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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花印珮-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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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独自操双桨,将一艘轻舟驶至客店前的码头停泊。

果然有人至船场阻止场主卖船,但已晚了一步。

印珮熟练地将船拉紧,低头系缆,侧方突然伸出一条腿,踏住了缆尾,耳听到一声冷哼。

他徐徐挺身抬头,冷冷一笑。

是个大牯牛似的豹头环眼大汉,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带上佩了一把牛耳短刀,双手叉腰,不怀好意地死盯着他。

他怒火上冲,也心中暗喜,正想找人探听对方的动静,对方却送上门来了。

他发现码头附近的人,几乎已回避一空,所有的人皆站得远远地,神色紧张地向他注视。

左右邻舟的船头,站着几名抱肘而立,脸带冷笑的大汉。

看对方的神色极为傲慢,像是吃定他了。

他不动声色,轻拉缆绳。

大汉冷冷一笑,脚下加了五分劲。

“挪开你的狗腿。”他低声说,低得只可让对方听清,语气却不客气。

大汉也许真没听清,不言不动,脚劲似在增加。

已经打过招呼,不用再客气了,猛地一掌反拂,恍如电光一闪。

“啪!”掌背凶狠地抽在大汉的右颊上。

“哎……”大汉狂叫,倒退八尺。

他冷冷一笑,继续低头系缆。

大汉站稳了,大吼一声,现爪反扑而上。

左邻的船头,突传来洪钟似的沉叱:“住手!退在一旁。”

大汉依言收爪,退在一旁欠身道:“这小子的手好重,属下要报一掌之仇。”

“哼!你受的教训还嫌不够?”

“属下毫无提防……”

“滚!少给我丢人现眼。”

大汉唯唯应喏,恨恨地走了。

印珮系受缆长身而起,向邻船看去,原来是个留了山羊胡,鹰目炯炯的中年人。

他拍掉手上的灰尘,冷冷一笑道:“老兄,你怎么老派一些脓包来?”

中年人也冷冷一笑道:“只是派人警告你一声而已。”

“想吓唬在下么?”

“你怕吓唬么?”

“你已经得到最好的答复。”

“在下奉劝你识财务者为俊杰。”

“在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在从火自焚。”

“玩玩水再玩火,算不了一回事。”他泰然地说。

“咱们走着瞧,但在下希望你知难而退,已经替你留了退路,你不领情,那么是无可奈何的事。”中年人冷冷地说完,阴阴一笑,转身举步入船。

印珮怎肯就此罢休?喝道:“朋友,还没交代清楚,站住!”

中年人傲然转身问:“你要什么交代?”

“是你的主意么?”他沉着地问。

“什么主意?”

“阻止在下购船。”

“哼!在下不知道……”

“你竟然否认?”

中年人脸色一变,冷笑道:“年纪轻轻,你竟敢咄咄逼人,你好狂。”

印珮也沉下脸,一鹤冲天扶摇直上,登上对方的舱面,悠然飘落点尘不惊。

中年人在单足落下的刹那间,伸手便抓,说:“好俊的轻功。”

印珮左手一翻,捷逾电闪地扣住了对方的掌背,冷笑道:“铁爪功,已有了七成火候。”说壳,推开被扣住的手。

中年人脸色大变,傲态全消,强作镇定地说:“阁下棋高一着,在下甘拜下风。”

“好说好说。”

“黄金百两,请阁下撒手不管。”

“黄金万两也是枉然,大丈夫决不一脚踏两条船。”

“阁下不可自误。”

“在下光明正大,无所畏惧。”

“忠言逆耳,不听也罢,你请啦!”

“我请?哼!不说出道理来,今天……”

“你想怎样?”

“我要你把话说明白。”

“无可奉告。”

“你会后悔。”

“你威胁我么?”

“就算是吧。”

中年人大怒,一掌劈出,内劲山涌,凶猛的潜劲直迫内腑。

印珮扭身劈掌,还以颜色,反掌拂出,指尖攻向对方的胁肋要害,急如星火,攻对方所必救。

一声怒啸,旁立的一名大汉腾身出腿飞踹,迅捷绝伦势如崩山。船竟然毫未晃动。

印珮火速收招,向下挫高不及三尺,同时疾进,扭身向上一掌反挥。

“噗!”劈在大汉的胁背上,如击败革。

“砰!”大汉摔倒在舱板上,船向下疾沉疾浮,一阵急晃。

同一瞬间,印珮人化旋风,来一记“狂风扫叶”,右腿突向中年人扫击。

中年人向上跳,间不容发地迎过一腿。

糟了,印珮同时长身而起,又是一腿,“噗”一声横扫在中年人的腰胁下。

中年人身在空中,避无可避,挨了个结结实实,闷叫一声,掼倒在舱壁下。

四名大汉惊呆了,双方交手奇快无匹,想插手救应亦不知如何下手。

印珮直迫至中年人身侧,冷冷地说:“现在,该说明白了吧?”

