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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中,不无微劳的话,请将万岁震怒的一切详情,透露给我们。”
尽管李鸣的问话恳切,王承恩还是迟疑有顷,方才勉强答道:“此事怪不得圣上震怒。本朝立国数百年,似此杀人奸尸巨案,都属罕见,何况受害者又是田娘娘的嫡亲姑母,为张国家典刑、株连九族,实不为过。至于苦苦严缉吴姑娘,确令人出乎意外。内里隐情,咱家委实不知。”
李鸣突然转变话题道:“曹公公职司御前太监多年,克尽职守,效忠内廷,擢为大内总管,实不为过,因何至今未见万岁朱谕?”
这句话,正好触动了王承恩的痛处,冷哼一声说:“他正因迟迟不见朱谕,才尽力巴结最受皇上爱宠的田娘娘。”
说到此,可能自悔失言,顿时住口不说了。
贾学士乘机在旁敲打边鼓说:“王公公素性忠贞,直言敢谏,请伺机替剑臣缓解可好?”
王承恩毕竟是和江剑臣、武凤楼以及李鸣等人久共患难,再一次失口答道:“剑臣之事,咱家哪会藏奸!虽经多次奏请圣上宽容,终因敌不过曹化淳的不时进谗和田娘娘的日夜哭闹。不过,昨晚我已派人去请老驸马,不知他老人家能否有力回天?”
言还未了,一身朝服,冠带齐整的当朝老驸马冉兴,早一脸愁容,匆匆而入。
身为当事人的江剑臣秉性再为孤傲,也不禁心中感动,连忙拜谢。
老驸马冉兴先躬身搀起江剑臣,然后正色说道:“田娘娘深居大内,田国丈老迈昏庸,再加上亲丁稀少,在获得田鸿真被杀奸的消息上,何其如此之迅速而详尽,岂非咄咄怪事!”
缺德十八手李鸣目视盟伯父贾佛西,示意他先行开口说话。
贾佛西道:“老千岁之言虽属一言中的,但事已如此,目前已无追究和深研的必要了。晚生和王公公都在万岁驾前碰了钉子,乞求千岁爷作主!”
老驸马冉兴明知事不可为,还是毫不迟疑地吩咐李鸣,暂陪师父江剑臣先回锦衣卫等待,然后轻轻携起武凤楼的一手,并肩向乾清宫方向走去。
事有凑巧,就在老驸马冉兴携着武凤楼刚刚进入乾清门内,一眼看见御前大太监曹化淳正和一个面色白嫩、眉清目秀、明显聪明、暗隐机灵的小太监凑在一起,低低窃语。等到发现冉兴和武凤楼一齐从乾清门外跨进,神情好像惶然一怔,当即撇下那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快步迎了上来。
别看老驸马冉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曹化淳也是当年五皇子的官邸旧人,由于对曹化淳近年的胁肩谄笑,巴结营钻不满,早就对他不假词色了。马上脸色一寒,沉声喝道:“曹化淳!”
不等老驸马往下说,曹化淳早吓得双膝一屈,扑跪在老驸马的面前叩头道:“奴婢一步迎接来迟,实属罪该万死,还望老千岁开恩!”
老驸马招手一指那个小太监,厉声说:“你曹化淳身为御前大太监,又是当今万岁官邸的旧人,尚知一步迎接来迟,罪该万死,难道他就不应罪该万死吗?”
冉兴的这句话一出口,吓得那个小太监脸色登时泛白,满身抖颤,当即也扑倒在地,膝行到冉兴和武凤楼二人的面前,一个劲的叩头不止。
武凤楼心中一动,看出事必有因,素知老驸马冉兴心肠慈软,连忙从旁插口斥道:“我朝开国以来,素重礼教,哪容一个恩准乾清宫内行走的小太监,丝毫不知道礼教!来人!”
随着武凤楼的这一声“来人”,登时奔过来两名宫中侍卫。
武凤楼沉声吩咐道:“速速将他押送司礼监,听候王公公处理!”
