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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仲夫语不成声,道:“回海爷,是皇上……”
海贝勒接道:“是谁下的手?”
鲁仲夫砰然一声跪了下去,叩头说道:“海爷开恩,是、是……”
海贝勒未等他说完大喝一声,腿抬处,血雨狂喷,那黑衣老者头颅尽碎,尸身飞出了数尺,众“血滴子”心胆欲裂,不敢抬头!
“纪大刚!”海贝勒木然唤了一声。
“卑职在。”纪大刚机伶一颤,头垂得更低。
海贝勒道:“你那只手是怎么断的?”
纪大刚颤声说道:“卑职该死,卑职知罪……”
海贝勒截口说道:“你把鲁仲夫腹际的包袱解下来,给我拿来!”
郭璞不安地唤了声:“海爷!”
海贝勒听若无闻,喝了声:“纪大刚!”
喝声方落,纪大刚突然转身,他要跑。
海贝勒冷哼一声:“纪大刚,你好大胆!”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匹练一闪,脱手飞出,只听纪大刚一声惨啸,随即一切归于寂然!
再看时,纪大刚硬生生地被那柄长剑贯穿后心,钉在地上,那柄长剑犹不停颤抖摇晃。
郭璞微微地皱了皱眉锋。
海贝勒却又道:“老弟,你带着海腾他们回去吧,我要进宫一趟!”
郭璞忙道:“海爷,年爷既已归天,您又何必……”
海贝勒未答理,大步走了过去,自那黑衣老者系解下那黑布包袱,提着年羹尧的人头,腾身掠进紫禁城。
海贝勒一走,一众“血滴子”如逢大赦,也忙不迭地乘机开溜,刹那间这“神武门”左近就剩了郭璞孤伶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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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人恩仇
月光,把他那颀长身影映在地上,拖得更长。
只见他抬头望夜空,双目之中树下两行英雄泪。
只听他双唇微微翕动,透出了那喃喃话声:“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一失足成千古恨,迷途知返难回头,盖世英豪,一代虎将,未血洒沙场,马革裹尸,却死在狠毒小人之手,年爷,英魂不远,听我哀悼,您的死,不会没有代价的……”
衣袂飘风声划空,倏然而至,只听海腾话声在背后响起:“郭爷,怎么了?”
郭璞未回身,也未拭泪,缓缓说道:“年爷已经遇害了……”
“啊!”背后响起八护卫的失声惊呼。
郭璞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道:“海爷进宫去了,咱们回去吧!”
当先行去,八护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紫禁城上那茫茫的夜色之中。
这地上,又恢复寂静,空荡,只有那凄冷月色照射着两具尸首,遍地鲜血,还有那长剑森寒的光芒……
三更过后,海贝勒才回转了“贝勒府”。
前后不到半夜工夫,这位宦海奇英、盖世豪杰已被那至友遇害的打击,折磨得不成了样子。
他双目尽红,脸色煞白,神情木然,不带丝毫表情,英风虽失,豪情虽去,威严虽敛,但那神态怕人。
郭璞一个人负手在大厅前那石墙上,已经等了他一个多更次,此时一见海贝勒回来,连忙迎下石阶,道:“海爷,您回来了!”
海贝勒一摆手,哑声说道:“老弟,咱们上我楼上谈去!”
于是,郭璞默默地跟在了海贝勒的身后。
到了海贝勒所居的小楼上,海贝勒自己点上了灯,郭璞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坐定,海贝勒第一句话便道:“老弟,我辞职了,从此是闲员一个了!”
郭璞心中一跳,道:“海爷,皇上他准了您?”
