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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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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心瓴问道:“殿下怎么想到用囚徒来代替征丁的?”
  季涟笑道:“这个法子前人又不是没用过,历朝历代都是有的。”
  柳心瓴道:“前人是用过,可是从来也不见用好。始皇帝便用囚徒来修长城、陵墓,结果最后连自家天下都丢了……”
  季涟笑道:“那是他苛责太甚,用囚徒来开河,也只是帮补人手罢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何况这些人的刑期并不长,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只要能减轻刑罚,又能不花钱就得到家人的探望,又何必一定要冒砍头的风险去逃狱呢?再说……你当那些看管的军士都是无能之辈么?”
  柳心瓴对季涟的这一考量颇为赞许,先前他早已想到这个法子,只是不待他进言季涟便先提了出来,想着季涟这一路出来,着实稳重不少,笑问道:“可是……殿下怎么突然会知道那些囚徒的想法呢?”
  
  季涟轻笑道:“先生,你知不知道,弟子在十岁的时候,曾经还以为三个鸡蛋就要一两银子呢。”
  柳心瓴微微一惊后便笑道:“那殿下后来怎么知道不是的呢?”
  季涟接着道:“弟子十岁的时候,孙小姐来宫里,有一天用膳的时候,孙小姐说,宫里没有做馄饨做得好的师傅,说她家有个丫鬟的馄饨做的特别好吃。弟子当时就问她,这么好吃的馄饨,卖多少银子一碗,一年能挣多少钱。”
  柳心瓴嘴角微勾,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季涟笑道:“师傅想笑就笑吧,事后弟子想起来才知道,居于深宫之中,不知世间疾苦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当时孙小姐说,那馄饨二个铜板一碗,一个月才能挣一吊钱,还不如她们家卖一匹绸缎挣得多。”
  “我当时就问,那她们家岂不是一个月都未必能一人吃一个鸡蛋?”
  柳心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季涟继续道:“当时孙小姐狠狠的嘲笑了我一番,还说我比书里面那个问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喝肉粥的皇帝还要傻。”
  “可是先生不想知道为什么弟子一直以为三个鸡蛋就要一两银子么?”
  柳心瓴笑道:“那一定是宫里尚食局的公公们告诉殿下的吧?”
  季涟点头道:“是啊,弟子在宫里时,皇爷爷经常教导弟子要关心百姓民生,将来才能保住这个太平盛世。弟子当时就想,要知道百姓民生,首先要从衣食住行了解起啊,所以就去尚食局翻看他们的账簿,看到记载鸡蛋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三个。”
  柳心瓴笑道:“那必是宫中的公公从此中渔利所致。”
  季涟道:“原来大家都知道,可是当时孙小姐嘲笑弟子的时候,弟子还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弟子是看了账簿的。孙小姐便随便叫了几个丫鬟过来,还有高嬷嬷,我问她们以前在宫外时买鸡蛋的价格,结果高嬷嬷说,一两银子,够殿下你吃一年的鸡蛋了。原来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弟子一人不知道。”
  柳心瓴问道:“那后来呢?殿下必是去狠狠的惩治了尚食局的公公?”
  季涟答道:“当时弟子就是这样想的,弟子去找皇爷爷,跟他说尚食局的太监利用采购中饱私囊,怪不得给我们安排的膳食经常是几十两银子一顿,让平常百姓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日日山珍夜夜海味,其实在宫里吃的比一般的大富人家也好不了多少。后来盘算了一下,孙小姐家里一顿宴席吃的比宫里还要好呢,倒白白让弟子担了个虚名。”
  “谁知道皇爷爷知道了,只是把尚食局的总管叫过来,要他们收敛些……弟子当时听了十分生气,便问皇爷爷为何纵容他们,皇爷爷却说,你就算惩治了尚食局的所有太监,再换一批新的过来,日子久了还是这样,恐怕还会变本加厉……”
  季涟说道这里,闭目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弟子当时不知道皇爷爷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此次出宫,弟子才知道,原来一直生活在深宫里,弟子的眼睛早就被蒙蔽了,又岂止是不知道一个鸡蛋什么价钱这么简单?”
  柳心瓴半晌才道:“殿下的生活,竟然是连一个鸡蛋的价钱都要想出这么多道理的么?”
  
  季涟愣了一下,笑道:“弟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让先生见笑了。而且……这些话,似乎也只能和先生讲了。”
  柳心瓴笑道:“臣觉得殿下似乎还不止想了这么多呢。”
  季涟低头微笑,似有些不好意思,接着道:“弟子以前读史,常常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历朝历代,总有开国之明君,鲜有中兴之明主,当时总是想不明白,此番出巡,弟子才想通这个问题”,顿了一顿道:“也许头一两个皇帝,都知道宫外究竟是怎样的,而后来的储君,长于深宫之中,妇人之手,每天看到的只有宫闱秘辛和不见血的刀剑,就算偶尔有图强之心,也根本不知道宫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不管什么事情,不是经过朝臣,就是经过太监宫女……”季涟摇摇头,只是叹气。
  
  柳心瓴被他这话惊了半晌才道:“臣……似乎还从来没有想过殿下这番道理,照这么看,臣以前读书时,常常觉得有些皇帝愚不可及,却原来是错怪他们了?”
  季涟笑道:“师傅何必连这个都要反省起来,只是不在其位,便不知道其中苦处啊。”
  
  说到此处,季涟咬咬嘴唇,似乎要说什么,又觉不妥的样子,柳心瓴看他如此模样,便道:“殿下还有什么道理么?”
  季涟呆了半晌道:“弟子在想,像弟子这样的人,如果从未出来过,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宫里……将来,江山兴衰,社稷存亡均系于一人之手,不是很危险的事情么?”
  柳心瓴听到此番言论,目瞪口呆了半天才道:“殿下也不必如此过虑啊,这不是还有满朝的文武么?只要文死谏、武死战,国家便不会衰亡啊。”
  季涟摇头道:“可只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沿着河道走了半里路,才又蹦出一句:“只是弟子现今,也不知道该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心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要是玦儿的师傅在的话,也许会有办法?
  玦儿在追慈庵里等了月余,也不见有季涟的信来,每日里只是惶惶不安,连带把师太的小板凳做坏了好几个,这日她又把师太那个做了一大半的茶壶给毁了,师太忍无可忍,骂道:“小妮子作死啊,在这里每天不干活也就算了,还把我这些东西都给做毁了!”
  玦儿虽心里有些内疚,口上却硬道:“反正做好了也不好看,师傅你干吗这么着紧?”
  