两名侍卫立即将小太监押走了。
冉兴、武凤楼二人在大太监曹化淳亲自引领下,跨上了高大的汉白玉石台阶,俯伏丹墀,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崇祯帝亲口传谕,宣召二人进殿。
没容老驸马冉兴启奏,崇祯帝早先发制人道:“御姑丈来得甚好。田太师之幼妹田鸿真遭遇不幸,青年居孀,已属红颜薄命,如今不仅惨遭杀害,更受奸尸之污。似此灭绝人性之巨案,实为千百年来所罕见。凶徒吴仁谓虽死,朕决心夷其九族,包括女匪吴艳秋。请御姑丈替我好言抚慰江剑臣,勿令其心生怨恨。”
迎头一杠子,可把老驸马和武凤楼两个老实人给打闷了。进宫路上想好的一肚子辩词,只好憋在腹中了。
这还不说,随之而来的是东宫田娘娘的嚎啕大哭,伏地不起,乞求万岁爷作主。
可叹冉、武二人身坐锦墩,如坐针毡,只好陪着崇祯帝闲坐一会,告退出宫了。
二人重新回到武英殿之后,把所经过的一切详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编修学士贾佛西和秉笔太监王承恩。
贾佛西反倒神情一喜,好言宽慰老驸马冉兴道:“千岁此行,收获不少,千万不要再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扭转身形向秉笔太监王承恩说:“请王公公迅速赶回司礼监,详细审问那个小太监的姓名和隶属,一定要逼他供出和曹化淳的一切关系,定能查出一些头绪来。”
王承恩一面连连点头,一面欣然起立,急匆匆地就想赶回司礼监。
突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一头闯进了武英殿,气喘吁吁地抢步跪在王承恩的面前禀告道:“启禀公公,方才送进司礼监的小太监……”
武凤楼一看情形有异,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中年太监急问道:“快说,那名小太监现在如何了?”
中年太监先大大地喘出来一口气,然后才说:“夏自芳业已畏罪自毙!”
气得秉笔太监王承恩一连踹了那个中年太监好几脚,骂道:“尹静纯,你的差事越干越回来了!眼睁睁地一个大活人,竟能在你的眼皮底下自毙,我非剥下你这狗奴才的一身狗皮不可!”骂完,又踹了尹静纯好几脚。
人影一闪,出而复回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步跨进武英殿,弯腰扶起被踹倒在地的太监尹静纯询问道:“尹公公供职司礼监,既知死者名叫夏自芳,自更清楚他隶属在谁的手下。只要你能说得详尽些,我会让王公公免去你的失职大罪。”
尹静纯先行谢过缺德十八手李鸣,然后细声回答道:“畏罪自毙的小太监名叫夏自芳,河南卫辉人,九岁进宫,十岁净身,十二岁派往御膳房打杂,后被曹公公一眼挑中,改拨在东宫大太监高起潜的手下。由于他机灵聪明,极得曹、高两位公公的喜爱。”
李鸣听罢,毫不迟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好!我替王公公作主,免去你的失职之罪。”
尹静纯跪下磕头,刚想叩谢退走,李鸣又道:“且慢”!尹静纯折身而回,垂手请示道:“不知李指挥还有什么吩咐?”
李鸣道:“今天所说和所见的一切,绝对不准向外泄露一字!”
