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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凤朝阳刀-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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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她的殡葬,都不可过于草草。但细想起来,可就大大不然了。由于魏银屏是奸阉魏忠贤的嫡亲侄女,从小就改口呼魏阉为父,其生父魏忠英不光历任陕西总镇、两江水陆提督,协助奸阉,手握重兵,残害百姓,屠戳忠良。就连武凤楼之父武伯衡,也被害在魏忠英之手。所以魏银屏的附逆罪名,是经过皇上御笔钦定,铁案如山的。再加上武凤楼父母丧亡之后,一片忠贞,辅佐当今,一向未萌家室之念,崇祯帝曾多次降旨为其建造府第,皆被他恳辞奏免,以致时至今日,仍是居无定所。虽然侯国英和泗水公刘府亲如一家,也势不能把魏银屏的灵柩抬入刘家,难道真就一切了草从事吗?看出丈夫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侯国英凄然说道:“依我看,主意停一会再拿,还是先到华祖庙中去看看吧!”

听了妻子的这番话,江剑臣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率先走出了刘府。

等一行人看到那静室之中,四壁萧索,幽灯闪烁,倩女离魂,长眠床上,除江剑臣缓缓地背过身去,其余的人一齐放声痛哭起来。

宛如失群孤雁的武凤楼,虽然泪如泉涌,痛断肝肠,但一见三师叔来到,不敢不勉强止住悲哀,忙跪请江剑臣在外间落座,自己侍立旁侧。

江剑臣凄然说道:“亡者已长逝,悲伤亦无益,还是斟酌一下,如何料理银屏的后事吧!”

武凤楼躬身禀道:“三日之前,银屏已自觉不起,嘱求我暂勿声张,并留有一书,呈给师叔和婶娘。”

说完,先请来三婶娘侯国英,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送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二人的面前。

江剑臣示意自己的妻子接过拆开,只见上面写道:“侄媳不幸,错生篡逆之门,为救我命,凤楼独下辽东,册封诏书虽得,依然待罪天庭,所以不敢萌生死念者,恐凤楼从我于地下耳。日夜焦虑,恨不能死。如今天从人愿,终于得赴黄泉,临危伏枕留书,恳求者有三:一,我死之后,立即秘密埋葬,务请不要声张;二,选择吉日良辰,力促凤楼、绮珠二人重结前缘,以延续武氏香烟;三,义父千里空老人,年事已高,请令叶女代我尽孝。三事成后,侄媳虽死,亦当含笑九泉。”下具:“侄媳魏银屏伏枕再拜恳求。”

有道是: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完了魏银屏的这一封血泪遗书,生平一向不知眼泪为何物的钻天鹞子,竟然情不自禁地洒下了几滴泪水。以致一时之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料始终一声不响的女魔王侯国英,突然向消魂观音叶兰香点手唤道:“兰香过来,我有话说!”

正哭得和泪人相似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乍让女魔王侯国英一唤,情不自禁地神色一变,虽然仅仅只是一变,也没有逃过女魔王那明察秋毫的一双眼睛,不等对方走近,女魔王反倒迎上前去说:“听玉儿讲,你和银屏相处甚厚,她在遗书中也曾推选你代自己尽孝。须知千里空老人,乃武林中罕见的杰出人士,要求一面,皆不可得,你以一个花二姑门下的弟子,竟能得此福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按理说,魏银屏在遗书中虽有举荐消魂观音叶兰香代替自己在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面前尽孝一说,但必须得江剑臣或武凤楼亲口准许,才能作数。原因是她过去的胡作乱为,声誉太坏,不配有此福分。想不到竟从侯国英的嘴中说出来,自然也就等于从江剑臣亲口说出的一样了。

哪知消魂观音叶兰香不仅没有应声拜谢,相反地娇躯一颤,垂下了螓首。

幸好这些异乎寻常的举止,只是出现在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的面前,而他爷儿俩又正浸沉在极度的悲哀之中,根本没有留意这些些微的神情变化。

