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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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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玦儿低眉叹道:“事实上……母后也没说错啊,我是生不出儿子了,还老占着你,母后不过是替人说了而已,就算母后不说,你以为别人就不说了么?”
  季涟忙问道:“有人在宫里嚼舌头么?”
  玦儿苦笑道:“就算嚼舌头,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嚼到我跟前来啊。只是……凡事你也总该有个打算,我这里你是指望不上了,难道你还真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么……”
  看着玦儿幽幽的双眸,季涟心中一抖,慌忙强笑着皱眉道:“我怎么听你这话,像是准备把我往外赶似的?这些日子你说身子不舒服,我也没有强逼你,难道连让我在这儿歇会儿的时间也不给了么?”
  他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不自觉的想起这些日来柳心瓴劝他的话——这些道理他并非不明白,只是知易行难,若人人明白道理就能照章行事,这世上又怎有这许多烦恼?
  玦儿勉强一笑,半嗔怪半幽怨的:“你以为我想把你往外推么?现在还好说,往后日子长了,只怕前边那些人的口水,都够把我淹死了。我也不指望别的什么了,就安安稳稳活几年,好走在你前头,也就知足了。”
  季涟拉了她的手抚道:“你也别每日都这么丧气的样子,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俩不都还好好的么?这些事情你也别老放在心上,该怎么做我心里自有计较,你只管每天好好养着身子,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往日里都是你帮我操心,也总该轮到我替你做点事的时候。”话虽这样说了,可要怎么做,他倒真是一点谱也没有。
  玦儿心头一暖,靠在他肩上,烟儿送了汤药上来,她才撑着用了几口,季涟马上就拈着一枚蜜饯送到她口中,她轻轻的嚼着,才觉出些许甜意来。
  待季涟不在长生殿时,玦儿又一个人倚在榻上愁眉不展,高嬷嬷见了,便偷偷劝道:“娘娘,有些话你别怪老婆子多嘴,像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玦儿愣了一下,又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踌躇半晌才道:“已是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法子”,才说了两句,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高嬷嬷叹了气,让宫女们都出去,拿了帕子替她揩了眼泪,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老婆子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也听说过不少事情了——这现成的例子,可不就是太后娘娘?先前不也六七年都没有身孕,现在不照样贵为太后?”
  玦儿抬起头,犹豫道:“嬷嬷是想说——借腹生子?”
  高嬷嬷点头道:“可不是,听说以前宫里也有不少这样的事情,没有生养而当了皇后、太后的娘娘比比皆是,娘娘只要肯下点功夫,寻一两个好生养的宫人即可——陛下那边还不是什么都依着娘娘么?”
  玦儿想了想,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陛下温良泛爱,我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岂不是伤陛下的心?再者,陛下和母后因为此事始终有些心结,我又怎能为了自己做这等事情?”
  
  高嬷嬷又劝了几次,玦儿只是不肯,高嬷嬷无法,只得作罢。
  八月十五的那天,季涟在夕晖殿设了家宴,照例请了从封地回来的两位叔父,还有在京里的几位大长公主、驸马,张太后、齐王涵、周王漳、卫王湐等一众人等一起赴宴,往日都是带江皇后和玦儿的,这次玦儿却并未出席,除江皇后外,选了谢昭仪、周昭媛几人陪同伴驾。
 
  席上张太后问及玦儿,季涟垂目答道:“太医说她最近受不得风,儿臣就没有带她出来,让她多歇息一下。”
  江淑瑶见玦儿虽未来,却另带了三四位妃嫔——虽已是意料之中的事,脸色仍不免灰白,强笑道:“妹妹既是身体不好,过几日本宫去看看她吧?”
  季涟皱眉道:“再过些时候吧。”
  这日家宴散后,季涟回了秋风殿的书房歇息,又让人给玦儿送了丝被,说是近日天冷起来了,别受了寒。玦儿躺在床上,只是睡不着,印象中似乎没有哪年的中秋是季涟不在的,刚刚送丝被过来时还带话说要她安心——只是她的心怎么安得下来呢?
  往后几日,季涟又照常来长生殿,还吩咐小王公公去备了不少木材和石材送到玦儿这里,白日间除了看看折子,也陪着玦儿刻石,刻了几日又怕石材太凉让她受了寒气,叫人把屋子烤的暖暖的,倒让玦儿有些受不住了。
  只是季涟也开始去别的妃嫔的屋子里坐坐了,不断有各式各样的消息传了出来。
 
  听说苗充媛自小画画的好,陛下坐在圆辉殿里让她画了一副小像;
  听说谢昭仪的琴音如青山流水,陛下已经有几日去长生殿时,中途被琴声吸引住,在云华殿外驻足了;
  ……………………
  听着烟儿向自己一条一条的报告,玦儿听着有如刀绞。自己画画的像鬼画符,以前被季涟取笑过好几回,后来便再也不画了;至于弹琴,她有一次也曾想学,被季涟讥笑为弹棉花,于是又放下了……
  
  到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么?
  然而季涟来时,却从来不提那些人,只是静静的看她刻石。还有一次叫人送来了一张图纸,画的是一盏荷花灯,样子和当年玦儿在追慈庵住着时用的那一盏颇为相似,只是画的更精细些,季涟拿着那图样笑道:“叫工匠做了来,挂在纱帐外头,夜里醒来时有个亮,心里也安稳些,好不好?
 
