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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琉闻言一凛,嘴唇微微张开,似不能言。方许,她才低声嚅嚅道:“弟子……弟子知错。”
“你尚年轻,未见过什么大的变故,为师并不怪你,”睦月摇摇头,抚琴叹道,“既你好奇,为师告诉你也是无妨。”
薄薄的手掌,筋骨向外突出,干而暗的皮肤皱巴巴地缩在一起,耷拉在那里,了无生气。指节依然精巧玲珑,指头依然修长而均匀,只是翻弄琴弦的时候已经不再灵巧。她叹息一声,勾出几声无奈的浅唱,目光流转间,已落到了自己衣服绣着紫色云纹的素白色罗袖上。
“那个时候,我也是这般,穿着白色的裙衫。身量却还要小一些,再小一些……我还是紫苏亭的弟子。她也是。”
睦月阖上眼睛,纵横沟壑的脸上光影深深浅浅,只有记忆可以证明,它也曾如花般娇艳柔美过。她的手,那个时候还是如柔荑一般温和圆润的。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爱笑,什么琴师应当心如止水这般的教导,都被自己一概忽略了去。
还有她,总是与自己手牵手,溜下山去买福伯的桂花糕吃,脸上沾满了蜜糖,回来一同对上师父冰冷冷的目光。
“她一直是我的好师妹,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都是。”
都是天赋极高的弟子,如同现在的玉琉与玉玄。原本也是亲如姊妹的两个人,但后来,却因为那个人和之后的所有事情而反目。
“师父让我们去求山河社稷图,可她竟然为了那个人阻止我!她怎可为一个不过初见几面的人将我打成重伤,并且背离师门!”睦月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她睁开眼,玉琉看见她的瞳仁中燃烧的,是两团火焰。
“师父一怒之下,亲自出手,费尽许多周折将那人与师妹一并擒来。我伤刚刚有所起色,念及旧情,偷偷去瞧他们,怎知那人阴险狡诈,竟趁着我不备,给我下了剧毒,逼我放他们出去。”
睦月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眼前顿时又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幽深的地牢,潮湿的空气,她倒在冰冷的地面,望着冷冷注视着自己的那两个人,嘴唇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师姐,你别怪他……我不可以……所以,对不起。”
“师妹你……”一阵灼热顿时涌上心脉。
“解毒药我会给你,毒性过六个时辰自会驱除,还有……小妹离开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来求我!”
“师姐,我自知此生对你不起,但我要你发誓,”她听见自己的师妹一字一句道,“今后那个孩子,若因为山河社稷图之事有求于你,请你务必听命于她,助她到最后。”
“我为什么要发誓。”她恨恨道。
“若你不发誓,”眼前人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来,“我不仅不给你解药,还会……让紫苏亭从此消失于江湖。”
她不禁恼怒:“你……你敢!”
“师姐,你别忘了,我有这个能力。”
睦月知道,她果真有那个能力。所以,她答应了,发了一个她必定要背负一生的毒誓,赌上了紫苏亭的命运。
她牢牢地盯着眼前这把陪了她几近一生的“睦月琴”,眼睛中忽然漾起了氤氲的雾气:“为什么当时他会爱上你,分明……分明是我先见到他的,分明是你们背叛了我……”
她颤抖着双手,忽然露出了只属于老人的孤寂与颓唐。她摇摇头,道:“我明明可以不遵守誓言,但是……”
“……师父,”玉琉在旁犹犹豫豫半天,终于细声问道,“你师妹,可是那个传闻中被逐出门的莲见琴师?”
“莲见……莲见,”睦月的脸上扫起一丝奇异的笑容来,“这个名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了。”
玉琉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她真嫁给了……那个人?”
