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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看上去个个四肢完整无损,毫无刀兵之伤,虽然生机尽绝,但他们体内有股绝大的力量,看,他们额头、脸上有朱砂符咒痕迹。”
练无邪不满地窃声道: “都知道是僵尸了还看?”
“巫门中人行事果然非常人可揣测,如此恶毒之法,将大汉士兵炼制成铁骨僵尸,反制大汉,一举两得,你义父看来有大麻烦了。”顿了一顿,怒然道: “我怀疑他们是用活人炼制成的僵尸。”
“活人?”练无邪闻言不禁退了半步,有些不能置信。
“砰!”随着船身轻微晃动,一具僵尸忽然倒了下去,接连带倒了两三具僵尸, “啊!”练无邪惊呼着跳了起来,连连后退。
杨真初时也骇然一惊,待明白过来,暗中也是一身汗毛倒竖,鬼神之说虽不能令他畏惧,但活生生的尸体,确实很是可怖,在练无邪面前他可不愿意丢脸,连声道没事没事。
“该死的巫族人!”; 无邪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刚一张口就吸入了大口尸气,迅即又捂着鼻子,臻首转了开去。
杨真关上舱门,他接下来连开几个舱门,结果都是如此,一艘楼舰下来,少说也有五百具僵尸,十艘巨型楼船,算下来装载将近数千具僵尸。
且从衣饰观来,有大汉南征军各路兵马,变相证实了南疆明湖和青丘龙门峡双双失守,十万大军只怕余部寥寥。
两人接着又潜入邻近几艘楼舰,情形皆是大同小异,就在杨真以为练无邪会放弃撤离之时,她却坚持要到大荒军旗舰上一探。
杨真只得随了她的意,两人商讨一番,先潜到了旗舰临近的一艘战船上,在楼船雀台上高高眺望对面,至于上面望风警戒的水兵早就给施法昏睡了过去。
杨真眺望了四周一遭,道: “我怎么有一股很不妥当的感觉””
“对面船上只有寻常兵士,没有特别的人,啊……不对!”
“远来是客,何不上船一叙?”一个有着 语腔调的男子声音传来,声音并不高,却凝而不散,显然找准练无邪两人所在位置传音送来。
杨真和练无邪各自心中骇然,想不到自认谨慎的行动,竟不知不觉让人盯上了梢。
他们忽然都明白过来,早前与那左清河的相遇绝非巧合。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眼下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离去,一是与对方见面。
只是眼下,对方只怕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两人钻进去。进退维谷之下,练无邪率先作出了决断,她飞身直掠向了对面船头。
杨真苦笑一声,也腾身飞掠而起,待他落到甲板上,前舱中门大开,左右两列全副武装的蛮兵高举火把开道;松油声啪啪作响,整个船首火光闪耀。
一股南荒凛然彪悍之气扑面而来,肃杀不胜!
接着一个异常健壮的青年人龙行虎步地走出来前舱,直迎两人而来。
火光下,来人头缠九黎族头帕,一翎黑羽斜插在上,一身犀牛甲包裹在黑披风下,衬托着威武雄壮的躯体。他体格在大汉北方人中看来虽算不上高大,但却是一派恢弘气度。
“两位能将噬血巫君邪玉琅打得落荒而逃,蚩某佩服!”
练无邪冷冷问道: “你就是大荒军首领九黎人蚩越?”
九黎族青年头领笑道: “练姑娘英姿飒爽,不愧是武王爷义女,果然将门虎女, 某生平最敬英雄,两位可敢与蚩某入内一叙。”说着,他退到一旁,微微欠身作请。
练无邪暗暗吃惊自己身分曝光,看了一旁眉头深皱的杨真,咬牙道: “你既已知我是谁,就不怕本姑娘拿了你?”