  师太叹气道:“你以为师傅要你学做木工是做什么?指望你做好了拿出去卖钱么?还不是让你修一下性子。”
  玦儿问道:“可是师傅以前不是也常常逼着我打坐干什么的么,那个时候还夸我耐得住,坐的下来呢。每次出去见人,也都装得乖乖的,可没少人称赞我。”
  师太冷哼道:“那个时候是让你练表面功夫,现在让你练的是心里的功夫。你看看你,我让你念了几年的经,你会背几个字给我听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坐倒是坐住了,有没有花半点心思在事情上面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完整整做出一个东西来给我看啊?”
  玦儿撅嘴道:“可是……可是人家担心阿季哥哥嘛。他去金陵都一个多月了,一点信都没有。”
  
  师太只是不理她,拿着手里的刻刀,正在给一块石材切边,任凭玦儿在旁边聒噪,也不去理她。玦儿见师太只是不理她,也没法子,只好蹲在师太旁边等她刻完,师太手里拿着的正是孙璞从浙江转运至京城的一批石材之一,那块石头呈淡淡的乳白色,半透明状,石理细腻,色泽温润。师太虽是生手,却并不喜用印床,只是自己一点一点的琢磨,玦儿不服气道:“师太刻来刻去刻的都很丑,又慢,这都几天了也没见师太刻出一个能见人的印章呢。”
  师太抬首笑道:“你不服气就直说,我刻的丑又如何?你还不会刻呢。”
  
  玦儿见死活说不动师太,只好闷闷的拿起旁边的另一块石材和刻刀,一点一点鬼画符似的下起刀来,一边刻一边嘟囔道:“又快到荷花开的季节了呢。”
  师太白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人间至乐之事,莫过于半亩荷塘,一叶扁舟,莲花在侧,美人在怀……”
  玦儿失笑出声:“师太还想着美人在怀呢,是不是还要找人来唱曲呀?”
  
  师太正色道:“那是自然,师太我当年在秦淮河上和三五好友掌灯夜游,那些唱曲的小妞,比你唱的好听多了,长得也比你好看,那种一掷千金,世间销魂的日子,真如前尘幻梦一般啊……”
  
  玦儿听得入了神,忽想起一事,喃喃道:“阿季哥哥不会现在也在金陵过这样的日子吧?”说着小嘴又撅了起来,又想起师傅先前说父亲纳妾的事情,心里又惴惴起来。
  师太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左手抚着右手的手指轻叹道:“你家那个薄情郎,一时还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去。”心里想着,师傅到底养你一场,又怎么舍得你受这些苦,况且无准备之仗,也不是你师傅打的。
  玦儿扭捏道:“师傅你真的连这些也能算出来么?”她和师太处的日子最久,自然渐渐的觉着师太只是一个好吃懒做的,除了喜欢享受,除了念经的时候之外,倒没看出什么地方像那些所谓的高人。
  师太笑笑道:“算不出来——不过他先前来探你的时候,我见过一次,他看你的那副神色,自然是错不了的。”
  玦儿哦了一声,是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二十一章 一种相思两地愁

  季涟在钱塘盘桓数日,每日里都是去河道附近走一走,有时浙江的府台们会给他介绍一下钱塘江大潮,只是可惜时下正是开春,要到八月才是观潮时节,钱塘的县丞聂川一提起钱塘大潮,便颇为兴奋,连连道:“殿下要是能呆到八月份,那可就能饱了眼福了,每年这个时候,钱塘所有的客栈都会被挤满啊,下官连维持治安的人都找不出来,都跑去观潮了,要说那潮势,百里之外都能听见。这远处听跟近处看的感觉又不一样,远处听的时候,就跟听到人在隐约弹琴一般;近处看,便是雷霆万钧,高的时候潮头有两三丈呢。惊天动地而来,须臾之间又悄然退去,卷起的海砂跟雪堆一般……”
  
  季涟听得他如此推崇钱塘大潮,便问道:“那每年八月多少的时候,这海潮才会来呢?”
  
  聂川忙答道:“每年中秋过后那几天是观潮的好日子,海盐澉浦那里有前朝修得一个观海亭,后来因为人多被挤坏了,前年下官又派人去修缮过了,去年用着挺好的,殿下若有兴趣,今年可至海盐观潮。钱塘附近凡有名望的家族,每年都是去海盐观潮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下官估摸着要说服些商人在海盐再多开些客栈呢。”
  季涟点点头,听他说起钱塘附近有名望的家族,心中便想起了玦儿的家,她幼时也会来观潮么?应该是和父母一起来吧……一面想着这个,一面道:“江浙一带的风光,真是数不胜数,倒让寡人一时有点流连忘返,忘了是要来干什么的了。”
  聂川听他如此说,忙道:“修理河道的事情,殿下不必太忧心了,开春的时候疏通最为便捷,只是以往总是找不到人手,现下殿下调派了浙江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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