谁知经此一来,女魔王侯国英反而倒率先发话,事事主动,天刚黎明,就打发秦杰赶回泗水公刘府,让帐房管事速去购置衣衾棺木,并悄悄传唤一些家丁前来,以供差遣使用。

以刘府的人力和物力,又是秘密发丧,前后两个时辰不到,就万事俱备了。

按女魔王侯国英的吩咐,下午酉时成殓,曹玉、秦杰、马小倩、洪如丹灵前致哀,卯时整发丧。

可怜一代红颜,命薄如纸的魏银屏,被悄悄地埋葬在云龙山西麓的黄茅岗上了。

别说武凤楼感念她的数次救命救母大恩,以及痴心苦恋的深情,哭伏坟上,不忍离去,就连一向誓欲置之于死地的东方绮珠公主,面对着一堆未干黄土,满山凄迷衰草,也为魏银屏的红颜薄命而默默流泪。

最后,还是侯国英首先止住悲哀,以夜静更深,防止惊人耳目为借口,强行劝解众人下山。

依着武凤楼,还要回到华祖庙中。侯国英又一次作主,为避免武凤楼睹物思人为借口,硬让曹玉和秦杰小哥儿俩把他搀回到泗水公刘府,除去指名叫消魂观音叶兰香一人暂时去华祖庙留守外,其余人等,包括东方绮珠公主和血玫瑰洪如丹等,都跟随她一齐去刘府住宿。

目送一行人等渐去渐远的身影,分明已岔入小巷的消魂观音叶兰香,陡然一拧娇躯,飞身蹿上了屋顶,利用房屋的黑影遮住了自己的踪迹,一直跟随到土山脚下,确信一行众人已进入了刘府,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大气,莲足一点,以电光闪石火的速度,重新向云龙山西麓的黄茅岗奔去。

说实在的,叶兰香从魏银屏第一次要求自己传授龟息大法,帮助她诈死埋名时起,在这个江湖上有名的消魂观音的心中,就没有一时一刻平静过,也没有一时一刻不替魏银屏难过委屈。特别是看到武凤楼对待魏银屏的倾心抚爱,温柔体贴,更使她忧伤悲愤,可怜她多次力劝魏银屏:“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虽然势逼处此,也不可做此傻事。”无奈魏银屏决心已下,无可挽回,虽见魏银屏学习龟息大法有成,终究还是怕弄巧成拙,甚至被别人看出了破绽,连自己也落包涵。

正因为她弄假心虚,所以一听女魔女提到她师父花二姑时,就心慌意乱,幸喜如今眼看大功告成了。

一路飞奔,登上了黄茅岗,从荒草丛中找出了事先偷藏的一把铁叉,扒开坟头,撬开棺材,先让魏银屏跳了出来,然后二人一同重新把坟头筑好,再抖手将铁叉抛向远处的草丛之中,这才一前一后地向云龙山下驰来。

来到华祖庙侧,魏银屏陡然间收住了身形,有些欲进反退的样子。

消魂观音叶兰香催道:“兵贵神速,主人赶快进庙换了衣服,带上备好的物件,赶快直奔三湘与老主人千里空汇合,兰香随后就去!”

魏银屏迟疑了一下说:“你我的这一番做作,虽可称得上天衣无缝,但我总觉得还不能一手遮尽所有人的耳目,我不打算再进庙了!”消魂观音叶兰香急道:“主人也太多虑了,一开始我也怕瞒不过那位高居武官正二品的姑奶奶,现在主人已重返阳世,他们又都在悲痛之中,正应了一痛三分迷那句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主人总不能穿着这一身送老的衣服出门吧!”

