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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也可以问一问你的听众,这样他们也会认真起来。”
这一刻,书璐才第一次从心底里想,原来普林斯顿的经济学博士的智商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一个星期后,《书路漫漫》节目组收到了比平时多几倍的信,但绝大多数是参加“我最爱的一本书”活动。书璐在节目中号召大家把自己心目中最爱的一本书以及对这本书的感受写信寄来节目组,然后由节目组评选出最优秀的来稿,获胜者可以得到他最爱的这本书,而且还会在节目中介绍获奖的文章。
节目组的同事们都很高兴,因为这个非常闷的节目终于有了一定的号召力。但制作人老赵却苦着脸:
“如果最后获胜的是《西游记》或者《三国志》,那还好办,如果是《冰封的日子》或是Ngugi Wa Thiong'o 的书,你们让我去哪里找啊……”
然而坐在桌边拆信的众人对他的这种顾虑并不感兴趣:“不会的啦,老赵,我们只要一看到是没听说过的书,马上就cancel了。”
周六下午的图书馆,书璐兴高采烈地向家修讲述这周收到的信如何如何多,听众们的积极性如何如何的高。家修平静地望着她,好象所有的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点醒我。你这么帮我,晚上我请你吃晚饭。”书璐大方地说。
家修微笑了一下,说:“抱歉,晚上我约了人。”
不知道为什么,书璐的第一直觉是,他约的是一个女人。虽然请客吃饭被拒绝有点悻悻然,但她体内八卦的细胞马上又开始作祟:“是谁啊。”
家修打量了她一下,张口想说什么,但随后又停顿了一下,才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书璐心中难免有点失望,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反驳他:“我才不是小孩!”
这一天晚上,是书璐第一次独自从图书馆走回家,以往都是吃过晚饭家修送她回去的。十一月底的上海,已经寒风阵阵。书璐突然感到有一点点凄凉,心中止不住地想,究竟老男人晚上约了谁呢。
低头走路的她,忽然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情侣,她连忙抬起头来道歉,却在看清楚他们的脸后愣了一下。
“书璐。”
原来是“三号床”,然而她身旁的那个却不是易飞。
那个从她手中夺去了易飞的“别人”,就是“三号床”。
书璐微笑了一下,不过她自己都能感到这笑容一定很勉强。
“你好吗。”三号床问。
“很好……”
“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先生。”她大方地说。
两人互相点点头,书璐没敢仔细看他,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对了,你是在电台上班吗?”三号床突然问。
“是。”
“《书路漫漫》里面的书璐是不是……”
“是我。”书璐尴尬地笑笑,不管怎么说,虽然这周的读书活动反响还不错,但她自己始终还是把自己定位在尚不成功的节目主持人,遇到老同学,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我们也听过你的节目。”
又寒暄了几句,因为赶着去看电影,他们匆匆道别。
书璐继续走着,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看着路上一对对相互取暖的情侣,她的心里有一丝悲哀。她好象有一点不确定,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否还有爱一个人的勇气。
“各位听众晚上好,这里是‘书路漫漫’,我是书璐——”
“我是曼曼。”
“这一周我们收到了听众们踊跃的来信,我们的评选工作将持续三周,因此从这一期节目开始,我们会读一些听众的信,听听他们心目中对最喜爱的这本书,是怎样的看法。”
“没错,三周之后,我们会评选出最优秀的一封来信,并且赠送给他这本他最爱的书。相信这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礼物。”
书璐读着信的时候,第一次感到原来这样一个读书的栏目,也可以有交流和互动,这是她第一次被自己的听众感动,也是从这一期开始,她决定要尽自己的努力把这个沉闷的节目做好。
这一个周六的图书馆之约,书璐带了许多读者的信去看,但她并没有对家修谈起节目的事情,而是把讨论的重点转移到上周他的约会上。
可是任她怎么问,老男人都始终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书璐嘟起嘴有些不满,家修突然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吃过饭去了哪里。”
“什么?”