睦月却不答话,只将头轻轻一点,眼前兀地又是她穿着白裙抱着莲见琴言笑晏晏的样子。
流水无情,飞星传恨,她一转身,如同月宫姮娥广袖舒展。
睦月一眯眼,仿佛那些记忆,在瞬间迷乱了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卡文。。。卡文居然还写了这么多T。T……巢湖的剧情告一段落吧。。。
这一话反正是听睦月琴师讲故事的。讲的是谁的故事,乃们可以猜出来的吧= =?
八十、金花之主
“店家,我要的白术、当归和五味子可包好了?”
娇柔的嗓音甫毕,染成蔻色指甲的柔荑便自门帘现出一角,门帘起处,是一个头戴斗笠,面上覆着轻纱的钗裙女子。白色的裙角如水波漾起,而她却早已款款而入,将原本阴暗的屋子照的通亮。
斗笠面纱中,她的样貌并不清晰,但自她那甜美的声音、弯弯的眉黛、婀娜的身形,却依稀能够猜测得出她原本便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
“姑娘请看,可是这些?”店家从柜台的那头递过一个捆得扎实的纸包,笑得有些谄媚。
女子伸手将东西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然后自袖笼中掏出些银两来压在柜台上,声音依旧甜糯非常:“如此……多谢了。”
她一手拎着药包,一面转身,如来时一般飘然而去,如一朵浮云般纤尘不染。那店家却端端立在柜台后,盯着她的纤腰削肩,人早已有些痴意。待那女子终于挑帘而去,店堂中只剩下她身上浅浅的麝香味时,他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叹道:“这么美的姑娘也出来抛头露面……这世道还真是乱了。”
而此时,白衣女子却早已在街上徘徊了几回,待仅仅露出的一双机警的眼睛在四处逡巡片刻之后,放才举步拐进了一条晦暗逼仄的小巷。
明明不曾下雨,巷子里却污水横流,黑漆漆的屋瓦沉沉压在头顶,半空中,绿色的苍蝇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的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然而,如此恶劣的情状,却只让那白衣女子略略蹙起了眉头,人却依旧向前,直到一间破败的小屋前才停下来推门而入。
屋子里比巷子更加阴暗,只有当木门吱吱呀呀开了一条缝时,才有些微弱的光漏进去,然而门合上时,那光又很快消失。于是,刚刚才露出些轮廓的桌角、条凳现下又消失不见,目光所及之处,不过是擦黑的墨色而已。
但对白衣女子来说,只那一眼便已足够。她已辨认出了坐在桌旁的那黑衣人的轮廓。
“少主人起来许多时候了?毒伤可还有复发?”声音褪去了方才的几分甜软,倒显得清冷了许多。
“还好。”纪旸淡淡道。
“想来也已大好,”苏娘的声音中透出几分轻松之意,“毕竟是那人的方子。待再过些时日,咱们便可离开这里。”
双眼适应黑暗后,一切反倒再一次清晰地显现出来。苏娘视线所触及到的地方,纪旸一笑,眼神有些尖锐:“你就如此相信那人?”
苏娘伸向药碗的小手不住一抖,忙道:“若不信她,素儿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人。”
纪旸冷笑,却不再追究,只将话锋一转:“听镇上传言,最近风返谷好似不怎么太平?”
苏娘点点头,道:“是不怎么太平。眼下没人敢靠近风返谷,前日里又有一队鞑子往那方而去,也不知道现下如何。”
纪旸不置可否,冷然道:“那丫头有如此心计,枉姓殷的有一世聪明,却也想不到会堕于她张开的网中。”
苏娘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少主人却也不必对姬姐姐如此有非议,毕竟她放了你我二人,又将治你毒伤的方子给了咱们。”
“于你我二人,她确有救命之恩,”纪旸脸上微有嘲讽,“然而鞑子始终是鞑子。”
“鞑子乱我汉人河山,杀却无数汉人,确是罪不容诛,”苏娘忽地记起初在白家寨时姬羽凰杀那几个欺辱汉人的满洲兵士时漠然的神情,又思及近年来自己与纪旸所作种种叛逆之事,感触之下,也顿起讳莫如深之意,“然而,该杀的又何止鞑子?”
