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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道:“那么旗主请示下,由何处上岸?”
郭璞道:“这一带我不大熟,老人家看该由何处上岸?”
李顺道:“这一带都可以上岸,不过由这一带入鄂,山路颇为难行。”
郭璞抬眼右顾,只见山势连绵,乌黑一片,果如李顺之言,由这一带入鄂,非穿过这些山不可!
当下他一皱眉,道:“老人家,这一带可是巫山诸峰之支脉?”
李顺点头说道:“旗主没说错,正是!”
郭璞扬眉说道:“久仰巫山诸峰秀丽绝伦,巫山之云名传遐迩,途经于此,岂可当面错过?正好藉此机会一饱眼褔……”
转注李顺道:“老人家,附近可有城镇?”
李顺道:“只有些小村落,并无大城镇。”
郭璞道:“既有小村落,那就不愁没有吃喝了,老人家,此处可有宜于靠岸之处?”
李顺漫不经意地向岸旁望了望,道:“回旗主,随时可以靠岸。”
郭璞道:“那么请老人家即时靠岸歇息,明天一早就上岸取道入鄂。”
李顺应了一声,立即把船向岸边靠去。
近岸船停,停船处是一片旷野,看不见一点灯光、一户人家,船刚靠岸,舱门响动,舱里走出了海腾。
他走过来向着郭璞欠身一礼,然后愕然问道:“郭爷,怎么回事,今夜不走了?”
郭璞点了点头,遂将原因及打算说了一遍。
听毕,海腾点头说道:“也是,郭爷,那么您的意思是在这儿过夜?”
郭璞点头说道:“正是,海骏睡了么?”
海腾道:“也刚睡,我没让他出来。”
郭璞道:“那两个呢?”
海腾道:“睡得都很香甜。”
郭璞点了点头,道:“那么你还是进去吧,由我在这儿守着好了。”
“不!”海腾摇头说道:“郭爷,说什么您也该歇歇了!”
郭璞微笑说道:“海腾,离天明没有多久了,但这一段时刻却是最为紧要的时刻,只要能在船上渡过这半夜,天明上了岸咱们就不必再担心水底偷袭了,还是让我来吧!”
海腾道:“那么,郭爷,我陪您……”
郭璞摇头说道:“不用了,海腾,你跟海骏只看好犯人,该比什么都强!”
海腾道:“郭爷,您这样待人,让人很不安。”
郭璞笑道:“海腾,跟我还来这一套?进去吧,躺定了就会安了。”
这话逗人,但海腾没有笑,皱着眉道:“郭爷,以我看陆路不出事便罢,一旦出了事,势必比水路还要艰苦,像您这样一夜不阖个眼……”
郭璞笑道:“怎么,忘了我对你说的话了?一夜不睡算得了什么?”
海腾还待再说,郭璞已然摆手又道:“海腾,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我看你还是从命吧!”
海腾迟疑了一下,这才答应着转身回了舱。
望着海腾进了舱,掩上了舱门,李顺低低说道:“旗主,这儿岸近水浅,不宜于水底,我看您也去歇息一会儿吧,明天还有一段艰苦山路呢!”
郭璞点了头,道:“谢谢老人家,我明白,可是我当真没感到丝毫疲累,倒是三位应该去歇歇了!”
李顺笑道:“哪有客人不睡,让船家去歇息的!”
郭璞笑道:“既如此,咱们对坐耗到天亮好了!”说着,他盘坐了下去。
李顺站在那儿没动,郭璞向着他一招手,道:“老人家,请坐呀!”
李顺道:“旗主面前,哪有……”
郭璞截口说道:“别忘了,老人家,你是船家,我是客人,你若坚不肯坐,我只好再站起来了!”
李顺这才点头遵命,却向着身后一摆手,道:“去一个到桅上去,四下里看仔细了!”