海贝勒道:“不准又怎么样?我在御书房里跟他拍了桌子,我不干了,这颗脑袋任他摘,这条命任他要,他不但未发脾气,而且直向我陪笑脸,最后准我休假半年。”
郭璞皱了皱眉,道:“海爷,关于年爷……”
海贝勒道:“小年是自裁的,皇上这个人做事够厉害,他还念小年平定青海有功,着步军统领阿齐图在半路上等着,监视小年自裁,根本让我没办法阻拦……”
郭璞涟:“海爷,年妃……”
海贝勒黯然地道:“未能幸免,皇上赐了白绫一条!”
郭璞一惊忙道:“那么老年太爷及年大爷……”
海贝勒道:“年富,年羹尧之子正法了,年遐龄及年希尧褫夺爵位,免议处分,所有小年的家产,尽数查抄入宫!”
郭璞心中一松,未说话。
海贝勒又道:“老弟,你知道小年为什么会那么快遇害么?那全是陆虎臣那狗东西的一纸奏章,他参小年说小年有反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妄之罪之十三,专擅之罪六,贪渎之罪十八,忌刻之罪六,侵蚀之罪十五,残忍之罪四,共计九十二大罪,按律该凌迟处死,这等于是小年的催命符!”
郭璞扬眉说道:“海爷,陆虎臣他以前为什么不上奏章?”
海贝勒摇头叹道:“固然,老弟,破鼓任人捶,陆虎臣这奏章虽是落井下石,但是小年他做的事也让我在皇上面前张不开口!”
郭璞道:“年爷有什么事让您张不开口?”
海贝勒道:“那件事他瞒得我好苦,他把那虎符交给了叛逆……”
郭璞心头一震,道:“海爷,这是谁说的?”
海贝勒道:“他自裁后,‘血滴子’在他身上搜出了虎符的一半,那一半的另一半却已不知去向……”
郭璞冷笑说道:“这就能指年爷通敌谋叛么?”
海贝勒道:“难道不能?”
郭璞道:“请问海爷,当‘血滴子’搜年余的时候,是您看见了,还是我看见了,死无对证,说它是圆便圆,说它是扁便扁,我只认这是皇上为堵您的嘴的做法!”
海贝勒呆了一呆,未说话。
郭璞又冷笑了一声,又道:“海爷,我不怕死罪,人都被杀了,何必再给人扣上这么一个通敌谋叛的罪名?皇上做事未免太刻毒了!”
海贝勒仍未说话,半晌始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进这一趟宫,还另外多知道了一件事,说起来跟小年不无关联,国舅隆科多你可知道?”
郭璞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他是拥戴的元勋。”
海贝勒冷笑说道:“拥戴元勋又如何?你知道,皇上是经常派个亲信在那外放大员的身边的,河东总督田文镜身边有个红牌师爷姓邬,那就是皇上的亲信,他怂恿田文镜上了一本奏章弹劾国舅隆科多枉法贪赃,庇护小年,又恃功骄横,私藏玉牒,图谋不轨,皇上就把隆科多削去官爵,交顺承郡王赐保严刑审问,还好后来佟太妃亲自替她这位哥哥求了个情,皇上也念他有拥戴之功,饶他一死,在‘畅春园’外筑宫三间,永远监禁,最后害得大学士张廷玉也深感自危,告老还乡了……”
郭璞冷笑说道:“皇上厉害,一下除去了三个,还有个鄂尔泰看他怎么办?”
海贝勒摇头笑说道:“那是他的事了,永远跟我没关系了。”
郭璞道:“海爷,您别忘了,皇上只准您休闲半年!”
海贝勒道:“我的打量是休闲一辈子,我的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我,他便是杀了我,我也不再进宫一步!”
郭璞未说话,又坐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他又劝了海贝勒几句之后,告退下楼而去。
郭璞踏着那花间小径行向自己居处,他边走边想,损失了一个年羹尧,心中固然悲痛歉疚,但为此宫里少了一个京畿第一高手的海青,未尝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意外收获。
想着想着,只听前面步履声传了过来,他当即停身驻步喝问道:“是哪一位?”
只听海腾话声由前面传来,“是海腾,郭爷,我正在找您!”随着话声,前面步履匆匆地行来了海腾!
