了他三百招么?”
谁知凤三先生竟已闭起了眼睛,对当前这一场有关他生死荣辱的大战,他竟连瞧都不瞧一眼。
转眼间三十招已过,怒真人的招式越见凌厉威猛,俞佩玉简直已好像只有挨打的份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每施出一招前,看来都像是要先想一想,而高手相争,又那里容得他有考虑思索的余地。
三十招过后,胜负似乎就已成了定局,大家都已认定俞佩玉若能支持到百招以上,就算不容易了。
俞放鹤忽然一笑,道:“如此精采的大战,当真是百年难见,若是错过,实在可惜。”
十云微笑道:“既是如此,弟子将四面廉子都拉开来,让大家都能瞧得见好么?”
俞放鹤笑道:“那正是再好也没有了。”
十云不等他说完,早已将四面窗廉都拉开来。
窗外风声凄厉,夜色沉重,天地间也似充满一种肃杀之意,但四面屋脊上,却有许多人冒著风寒,站在那里。
窗廉一拉开后,屋脊上的人更越来越多。
郭翩仙方才本来还想乘乱逃出,此刻也知道自己就算是肋生双翅,只怕也难以飞出去。
他暗中叹了口气,索性站了起来,向海棠夫人微笑著点了点头,显得既是惊奇,又是欢喜,就像是终于见过了久别多年的情侣,只差没有立刻奔过去,拉起她的手,向她叙说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了。
怎奈海棠夫人还是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就彷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却含笑向俞放鹤道:“有件事我实在觉得奇怪极了。”
俞放鹤道:“夫人有何奇怪之处?”
海棠夫人道:“盟主你看怒真人的招式之沉威,比起昔日的天钢道长如何?”
俞放鹤微笑道:“昆仑绝技,凌厉无双,天钢道长功力之深,招式之猛,更久已为海内武林同道所共仰,只不过……”
海棠夫人道:“只不过比起怒真人来,还稍逊一筹,是么?”
俞放鹤微笑不语,自然就等于是默认了。
海棠夫人道:“十多年前,我随先师到昆仑的时候,恰巧瞧见天钢道长和人动手,对方好像是一位来自西域的喇嘛,功力也惊人得很。”
俞放鹤道:“那想必就是号称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红云大喇嘛,此人和昆仑派宿怨极深,上昆仑搦战,已不止一次了。”
海棠夫人道:“那次我距离他们动手之处,没有十丈,也有七八丈,但天钢道长一招击出时,我还是能觉得寒风扑面,连衣服都被震动得簌簌直响,现在,怒真人就在我们面前出招,我为什么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俞放鹤笑了笑,道:“这只因真人已能将内力收发由心,控制自如,每一招击出,力道都只集中在俞公子一个人的身上,绝不肯有丝毫浪费外溢,一击不中,力量就立刻收回,是以除了俞公子外,谁也感觉不出。”
他又笑了笑,接道:“否则莫说你我,就连这小楼,只怕也早已被震坍了。”
海棠夫人叹了口气,悠悠道:“幸好我不是俞佩玉,我想他现在一定很不好受的。”
朱泪儿冷笑道:“但也未必如你想像中那般难受。”
海棠夫人笑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朱泪儿再不埋她,只是喃喃数著道:“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她数得实在未免太快了些,其实这时怒真人和俞佩玉只不过拆了八十多招而已,但俞放鹤等人既已算定俞佩玉再也接不下三百招,是以也没有人和她计较。
俞佩玉此刻就像是只钉子,虽然被一柄巨大的铁锤不断地敲击著,但铁锤若想将钉子敲弯,却也不太容易。
他忽然发现怒真人的招式虽猛,但却并没有将他逼得很紧,有时他遇著险招,急切间想不出破解的招式,怒真人反而会在有意无意间网开一面,等他一等,他心念转动,出招就更慢了。
朱泪儿却数得更快,嘴里不停地念著道:“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俞放鹤瞧了红莲花一眼,微笑道:“一百招已过?想不到他竟还能支持下去。”
红莲花淡淡道:“的确想不到。”
十云忽然道:“这位俞公子的内力,像是忽然增加了许多,是么?”
红莲花道:“不错。”
十云叹道:“一个人的内力,竟能在半日之间忽然增强这么多,倒的确令人不解。”
俞放鹤微笑道:“但道兄只管放心,他内力就算增强得再多,也还是挡不住令师一百招的。”
十云道:“可是此刻一百招已过了。”
俞放鹤道:“那只不过是令师存心想看看他的武功深浅和招式路数而已,否则,在第八十六招时,俞公子已无法支持得住?是么?”
他这话虽然向十云说的,但声音却故意说得很大,像是唯恐怒真人听不见,怒真人果然大笑道:“不错,我正是要瞧瞧凤三究竟传给了他一些什么惊人的功夫,但现在却已瞧得差不多了。”
狂笑声中,招式骤然加紧。
谁知俞佩玉变招拆招,竟也跟著快了。
要知俞佩玉纵然聪明绝顶,凤三先生纵然不惜将绝技倾囊相授,但在短短半日中,他能学会的仍不多。
是以他与怒真人交手时所用的招式,大多是临时创出的,出招自然难免缓慢,但百余招拆过后,他灵机触动,创出的招式已有很多,招式的变化,也渐渐纯熟,这正如与高手对奕,纵是初学下棋的,也会被逼得触得灵机,下出一两手连他自己都梦想不到的妙著。
俞佩玉的招式,正也是被逼出来的。
只听朱泪儿道:“一百六十……一百六十一……”
俞放鹤忽然笑道:“姑娘只怕数错?此刻只不过才一百五十三而已。”
他本觉多两招少两招,却没什么关系,但是此刻眼见俞佩玉武功竟是有增无减,终于忍不住计较起来。
朱泪儿咯咯笑道:“你们不是很有把握的么,此刻怎的也担起心来……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
她还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