他那位二儿子应了一声,向那两根既粗又高的船桅行去,到了近前手脚并用,猿猱一般地上了桅顶。
李顺又告罪坐在郭璞对面。
坐定,郭璞问道:“老人家,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二!”
李顺忙道:“不敢,旗主请只管垂问!”
郭璞道:“梅姑娘怎会是‘洪门’中人,难道……”
李顺神情一肃,道:“回旗主,此事说来话长,这要从傅老先生说起。”
郭璞知道他指的是傅青主,当即点头说道:“老人家请说下去!”
李顺道:“旗主可知道‘洪门’上一辈双龙头?”
郭璞点头说道:“我听家师说过,李秀李前辈!”
李顺道:“没错!他跟傅老先生自幼订交,情同手足,对姑娘特别钟爱,所以临终前把‘双龙头’令旗交给了姑娘。”
郭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梅姑娘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学,师承哪一位前辈异人?”
李顺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姑娘文武双绝,胸罗渊博,至于姑娘的师承,那只有一个人知道。”
郭璞道:“哪一位知道?”
李顺道:“总护法栾老爷子。”
郭璞点了点头,忽道:“对了,老人家,栾老人家又是怎么进门的?”
李顺道:“这也要从傅老先生说起,当年有一天傅老先生出门远游,在‘潼关’遇见了栾老爷子,当时栾老爷子卧病客栈,已然垂危,是傅老先生治好了他,奱老爷子感老先生活命大恩,情愿追随左右,为奴为仆,而老先生始终以兄事之,从那时候起,栾老爷子就跟了老先生。”
郭璞点头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我怎始终没听梅姑娘提起过?”
李顺道:“姑娘也始终视栾老爷子为长辈,均以老爹呼之,加以傅老先生再三嘱咐不得视之为仆,姑娘怎好提?再说姑娘也不是那种施恩久念之人。”
郭璞点了点头,道:“梅姑娘确是这么一位值得敬佩之人!”
他顿了顿,接道:“老人家,梅姑娘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李顺摇头说道:“自传老先生过世之后,梅姑娘便变卖了家产,遣散了下人,如今该没有什么人了,旗主问这……”
郭璞“哦”的一声,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旗主!”李顺老眼凝注,郑重地道:“李顺在此对旗主有个恳求!”
郭璞忙道:“不敢当,老人家有话请只管说!”
李顺道:“姑娘是这世上唯一的奇女子,也是最重情义的人,李顺斗胆恳求,请旗主莫辜负了她!”
郭璞心中一震,忙道:“老人家这话从何说起……”
李顺道:“旗主不必再瞒李顺,‘洪门’中人十有八九都知道姑娘心向旗主,李顺适才听得旗主与那位海护卫的谈话,也明白了旗主的用心……”
郭璞先是脸一热,继而心头又一震,尚未说话。
李顺已接着又道:“旗主应该知道姑娘的性情,她孤傲清奇,自当年至今,有多少俊彦、多少显贵、多少名士向她求亲,但姑娘视之如草芥,概与拒绝,而唯独对旗主,她却是敬爱有加,一个孤傲清奇、轻易不动感情的人,一旦动了感情,倘得不到一点安慰,遭逢了……旗主应该想得到那后果,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为旗主,为姑娘,为天下忠义豪雄,也为‘洪门’千万弟兄,李顺斗胆,恳切直陈,万析旗主……”
郭璞静聆之余,心柙连连震动,李顺话声至此,他忍不住一叹截口说道:“老人家也该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顺道:“这个李顺知道,当是为了贝勒海青!”
郭璞点头说道:“正是,老人家!”
李顺道:“那么郭爷也该知道,更应已听见那位海护卫适才之言,姑娘对贝勒海青,仅只是朋友间的感情。”
郭璞道:“老人家,话虽这么说,但我不忍刺伤海青,老人家该知道海青是个怎样的人,我要是别人还好,偏偏我是他府里总管,他视若亲兄弟一般的郭璞。”
李顺双眉微耸,道:“这个李顺明白,但旗主明智,该知道若是两个毫无感情的人拉在一起,那将来的后果更糟,一旦被海青明白了真相,他受的打击也将会更重更大。”
郭璞苦笑说道:“老人家,这道理我也明白,无如我仍不忍,仍……”
他一摇头,道:“老人家,我方寸已乱,谈点别的好么?”