郭璞问道:“海腾,找我有什么事么?”
海腾近前躬身,低低说道:“郭爷,大内云姑娘来了……”
郭璞一怔,立刻意会到了一件事,眉锋一皱,忙问道:“她人在哪儿?”
海腾忙道:“在前院等着您呢!”
郭璞道:“你忙去吧,谢谢你!”急忙举步行向前院。
前院中,那朱栏小亭旁,云珠一袭黑衣,抬头望月,娇靥清冷,衣衫单薄,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只觉看她一眼,能使人莫名其妙地热泪盈眶。
她听见了步履声,连忙收回目光转过了头,四目甫一交投,她那娇靥上的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郭璞近前忙笑道:“这么深夜,云姑娘……”
云珠嫣然而笑,有点凄惋,也带着点幽怨:“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
郭璞忙道:“谢谢你,云姑娘,亭里坐坐好么?”
云珠柔婉地点了点头。
进亭,坐定,云珠那一双包含了太多东西的目光,落在郭璞脸上。
她紧紧凝注一眨一眨,道:“先生清瘦了不少,也憔悴得令人心酸,这一趟江南之行,必然是十分辛苦!”
郭璞强笑道:“没什么,云姑娘,我刚回来,脸也没洗,衣裳也没换。”
云珠淡淡笑道:“先生,年大将军的事,恕我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郭璞道:“云姑娘,你已经帮了我恨大的忙,我还没谢谢你。”
云珠笑了笑道:“先生要跟我谈谢字,那未免显得生疏,我告诉先生,年二公子虽已遇害,还有个小公子幸免于难,皇上已经派出了‘血滴子’正在到处搜捕……”
云珠淡然说道:“先生,皇上这个人,你是知道的……”
郭璞没有说话。
云珠却接着说道:“刚才海爷进宫在御书房里跟皇上拍了桌子,皇上心情很不好,安寝得早,所以我才能抽空出来……”
郭璞不安地道:“云姑娘,你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珠摇了摇头,柔婉地道:“不必说什么,先生,有些事儿无须挂在嘴上的!”
郭璞默然未语,但他旋又说道:“云姑娘,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云姑娘……”
云珠淡淡截口说道:“我今夜来看先生,也就是顺便向先生要人。”
郭璞心中一震,道:“云姑娘已经知道了?”
云珠道:“‘血滴子’向我禀报,说我五位叔叔离奇地失了踪,我一听详情之后,就立刻想到了先生,先生该已知道,我那五位叔叔身手都不差,寻常的高手是难以一下对付他们五位的!”
郭璞道:“云姑娘,你没有猜错,那是我,只是,云姑娘,我事先不知道,下手未免过重了些……”
云珠截口说道:“不要紧,先生,站在先生的立场,以云家的作为,先生就是杀了他们五位,也不为过。”
对云珠郭璞有着极度的歉疚与不安,他刚一句:“云姑娘……”
云珠已然淡笑说道:“先生,我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郭璞吸了一口气,道:“云姑娘,当我知道了之后,我废了他们五个的功力……”
云珠忽地离座拜下,道:“云珠谢过先生的大恩!”
郭璞忙伸手搀扶道:“云姑娘,你这是……”
云珠已一拜而起,道:“先生,我刚才说过,站在先生的立场,以云家的作为,先生就是尽诛云家十兄弟也不为过!”
郭璞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默然。
云珠美目凝注,又道:“我想知道一下,他们五位现在何处?”
郭璞道:“姑娘放心,我已经令人把他们送往‘大刀会’总堂安置去了。”
云珠娇躯猛然一阵颤抖,道:“先生对我云家,已经是十分恩厚了。”
郭璞道:“姑娘给予我的更多!”
云珠道:“我恨不得把我的所有都给先生,可是……”一丝悲惨苦笑掠上娇靥,住口不言。
郭璞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