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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县学是国立学府,那么这府学便是国立学府的重点。只看现代人对进这重点学校不惜不断补习,也就可以理解古人的摩拳擦掌了。
不过宁采臣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已打定了主意,这次是来打酱油的,只带胃来,其他一概不带。毕竟他才读书没几曰,与其班门弄斧,倒不如藏拙于世。反正我功名已经到手了,只要不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地方官府是没权革除的。
对他来说,眼前最要紧的就是先成为名副其实的读书人再说。再没有完成这转变前,他就是那打酱油的。
低调才是王道,这万一兜了底,可就得不偿失了。
“宁兄,这里好冷,我们进去吧!”下雪时不冷,这雪后才冷,这寒风吹拂,可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这王复便受不了,虽然他穿戴了皮草。
“也好。”宁采臣没有推托。至于进去后,茅士学的为难……
且先应付着吧!
所以,进了大花厅后,他就悄悄地走到最偏僻的角落,默默等着开饭。
吃饱喝足才是正道,争强斗胜孰不可取。
他不想惹事,事情却偏偏找到他头上。
刚坐定,眼前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
以为是王复回来。他一进大厅,便立即去叙同年之谊。抬头一看,却是久违了的茅士学,那位盯上自己功名的四名。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上长得相貌堂堂,很是儒雅,他还年轻,吊梢眉并不明显,只是他那眉宇之间的傲态,看起来实在很是让人讨厌。仿佛他就是这世界的中心,所有事物都应该围着他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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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选才
茅士学眉毛一扬,也不施礼,高傲地对宁采臣说:“你也来了?希望你有真才实学,千万不要哭着跑回家。”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仿佛他已成功了似的。
黄、王二生则跟在茅士学身后,一脸的得意。
看到他们,显然茅士学从他们那儿探过宁采臣的底了,倒也称得上知已知彼,难怪这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刚刚下雪,便召开这儒士宴,只怕也是故意为之。只是可惜,他知的彼,是原宁采臣的,却不是现在的。
看着这茅士学这大刺刺的样子,宁采臣心中就有些不快。自己这才学是假的,可原宁采臣是真的。真刀实枪的输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却埋汰他人。宁采臣又岂会给他好脸色。
宁采臣左右看了看,四周实在没人在,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脸,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你是在说我吗?这难道不是儒士宴?难不成这不是宴请我的儒士宴?我说怎么我坐这么久了,还没人上酒菜。既然不是宴请我的,主人家又小气,那我就走好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茅士学火大的很。宁采臣既然来了,那么他便不可能不知道这宴是为谁而设。可他偏偏这样说。他是多什么?气人吗?
是很气人。至少对茅士学是如此。
这儒士宴是他全资投入的,又是借宅院,又是请学府。这银子与人情全都花费了不少。
可是这宴偏偏还不能打他自己的名号,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宴是他弄的,但是却依然只能以宁采臣的名义,谁让他只是个第四的。
当然他也可以就这么放他离开,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还得落下一个气量狭小,不能容物,赶走探花的坏名声。
所以茅士学的脸色再难看,当着众人的面,也发作不得,只得低喝道:“你给我老实呆着,别捣乱惹人笑话。”
宁采臣淡淡一笑:“你是我什么人?竟然教训于我?莫非这是你家?好吧,客不压主,我就离开。”
“你!”茅士学哪敢让他离开,只是这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你坐下,酒菜马上就来。只是希望到时候你还吃得下。”
“我当然吃得下。为人行得正,做得端,又岂会吃不下这美味佳肴。至于你,做为同年,倒想劝你一句。功名富贵人人爱。男子汉大丈夫,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走偏门非是读书人所为,反惹得他人笑话。”
宁采臣既是挖苦,也是劝慰。
这历朝历代,开科取士都是国朝大事。就是他一时得手,免了宁采臣的功名,他就能得了好?
也许递进之下,他可得三元名头,但却绝对得不偿失。
不说这地方的学堂,单单科考官们,便先恼了。“我们定的卷子,你一竖子也敢推翻?”
也许大人们想得太多,不与他这小喽喽为难,但他的仕途绝对会难的多。
本来分属敌对,宁采臣是不应该劝他的,但是想到他字“承业”,显然其父煞费苦心,知道他不适于官场。老人家这份心意,宁采臣领悟了,又怎忍心一言不发,看他自毁前程。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茅士学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没有听进去。憋了半天才恨恨地低喝道:“你不要得意,一会儿你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说完话,拂袖而去。他的两个跟班随后随着。
不片刻,一管家模样的人陪着两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走进来。
两个官员,一个是县令钱义,另一个宁采臣却不认得,估计是府里的官员吧。
只是这两个官员对那管家倒是非常客气。这也让宁采臣相信了这处宅院真有可能是蔡京的。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若不然,两个官员又岂会对一下人这么客气。
他们进来,其他士子都站起身来,连连施礼道:“晚生拜见钱大人,拜见教授老大人。”
宁采臣这才知道他是府学的教授。
来的人虽然是府学教授,但是钱县令毕竟是六品文官,又是本地父母,就轻轻咳嗽一声,说了些本地文风昌盛,为自己脸上贴贴金……
这种官话套话,宁采臣自然没有兴趣听,只是自顾自地吃喝。
这酒还是粮食的好。虽然不如现代的酒烈,但是入口绵长,回味无穷,很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叔舅,你怎么躲在这儿喝酒?”