尹静纯答应了一声,“是”,方才转身退出。
王承恩素服李鸣的心机和策略,见他如此,猜出必有所谓,就想开口询问。
李鸣未曾开口,先向掌门师兄武凤楼递过一个奇怪的眼色。
武凤楼和李鸣不光久共患难,而且艺出一门,兄弟之间,业已达到息息相通的地步。虽只一眼之下,早就领会了李鸣的意图,趁着贾佛西和王承恩二人的全部精力完全注意在师弟的身上时,一个人悄悄地溜出了武英殿。
举目一望,繁星满天,时已入夜,正好便于行动。何况武凤楼虽早退出大内,其御前侍卫之职始终未曾免去,自然不怕宫中巡逻的武士询问、毫无顾忌地向东宫贴去。
事也真巧,就在武凤楼刚刚靠近东宫附近,正想隐身观察时,突然看见东宫田娘娘的心腹太监高起潜,正和一个年轻的宫女一闪而过,看其所去的方向,竟是奔向后宫。
艺高胆大的武凤楼,仗着一身绝顶的轻功,飞身跃登房上,远远地蹑在他们的后面,决心探查个究竟。
开始武凤楼还认为,这可能也是一般得宠大太监的风流通病,高起潜准是和这名宫女发生了对食关系。什么叫对食?原来,明时宫中特别得宠的大太监,可以恳求皇上作主,恩准他挑选一名宫女在一块同居生活,形如夫妻,名曰对食。后来发现二人竟然悄悄地溜进了坤宁宫,这不能不使武凤楼大吃一惊,认为事态严重了。
武凤楼虽曾充任过大内御前特等侍卫,也和当今万岁叙过口盟兄弟,但不奉召唤,也万万不敢私自闯进周皇后居住的坤宁宫,更何况时值黑夜之际。心中一急,倒被他急出一个主意,立即暗地进入了坤宁宫后的御花园。
这一招还真让武凤楼给用上了。
武凤楼刚刚潜入御花园,陡然发现由高起潜亲自护送的那名宫女、从坤宁宫的西北隅一闪蹿出,紧接着飞身登上假山顶,轻点巧纵,径向宫外驰去。
武凤楼观察至此,确认那个宫女打扮的人准是一个冒牌货,开始真想动手拾下他,后来转念一想,倒不如蹑迹挖出对方的巢穴,好能追根求源,就悄悄地尾随了下去。
武凤楼是何等眼力,仅从对方那身行云流水的轻功绝技上,就品味出这个伪装宫女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泛泛人物,越发不敢麻痹大意了。
一直追到位于西城成方街上的都城隍庙,对方才闪身蹿了进去。
久居京都的武凤楼,当然知道这座都城隍庙是建于元代至元年间,原名佑圣天王灵应庙,天历二年,加封大都城隍神为护国保宁王,明朝永乐年间重修,改名为威灵祠,庙中大殿,黑琉璃瓦顶,前出抱厦,气势雄伟。
武凤楼先是默听少顷,然后施展巧钻十三天,悄悄蹿进庙内,这才发现大殿中尚有灯火。
悄然靠近,跃贴飞檐之下的横木上,透过镂花隔扇一瞧,只见那个装扮宫女的人,业已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竟是一个比花花无语、比玉玉生香的长身俏丽少女。
和这位不知姓名的俏丽少女对面而立的,是一个年近古稀的垂暮僧人,只见他面黑如墨,骨瘦如柴,形容冷漠,僵硬呆板,令人望而生畏。
只听那位少女凄然求道:“二叔爷,你老人家再是身入佛门,四大皆空,难道真能忍心看着咱们冷氏一脉截然断斩不成?”
寥寥几句言语,听得身在横木之上的武凤楼心头一震,顿时悟道:“原来装扮宫女、私入大内的俏丽少女,竟是已故峨嵋派都总管七步追魂冷铁心之女,最近崛起江湖的无肠龙女冷凝霜。被她呼为二叔爷的枯瘦僧人,准是无情剑冷酷心的本家族叔,二十年前号称九爪黑猿的冷九成了。”
武凤楼沉思未毕,冷九成早一声冷哼道:“你爹娘的双双惨死,责在你的姑妈冷酷心。听二叔爷的话,立即放弃和先天无极派的敌对,置身事外,恕能保全你的一条小命。倘再一意孤行,必将后悔无及,快快离开京师吧!”
武凤楼听到此处,不禁暗暗点头。心想:当年的独脚巨盗九爪黑猿,竟然能回头是岸,确实难得。气得无肠龙女冷凝霜纤足一顿,恨声说道:“想不到当年声威赫赫的二叔爷,竟然变得胆小如鼠了,算我白来了一趟京师。”
语落,转身,刚想退出都城隍大殿,殿内人影一闪,出现在都城隍大殿内的,竟是北茺一毒叶梦枕。
元凶巨恶突然出现,惊得武凤楼心神一震。情知凭自己的这身功力,尚不是北荒一毒叶梦枕的对手,只可惜三师叔没有同来,否则,准能当场擒获叶梦枕归案,也就彻底平息了这场巨大的风波。
武凤楼心中清楚,别看九爪黑猿冷九成和无肠龙女冷凝霜祖孙二人,始终没发现自己潜藏在眼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