纪旸眼中寒光闪闪:“照你所说,你我皆是可杀之辈?”
苏娘微微一笑:“正是。”
纪旸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笑得牵强无比:“既然可杀,你却为何要让师兄回来救我,不让我死?”
“因为,”苏娘垂首道,“素儿宁可自己死,也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少主人送死。”
“前些时日在巢湖,你分明极想留下照顾受伤的南宫佩,却执意跟着我来,又是何苦?”纪旸的眼神松弛下来,淡淡道。
苏娘抬起头来,眼中的湖水一阵涟漪,之后,她才展颜一笑,嫣然道:“除了待在少主人身边,素儿哪儿也不去。”
离开镇子后东行不过半个时辰便是风返谷所在。然而那处,此时却人迹罕至,只有天空一轮皓月,投下的清冷的光照映着谷口大石上“风返”二字。杂草蔓延在谷口,从中依稀有遗失的刀枪箭弩兀自透着凄凄寒意,阴冷的光芒似在诉说着方才那场鏖战后逃离一方的栖栖遑遑。
若再看得仔细些,大石上并不显眼的角落里,仍然有一些暗红色的斑点触目惊心。
是血!人临死前飞溅上的血!
风,自谷中轻轻吹来,如发自阿鼻地狱,阴阴寒寒的不带生气,更衬得这月色中的风返谷口越发凄清而诡异。
风声过处,有几缕浅青色的光辉依稀折射着纯白的月华。飞云流瀑般的青丝乍现,金花盘盘,灼灼夺目跃然眼前。接着是有着杏目桃腮,几近透明的粉色薄唇的雅丽面容。青衣罗带,峨嵋寒光,姬羽凰自谷内如燕子般轻巧地掠出来,端端立在大石跟前,脸上表情似怒又似笑。她在四周环顾片刻后,方回过头来轻轻问身后几人,道:“让他们逃了?”
那几人不约而同地一缩,均是如履薄冰地样子,只全部低下头来不敢说话。半晌,才有一个作满人打扮的瘦高汉字上前一步来沉声道:“回公主,殷若离一干人等不过是暂时脱逃,我们只要假以时日便一定能……”
“假以时日?”姬羽凰柳眉一挑,眼角煞气隐隐,哼道,“我费尽心机布下天罗地网,又亲自待在殷若离身边,为的便是迷惑他,擒住他,你们却在关键时候让他跑了!”
那人一凛,不敢再言,而他身边,却有一个白衣夷人上来用一口流利的汉话道:“公主息怒。虽我们让他一时逃脱,但依属下愚见,殷若离定然逃不了多远。”
姬羽凰冷笑:“你怎知他逃不了多远?”
那夷人抬起头来,幽蓝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狡黠:“属下当然知道。属下虽没什么计谋,但自以为跟在殷若离身边时间最长,是以最了解他的行事风格。”
姬羽凰心念一动:“既然你心里有数,想来你之前已做过什么布置?”
白衣夷人微微一笑,道:“回公主,殷若离此时必定对一个人相信得很、倚重得很,但他却不会想到那人从一开始便被收买了。”
姬羽凰眯了眯眼,道:“克莱默?”
白衣夷人点了点头:“正是此人。”
姬羽凰忙转怒为喜,道:“不错,他自然以为人人都与他一般仇怨必报,所以定不会怀疑早与我们结怨的克莱默。”
白衣夷人立即附和:“自然。可谁想到,公主那白花花的赏银却更让人动心。”
姬羽凰凝目盯着眼前的白衣夷人,心中只没来由地厌恶,然而她却始终微笑着,道:“想来殷若离逃去的方向你也是成竹于胸?”
“虽暂时不知,不过属下行事之前却与克莱默如此约定,”白衣夷人俯过身来,贴着姬羽凰耳际低声言语着,“这般这般……”
“既如此,”姬羽凰面露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