“上周六,晚上八点我打过电话去你家,你家人说你还没回来。”
书璐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怪不得我一回去我妈就问我去了哪里,你干吗打电话到我家去。”
家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女孩子晚上最好早点回家。”
书璐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是不满地哼了几声便不再答话了。
家修又说了她几句,才自己管自己看起报表来。书璐闷闷地想,原来普林斯顿的经济学博士在谈到女孩子晚上回家时间的问题时,也跟家庭主妇一样罗嗦。
她开始拆手边的信,老赵关照她要把这些信全部看完,挑一些下周录节目时读。
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其中有一封上写的是“曹书璐”收,她有些疑惑,这封信很薄,跟其他听众厚厚的来信不同,信封上的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拆开后,里面只有一页纸。
“书璐:
你好,或许你觉得有些意外,但我想写这封信给你已经很久了,上次在街上遇见你,我想,一定是时候到了。
跟你同学四年,我们虽算不上很好的朋友,但是始终是彼此关心的。因此我做了错事,破坏你和易飞的幸福,却一直没有机会跟你道歉,我感到很苦恼和愧疚。
易飞没有错,错的是我。
当时我已经与现在的先生在一起,但因为他家人的反对,我爱得非常痛苦,最后他一度听从家人的告诫,要跟我分手。
我想当时我一定是疯了,否则,我不会找易飞来做我们爱情的牺牲品。
你还记得毕业那年的学生会迎新晚会吗,你因为感冒在家休息没有参加,那天晚上很多同学都喝醉了,我负责把易飞送回寝室,然后我就回家了。但是在我先生跟我说决定分手的时候,我满心只是想着要怎样留住他。我知道,求他是没有用的,于是我想刺激他,告诉他我有了其他男友。
我告诉易飞,在我送他回寝室的那晚,他强迫了我……我要求他对我负责,做我的男友。
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当时自己一定是疯了。易飞听我这样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我能感觉到他一定很痛苦,但当时我自以为自己是天下最痛苦的人,所以我不顾一切。
我带着易飞来到先生的面前,他也很痛苦,然而他还是在我们大四那年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国外读书了。
我想,我和易飞,从来不算在一起过,是我伤害了他,伤害了你,我很对不起。
后来,当我把真相告诉易飞的时候,他说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他请我不要告诉你,因为相信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们之间一切的美好已经结束。
一年后,是易飞帮助我和先生又重新走在一起,我很感激他。但我一天都不能忘记自己带给你们的痛苦,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无论怎样,我想告诉你,易飞是一个好人,他自始至终都很爱你。
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但请你一定要原谅他。
……”
书璐看着泪水一点一点滴在白色的信纸上,在收到这封信之前,易飞这个名字,这个人已经在她心中慢慢淡忘了,有时候,她甚至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了。然而读完这封信,看着他的名字,她的心竟这么痛,痛到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一直以为这段关系结束时,痛的是自己,然而两年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他背负了更多的东西。
家修慌张地坐到她身旁,抓住她的肩。她看不出他的表情,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模糊了一切。
如果能够回到从前,她和易飞,是不是有不一样的结局,现在的他们是不是也好象街上的情侣,在冬日互相取暖,互相安慰;又或者,已经为彼此戴上誓言的戒指,从此以后像王子公主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她知道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回到从前,就像易飞说的,他们之间所有一切的美好都结束了。
爱,只是一种感觉,没有“真相”。
此刻,她惟有靠在身边这个人的肩上大哭一场,才能悼念这一个哀伤的故事。
“下周我决定不再去图书馆了。”吃晚饭的时候,家修严肃地说。
书璐哼着鼻涕抬头看他:“干吗?”
“今天被你这么一闹,别人一定以为我欺负你。我没脸再去了。”
书璐嘟了嘟嘴,没有答话。她记得,当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是家修把信纸从她僵硬的手中拿开,搂住她,握着她的手,好象还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但她听不到,或许是哭得太投入了。一想到那封伤心的信,她的鼻子又开始酸起来。
突然书璐的鼻子被人捏住,不能呼吸,她抬头,是家修。
“不许哭。”他的表情很威严,语气却带一点点慈爱和请求。
书璐破涕为笑,他才松开手。
吃拉面的时候,书璐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因为鼻子和嘴巴都塞住了。
“你现在还想知道我上周跟谁约会吗。”家修忽然说。
书璐惊讶地看着他,迟疑地点点头。
“旧情人。”
“我就知道。”她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又问,“你也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不呢。”普林斯顿的博士很不以为然。
“我姐说从来没见你跟女孩子约会。”
“在那里读书的时候比较忙。”他回答简单扼要。
书璐仍不死心地问:“那你跟旧情人约会做什么。”
家修抬头看她:“跟你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他从来只要一句话,就能堵住她的嘴。
吃过晚饭,照例是家修送书璐回家。
“我可不可以晚点回去。”书璐别扭地问。
“为什么?”
“……眼睛肿肿的,回去他们要问我很多问题。”
他打量她几秒钟,然后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上周的今晚你去了哪里。”
书璐惊讶地发现,他跟自己一样,什么问题都要知道答案。
“……可不可以……不回答啊。”她不自在地说。
“哦,”家修干脆地起身,“那我送你回家吧。”
书璐拉住他:“我告诉你,你先坐下。”
“……”家修看着她,那种眼神好象叫做关心。
“……我觉得很闷,就自己在街上逛逛,等到走累了想回家的时候,奇……書∧網一看手表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That’s all?”
“That’s all。”她没有说谎,所以眼神一定很诚实。
他又看着她,几秒之后才说:“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他顿了顿回头看她,“约会的地方。”
书璐没有想到,家修带她去的,是他哥哥的家。
“叔叔。”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他有些腼腆地跟书璐点点头。
原来,家修每个周六晚上受在医院值班的兄长之托,来给侄子侄女补习功课。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书璐的脸拉的有点长。
“想得美。”家修熟门熟路地进了门,打发侄子去倒茶。
过了一会,他的侄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书璐觉得,她跟哥哥长得不太像,但是龙凤胎也大都不像。
家修把小兄妹叫到补习用的餐桌前,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