李顺道:“李顺遵命,但李顺要斗胆奉告一句,凡事,不来的无须躲,要来的就是躲也躲不掉!”
郭璞默然未语。
李顺也未说话,刹那间,这船上陷入那几乎能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令人好生不安。
半晌过后,郭璞忍不住道:“郭燕南何德何能,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值得梅姑娘……”
李顺截口说道:“姑娘慧眼独具,她所看上的人,永远是不会错的。”
郭璞苦笑一声,方待再说——
突听桅上那位急道:“爹,有人来了!”
郭璞心头一震,李顺连忙抬眼问道:“是哪一路的?”
桅上那位道:“是由陆上来的,就一个人。”
李顺皱眉说道:“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他也敢来?”
郭璞道:“老人家,那要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要是个功力高绝的,一个也就够了,否则再来得多也没有用!”
李顺点了点头,道:“旗主说得是……”
接着抬眼问道:“是向这边来的么?”
桅顶那位方一点头,郭璞已目闪寒芒地道:“不错,老人家,是向这儿来的,人也确实就那么一个,不过,此人的功力并不怎么样!”
李顺忙抬眼向岸上望去,只见一条矫健人影,在那一大片矌野中,兔起鹤落,疾如闪电飘风一般飞掠而来。
他双眉一扬,道:“旗主,来人已近……”
郭璞微笑说道:“老人家是船家,来人自有我应付!”
说着,他缓缓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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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甘瘤子
郭璞刚站起,来人已到了江边,那是个身材廋高的黑衣人,面目阴沉,森冷逼人,他见船上有人,不由微微一愕,但旋即,他扬声发了话:“我请问一声,这条船可是北京贵人押解钦犯的船?”
郭璞当即点头应道:“不错,阁下是……”
黑衣人截口说道:“哪位是‘贝勒府’的郭璞郭总管?”
郭璞道:“我就是,阁下是……”
那黑衣人深深打量郭璞一眼,面现异色,又截了口:“原来便是郭总管当面,江湖草民有眼无珠,先请郭总管恕个罪!”
郭璞淡淡一笑,道:“岂敢,我再请教!”
那黑衣人道:“有劳郭总管动问,我姓甘,叫甘绳武!”
郭璞双眉微扬,笑道:“莫非当年西南甘家的人?”
那黑衣人甘绳武点头说道:“不错,甘绳武是西南甘家的人。”
郭璞道:“那么是我失敬,阁下的来意是……”
甘绳武道:“奉家主人之命,有封信带陈郭总管!”
郭璞“哦”的一声,道:“原来阁下是甘大侠所差,既有书信请掷交……”
甘绳武道:“甘某在郭总管面前不敢卖弄,可否容甘某上船呈递?”
“不敢!”郭璞道:“阁下只管请,郭璞毋任欢迎!”
甘绳武一声“放肆”,双肩一晃,鬼魅一般飘起,随风射落船上。
郭璞扬眉笑道:“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阁下好俊的身手!”
甘绳武面无表情,道:“岂敢,郭总管夸奖……”
探怀取出一封未封口的信,双手递向郭璞。
郭璞含笑说道:“有劳阁下了!”
伸手接了过来,抽出信笺一看,他神情一震皱了眉,但旋即他一转平静,抬眼淡淡笑道:“贵上还有什么口头吩咐么?”
甘绳武道:“家主人但等郭总管一句话!”
郭璞淡淡笑道:“那么烦请阁下归告贵上,郭璞皇命在身,不敢擅自作主,明天一早便要舍舟登陆,一切等届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