魏银屏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愁就愁得是她一个人。因为三师叔的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跟小辈人动心眼;凤楼他肝肠寸断,神智半昏;东方绮珠亲眼目睹,看我断气;至于玉、杰两儿和马姑娘小倩,光有悲痛,焉会起疑?怕就怕国英姐……”

魏银屏的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消魂观音早一手插入了她的腋下,冲口说:“只要主人收拾东西马上离开此地,就让三奶奶起了疑心,赶来此地,也晚大半个季节了。”

说着,丹田气一提,低喝一声:“起!”竟然带着魏银屏的娇躯,一齐向上蹿起,直向墙内落去。

别看魏银屏反复迟疑不定,事实上却不尽然。一直到主仆二人推门进屋,燃起了灯火,注目观察,华祖庙内,一切仍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到了这时,别说消魂观音叶兰香,就连谨小慎微、心细如发的魏银屏,也认为把所有的人都给瞒过了。

虽然如此,消魂观音叶兰香也始终未忘记“兵贵神速”四字,一面服侍魏银屏换上了平常的服装,一面取出来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连同魏银屏的兵刃,一齐捧送给自己的主人。直到把魏银屏送出了华祖庙,确实证明已大功完成,她才浑身轻松地向后院的三间静室走去。

做梦也想不到,等她第二次晃亮了火折子,刚想点上灯时,突然看到侯国英脸色毫无表情地坐在桌旁的太师椅上,最令她惊心动魄的,椅子旁边还竖着自己抛弃在草丛之中的那把大铁叉。

直到这时,叶兰香才知道今晚自己和主人的一切举动,都已完全落入了这位前锦衣卫总督的眼中,她不由一下子吓呆了。

沉寂了半晌,侯国英才渐渐放缓了脸色。

叶兰香心中一机灵,扑地跪倒在一代女魔侯国英的面前,哀声求道:“奴婢该死,不应帮助主人欺骗三爷和三奶奶,容奴婢马上把主人追回。”

女魔王侯国英长叹了一口气,摇手阻止了叶兰香的举动,惨然说:“事已至今,追她何益!况且她也只有这一步棋可走,我平日枉自聪明,归根结底,反倒不如她能拾得起,放得下。”话未说完,秀目之中早溢出了泪水。

对于女魔王侯国英过去的一切,凡是江湖中人罕有不知者,所以消魂观音也知道侯国英是有感而发。正所谓同病相怜,触景伤怀,吓得消魂观音更是噤若寒蝉了。

女魔王侯国英缓缓站起身来,又缓缓踱到静室门外,才接着说道:“上有赫赫天威,下有伦理纲常,银屏不得已而出此下策,三寸芳心不知要断为几截。我除去成全她之外,又能说什么,不过我最担心的……”

听出侯国英的话中有因,消魂观音是何等样人,早已洞悉其意,只惊得心神一颤,脱口说道:“事诚可虑,不过也不见得会这样巧吧?”

侯国英先是玉面一红,紧接着悠悠叹道:“一般练武之士,体质都大异于常人,更何况凤楼和银屏生死苦恋,两情相悦,数十日的缠绵缱绻,难保不珠胎暗结,只恐银屏不自知而已。果若不幸如此,让孩子成无父之儿,又将如何?真是冤孽呀!冤孽!”

听到这里,消魂观音叶兰香连脸都吓白了。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想起,女魔王起初嫁给江剑臣时,不就是一夕之好就生下了江枫吗?真要如此,则魏银屏的以后处景,岂不更为悲惨了!事情还真是怕啥有啥,诈死之后的魏银屏,半月之后,果然发现自己身怀六甲,后悔已然不及。十月满足,得产麟儿,娘儿俩受尽了于辛万苦,也历经了无限的波折,此是后话。

抬头看看天色,东方见现微明,又看出女魔王侯国英有心成全,消魂观音的胆子也就大了许多,连忙赔着笑脸问道:“关于我家主人的这一次诈死,奴婢自信没有多少迹象可寻,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逃出你老人家的一双慧眼?”

侯国英正色说道:“开始我还真没动疑,甚至把我吓了一跳。哪知在我想把你唤到跟前,询问一下银屏临危以前的情况时,才突然发现你有些神色不对,直到我一口点出令师花二姑的名字,促使你不敢跟我对盘子,我才证实了这一件事。也真难为银屏能狠得下这一份心来,换了我恐怕都做不到。”

想到主人今后的艰难处境和凄凉岁月,就连一贯心黑手辣、素性淫荡的消魂观音,也不禁黯然神伤,滴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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