蚩越纵声豪放一笑,双目放射着无比的自信,再次作请。
两人已经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尾随 越进入了飞庐大厅。
入厅第一眼,一小带着丝丝憎意的冰冷目光就迎上了杨真两人,那人正是邪玉琅,他盘坐在右首,位置显赫。
大厅正前方挂着象征九黎、乌蛮、白蛮等诸族的旗帜,当中三帜鲜明,正中一帜黑底红案,一小人首蛇人飞腾在黑旗鸿蒙之上,正是南蛮第一大族九黎族旗。
左侧一帜,黑底白案,上有牛首,乃乌蛮之旗。
右侧一帜,白虎卧踞,乃白蛮氏族图腾。
余者在左右大厅两侧尚且十余帜,正是南蛮大荒联军诸族氏族旗 。
邪玉琅嘿嘿一笑,微微起身道: “两位别来无恙。”
练无邪月眉一挑,正要说话, 越沉喝道: “巫君,来者是客。”
邪玉琅冷笑着安坐了下来, 自顾把玩着手中的玉盏,内里血红的浆液在长明灯下,流荡着妖魅的红色光芒,与他身上的冰冷气息相得益彰。
越指引向左首,那里有一名全身都藏在黑色斗篷中的高大男子,只露出半个脸孔,在微微飘动的灯火下,只能看见森白的肌肤,和勾鼻深目,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是我族三席大巫师之一屠方长者。”
听闻蚩越的介绍,这名斗篷男子冗自不言不动。杨真两人却是大吃一惊,巫门各脉除了门中不问世事的巫老外,就属大巫师地位最为崇高,掌族中生死大权,修为自然可想而知。
这时两名长相秀丽、肌肤微黑的蛮族少女从角落走出,跪在地上,在主席对面摆好酒席,请杨真两人入坐,而后乖觉地匍匐退去。
练无邪反客为主道: “ 头领似乎熟知我等身分,甚至行踪,可否为小女子解惑一二?”
越哈哈一笑,反问道: “两位深夜在我大荒军水师船队如入无人之境,又有何图谋?”
被反将一军,练无邪不由一窒。
越目光落到杨真身上, 目射奇光道: “这位杨兄弟,乃昆仑派‘多情剑仙’萧云忘的关门弟子,可对?”
杨真脸色大变,道: “是左清河告诉你的?”
越一楞,呵呵笑道: “杨兄有所误会,昆仑派乃道门圣地,我云梦大泽与昆仑法宗关系一向不错,譬如杨兄弟不久前在昆仑峰会大出风头,在下就略知一二。”
杨真脸色再变,心中琢磨,遁甲宗在昆仑峰会之时,来的是宗主无尘真人及其门下,与左清河并不曾谋面,这样说来巫门暗中有人混入了峰会?抑或是法宗将消息传出?
他左右想想皆觉得不太可能,转头却见练无邪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乌亮的眸子仿佛在说:看不出你还挺有来历的样子。
“蚩头领知之甚详,在下甚感佩服,不知头领召我二人相见又有何打算?”
越笑道: “我等本同是修行中人,何必如此见外……”
练无邪打断道: “既同是修行中人,为何你们执意插手凡俗争斗?”
越目光突然深 无尽, 望着前方道; “不知二位可曾深入过南疆万里深山莽泽?”
两人皆默然不语。
越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茫茫山泽之中,沉重道: ”上古九州黎民共主中土,我九黎先祖兵败黑水,祖辈往南迁徒,吃尽无数苦头,才逃过亡族大难,最后不得不深居南陆沪州深山莽林之中,与兽为生,比起你中原千千万万辽阔平川和肥沃土地,差之不可里计。
“女娲大神造物之初:万物众生皆有;你道家也主张齐物,人与万物等量齐观,我南疆百族为谋求生存,争取更肥沃的土地,何错之有?”