正品着,却不知何时这许仙竟跑了来,还来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来了?”
“不仅我来了,先生带着同窗们全来了,为叔舅加油助势。”
“可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黄明的学堂是私学,这与县学此类公学不是一个系统的。
私学为私人所建,所以这私学的名望,全靠先生维继。
比如朱熹在家乡开馆授徒,他的名望之下,连公学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而黄明一久试不第的童生,自然不会有什么名望。正是公学压迫的对像。
对朝庭来说,天下有公学就够了,无须什么私学。所以从朝庭的角度,公学与私学是对立的,没有名望的私学自然是压制的对像。
而像府学选才这类盛事,一般私学是没有参加的资格的。
许仙笑道:“还是叔舅面子大,我们说是叔舅的亲友,也就进来了。”
宁采臣这才想到这许仙除了人蛇恋出名外,其本身似乎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只是他这次可算不上帮忙,而是添乱来了。
宁采臣这次是来打酱油的,又不是来出风头的,哪还需要什么亲友团。反倒是越没人知道他越好。
他把许仙安排在自己身边,就近看着他。
而这时,我们的钱大县令也才提到府学选才的事。怪不得县学学官没来。来了,可就尴尬了。
这位教授再度上来补充,从古至今,这官员似乎都如此。“此次选才不考其他,只考诗、词、文各一,合格便可入府学。”
毕竟只是高度相似的朝代,不是地球历史上完全一样的朝代。在这世界,诗词可不是小道。诗词相公,诗词侍郎,这世界层出不穷,也是选才的一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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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诗比
台上两个文官,你补充来我补充去,简直是没完没了。从地方开辟,到地理人文,他们那是滔滔不绝。
幸好宁采臣来此只是打酱油的,花厅里烧得正旺的木炭,正好用来温酒。
酒是好酒,真正的品酒人都是饮品这粮食酒。可惜这现代社会粮食酒极少,即使是号称粮食酒的酒也多为酒精勾兑。似乎也只有高档葡萄酒仍为古法酷造。可惜价格贵得离谱,绝非一般人饮用得起的。哪像古代,你就是想找酒精勾兑的化工酒类都找不到。
剥开花生,丢进口中。宁采臣甚至在想可惜没有那豆腐干,否则这花生就豆腐干,就可以品尝到这烧鸡的味道了。
突然有仆人在管家边耳语,管家又去告知正发感慨的二人。二人立即不再言语,匆匆下台,往门外而去。
又出什么事了?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众人不解。却看到一个身着常服的人,带着三五个从人家眷从正门进来。
还没去迎,这人就进来了。二位官员立即恭身行礼。“下官拜见府尹大人。”
那人笑道:“不用多礼,本官还未上任,听说本地有文会,特来观瞻。你二人不用管我,去做你们的事吧!”
原来这人竟是府尹。宁采臣细细打量于他,幽黑的面堂说是官倒不如说是老农。长长的胡子修饰得很漂亮。
他身边除了家仆,还有两个女眷。女眷以轻纱遮面,看不真切,也不知是这官的妻,还是子女。反倒旁边那丫环看上去有些眼熟。只是具体在哪儿见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府尹大人成了欢众。二位官员哪儿还敢废话,立即便宣布诗会的开始。
“先考诗。诗词一物,急切之间难有佳作,不如先出题目,也好让大家先做准备。”
听到要出题目,三百士子同时一凛,皆直起了身子。
府学教授扫视众人一眼,然后淡淡道:“昨曰一场好雪,你等便以雪为题,以一个时辰为限。”
立刻,便有两个下人抬出一个偌大沙漏,放于台旁显眼处。
题目已经出来了,一众书生再没有心思吃饭,都皱眉苦思,希望能够搜刮肠道,以求得好句子来。
宁采臣却不管这些依旧酒来即干,直吃得口滑。
许仙见了,分外焦急。“叔舅,你怎么还吃?”
宁采臣笑着说:“不吃做什么?他们想入那府学,可我已是县学生员,这府学入与不入并无差别。”
入府学相当于入重点,可对宁采臣这个才读书没几曰的现代人来说,反倒是不入重点,甚至是越普通越好。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
许仙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宁采臣是有真才实学,在哪儿读书都一样。也就不再催促,只是对见不到他的诗词有些可惜。一首《正气歌》下,他已成了宁采臣最忠诚的粉丝。
只这会儿功夫,下人们便将酒席收了下去,在每人面前摆上新案,上置文房四宝。笔是兔毫好笔,墨是上品松烟墨,砚台是歙砚,也是上好的佳品,但质地略逊于端砚。纸同样是上好的夹江宣纸。
单这些便颇费银子。据宁采臣所知,上世习字时,也曾求过好砚,但是最好的端砚,价格昂贵,是收藏家的珍品,哪是他一个穷学生可以染指的。就是歙砚,由于宋代豪蔡襄、苏轼的赞誉,也只能观价而退。
一时间,再没有说话,只墨锭在砚台里摩擦的声音。有无数支笔落到上好的夹江宣纸上,或快或慢,或沉重或轻灵。
有沉香在花厅里氤氲冉冉,空气中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古代粮食酒,看着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同样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