  玦儿点点头,也不问其他——似是两人达成的默契一般,她心里渐渐也明白起来——季涟只怕迟早要召那些妃嫔侍寝了。
  然则……谁会是第一个呢?
  平日里和自己交好的周昭媛性子最是可爱,先前许多人来拜会自己,不过是为了赢得季涟眷顾。周昭媛却总是随意而来,并不捡着时候,这两年别人都用尽了心思去钻研他的喜好,她的喜好,周昭媛却总是天真烂漫,她虽只是和周昭媛学学曲闲话一些家常,倒是看得出周昭媛并不是争强好胜要讨季涟欢心的性子——只要她不是第一个,玦儿心里倒也好受些。
  那么……谢昭仪?宫里公认最为美貌的就是她了,刚进宫的那年七夕便费尽心思献采莲曲,之后几次三番的在云华殿抚琴引季涟前去观看,只是季涟一早看穿了她的心思,并未有什么反应——可若真是如此,那这些日子为何又去了云华殿?
  她缩在被褥里七想八想的,往日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在如今酷烈的形势下忽地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连让她定下心来的力气都没有。
  若是这些妃嫔有了身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她猫出头看了看衣箱,里面放着师太给她的书,不用拿出来看,她早已是背熟了的;前人曾使些什么手段,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季涟到底是需要一个子嗣的……
  想着想着又想起自己没了的那个孩子,不管是儿是女,总是自己和季涟的骨肉,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这时季涟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发什么呆呢?叫了半天你都不应?”
 
  玦儿回神道:“没什么呢,在想你那个荷花灯什么时候才做好。”
  季涟见她落寞的样子,这些天来似乎总有些失神,抚了抚她的头发劝道:“别老想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要不要我接你爹娘进京来瞧瞧你?”
  玦儿想着若爹娘知道自己以后不能生养,只怕更要为自己忧心,忙摇头道:“花那么大的心思做什么,倒不如……能找到我师傅就好了。”
  季涟叹了口气,半晌无言。
  接下来几日,季涟又哼哼唧唧的跑来长生殿,说秋风殿的饭做的不好吃,非要留在这边陪着玦儿一起用膳,晚间每每看着玦儿睡了,才转回秋风殿的书房去歇息,却并没有召人侍寝。
  
  玦儿见他这样,想着他心中尚是顾忌自己——然而他再也不是自己一人所有,却已成定局。思前想后许多回,终于在九月初一从蓬莱殿回来后,她咬着唇忍着泪对季涟道:“阿季……我知你挂念我,可是……社稷为重……”,一语未完,已泣不成声。
  季涟圈着她的双臂倏的紧箍起来,半晌后回过神来,发觉玦儿咬着下唇,渗出淡淡的血印子,慌忙伸手去阻她——他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拇指塞到她唇齿之间,让她松了口,却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咬破了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道他才回过神来,忙紧紧的抿着唇,生恐被人发现了。
 
  晚间温言细语的搂着玦儿睡下,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猛的长舒了一口气,又长抽了一口气——好像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却又砸的人生疼。
  他亦知这是迟早的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孝道也好,社稷宗庙也好……
  
  他不能没有儿子,朝廷不可无储君。
  她窝在他怀里睡熟了,他心烦意乱的,随手捡起案头的《诗三百》,随意翻开一页,映入眼的又是令他刺痛的字眼——往年他只宠着她一个,半是爱她,半是怕她——她家里的父亲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如今……她咬着牙忍着心痛说出的话,却让他巴不得能在她先前醋坛子的挟制下过一生一世。
  
  次日的傍晚,便有旨意下来,召云华殿谢昭仪侍寝。
  后宫里顿时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宫女太监们简直要奔走相告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讯息便传遍了兴郗宫的每一个角落,大家艳羡谢昭仪的时候,又暗暗叹息孙贵妃,三年里恩宠未衰,到如今,终是要淡下来了。
  长生殿的沙漏如往常一样的旋转——那是当朝最有名的匠人制成的五轮沙漏,轮盘上站着击鼓报时的小桃木人,每个时辰跳出来四次。
  往常玦儿总觉得那桃木小人跳出来的太快——季涟才讲完一段左传里的故事,它就跳出来了;才得空陪她,批了几道折子,桃木人又跳出来了;她靠在他胳臂上才讲了一会子话,桃木人就开始敲鼓了……
  如今那桃木人也如死寂一般,她拿着书从第一页翻到最末一页,竟然也听不到一声小鼓——九月初二的夜,似乎比季涟大婚的那一夜更加漫长。
  

第七十三章 谁料江边怀我夜


  初二夜里,谢昭仪半夜便被送了回来,初三,季涟又宿在了长生殿。一些平日里得长生殿赏赐多些的宫女太监心里竟有些暗暗欢欣,互相传言着原来陛下到底还是离不了孙贵妃。
    初四这夜,召寝的是赵充仪。 
   秋风殿的偏殿里,燃着浓浓的檀香。 
    小王公公领人去斯盈殿传了口谕,赵充仪沐浴、更衣后,被一顶宫轿抬至秋风殿,小王公公伸手扶出赵充仪,道:“娘娘,陛下还在书房看书呢,让充仪娘娘在寝殿候着,充仪娘娘要是困了,就先歇了吧。”
    赵充仪诺了一声,随着小王公公进了寝殿,一进去就闻到浓烈的檀香,熏得人有些发晕,便问道:“陛下很喜欢燃檀香么?”小王公公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今日陛下又燃的浓了些。”
    赵充仪坐在鎏金龙塌旁,强忍着过于浓烈的檀香,等到子时,仍不见季涟过来,便又怯怯的叫了小王公公来问:“陛下每日都如此忙么?”
    小王公公尚未回答,旁边响起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小王,把烛火灭了。”——正是季涟过来了。
    赵充仪忙起身见礼,黑暗中看不见季涟的脸色,只听得他似乎走近了床榻,传来轻轻的一声:“ 记得,……你是琅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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