杨真两人再次窒语。
越神色激动道: “自上古玄宗三分修真界起,我等修行中人远离庙堂,苦居高山深谷以避世俗,纵然族人受尽委屈,也忍辱负重。
“我巫门中人不与你道门一般清高,视凡尘如土芥,我等纵然隐居云梦大泽,却也从未敢忘却族民之苦,千百年来只是受制你道门带头定下的天律,纵然暗中出手,也是守持了当年的约定。”
杨真和练无邪本是理直气壮而来,听到此处,已是落尽下风。
越说到这里, 目光突然转厉,直逼视着杨真道: “你道门把持修真界三千年之久,我巫门,佛门,乃至魔道甘居下风,是当年承你昆仑封印万妖震古烁今之功绩。
“如今封印在你昆仑手中破灭,九州再归混沌,风云再起,天下英雄出我辈,只怕修真界要重开新局才是。
杨真两人纵然再愚钝,也明白了蚩越话中的蕴意,巫门将以封印破灭为借口,重新谋求修真界的地位,这凡俗界斗争,只是他们犁庭江山的第一步。
他忽然觉得很迷茫,修道中人不是该清净无为,远离俗世,一心向道的么?怎么转眼之间,就要为了那看不见如浮云一般的名位斗个你死我活呢?
练无邪一字一句道: “既然蚩头领说得明白,小女子也自当奉陪到底!”
蚩越大笑三声,昂首左右,道: “自古法不责众,当年三界约定,又有多少宗门遵从了下去?
“就你道门原始一脉的昆仑派,就传下无数外门枝叶,九州各地搜刮一等一天材地宝,供奉你仙府炼丹制器,传道化民;你道门道德一派中南太一,更是明目张胆掌持大汉朝廷;你道门灵宝一脉天柱山灵霄派,在燕辽两州戎狄明里暗里兴风作浪,装神弄鬼,真当无人知晓么?
“你道门的一些手段,只怕比魔道诸脉有过之无不及;再说佛门之首天佛寺,言必视钱财如粪土,一切为身外之物。
“明里传法九州,暗里聚敛财富,广置庄园,收纳良田,当今之势,已是富可敌国,你道门都望尘莫及,唯有我巫门守在云梦大泽,敢问,这是何道理?”
杨真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下山以来所行所见,他已渐然明白了修行并非遗世独立,而是与化外密不可分,无欲无求只是追求的境界,而非现实履行。
如若蚩越所讲一切都是事实,那么道门所为根本不符其宗旨,反是利欲熏心,有蛊惑万民罪恶之举,那么身为道门弟子的他,立场又该如何?
既然世间斗争,都源于修真界法统之争,那么自己身为道门弟子又该如何自处?
他突然怀疑起自己出手帮助武令候父子,是否一场错误。
沉寂半晌,练无邪问道: “你们将大汉士兵炼制成僵尸,如此惨无人道,你又作何解释?”
越大笑道: “自古两军交锋,不择手段,练姑娘还不明白么?你青丘一线十万大汉军为我大荒联军尽数击溃,刘德功率千余残部翻越青丘,逃亡至江汉平原, 某放他们一马又如何?
“这一仗足让整个大汉陷入恐慌,怒江南线十三郡落入我大荒联军手中指日可待。”
练无邪面无表情,再问道: “京师派出的供奉堂就那么不堪一击?”
越嘴角一撇,不屑道: “中南山的人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之辈,隐在阵中瞻前顾后,再则轻敌,结果落得全军尽墨,只是凭空让我大巫师多了几个上品炼尸物件。”
杨真听得心中一沉, 越如此不顾一切,连太一门都不惜撕破脸皮,其北上决心可见一斑,大汉江山危矣。
“来,不管今后是敌是友, 某都要敬两位一杯。” 越脸上严霜尽去,忽然一脸春风,举杯而起。
恍恍忽忽,神思不属的杨真和练无邪,这才发觉左右两名蛮族侍女上前从厅中温热的铜樽中,支上长勺,为他们各自挹上一杯琥珀色的酒,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两人都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
第十章陷阱
“ 慢!”练无邪忽然喝道。
杨真猛然惊醒,搁下杯盏,巫门蛊术神秘莫测,制人于无形,这酒喝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莫不是怕蚩某谋害尔等?”蚩越脸色一沉,不悦道: “你们也太小看我蚩越了,我巫门法术博大精深,又岂在释玄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