中年人无法及时爬起,伸手急抄靴统,靴统藏了短匕首,要动家伙了。

印珮更快,一脚踏在对方的手肘上,冷笑道:“这条膀子你如果不想要,在下……”

舱门倏然拉开,沉喝声震耳欲聋:“小辈斗胆!”

人影急射而出,是个青袍老道,拂尘如枪,兜心点到,拂毛根根前指,传出隐隐风雷声。

印珮百忙中不敢用手封架,飞退八尺,手一抄,“喀”一声扳断一根桨柱,虎目想睁,沉声道:“你来吧,大概你就是主使人了。”

老道身材修伟,鬓脚已冷灰色,眼神锐利,举动敏捷,冷哼一声,一闪即至,拂动风雷发,啸风声刺耳,一把“流云飞瀑”迎面挥到。

印珮像一头怒豹,一声怒啸,在拂前例射一闪而过,浆柱在相错而过的瞬间,闪电似挥出。

“噗!”桨柱击中老道的右股。

“唰!”拂尾拂过印珮的右上肩,肩衣出现十余条裂缝。

老道一声怪叫,旋身回头猛扑,把发“挥尘清谈”,狂攻印珮的胁腹。

双方都禁得起打击,皆未受伤,攻势更猛烈。

印珮的桨柱长有两尺余,比拂短了数寸,必须冒险近身相搏,方可发挥威力。

刚才一击无功,知道老道皮粗肉厚,护身气功到家,不近身狠击绝难讨好。

因此不再闪避,硬接来招,急发“划地为牢”,“啪”一声架住了拂尘,斜身切入,扭身就是一腿。

“噗!”扫中老道的右胯。

老道连退五步,怒吼一声,再次扑到,拂尘似经天长虹,飞射而至。

拂影漫天,柱化网罗,双方各展所学抢攻。舱面宽广,是一艘专走下江的大型客货船,足够施展。

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码头上人声嘈杂。

激斗中,响起一声沉叱,“噗”一声响,人影倏分,风定雨止,胜负已判。

老道飞退八尺,落地再退两步,脸上一阵青,额上冒汗,厉声道:“你是贫道平生劲敌,今天咱们生死一决。”

印珮冷冷一笑,逐步逼进说:“在下不想与你拼骨,只要你说出内情。”

“哼!办不到。”老道怒叫。

“咱们不久便可分晓。”

先前被击倒的中年人,亮声叫:“清虚道长,在下说给他听好了。”

“你最好说个明白。”印珮冷冷地说。

中年人深深吸入一口气,大声说:“在下是一番好意,想阻止委托你的人前往寻仇,免得他们枉送性命。冤家直解不宜结,上一代的仇恨何苦再牵缠?如果咱们不怀好意,早就出面公然阻止了。言尽于此,你如果仍不满意,咱们只好联手打发了。”

印珮不愿再惊世骇俗,也怕等会儿沙市巡检司的官兵赶到弹压,码头已引起骚动,闹下去讨不了好。

他总算猜出一些头绪,丢掉断浆柱,大声说:“在下不过问谁是谁非,但也不怕是非。在下正正当当做买卖,谁想打破在下的饭碗,他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阁下今后如果再找麻烦,必定有人肝脑涂地,不信且试试便知,但希望阁下千万不要试。”

说完,扭身一跃,飘身至码头,排众而出,直向后门走去。

人群纷纷让路,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不远处另一家客店前,人丛后有一双怪眼,死死地盯视着他,怪眼中放射出阴狠可怖的冷电寒芒。

印珮到了江百里的房前,廊后转出神色肃穆的赵奎,沉声问:“老弟,你仍然肯送咱们到二圣洲?”

他取出五片黄金,泰然地说:“购船用了黄金五十两,扣除在下的二十五两盘川,这是余金,请点数。”

“老弟…·”

“采办两天的食物,那是你们的事。赶快准备,在下在船上等候。”

“老弟,经过刚才船上的打斗……”

“大丈夫千金一诺,言出必践。”印珮正色说,将金叶向对方手中一塞,扭头就走。

他走后,房中出来了江百里,低声问:“赵兄,他仍肯去?”

赵奎,点头,问:“码头交手的事,你看见了。”

“看见了,清虚老道虚有其表,浪得虚名。”

“不是老道浪得虚名,而是这位老弟太过高明。”

“是的,剽悍如狮,比咱们强多了。”

“他斗老道并未用上真才实学。”

“咱们得个好帮手。”江百里兴奋地说。

赵奎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说:“也许,这是咱们最耽心的事。”

“你是说……”

“他如果是二圣洲派来的人……”

“哎呀!这……”

“但愿他不是的。”

江百里脸色一变,惶然道:“为防万一,还是辞退他算了,免冒风险。”

赵奎苦笑道:“事情已经闹开了,说不定另雇的人,恰好是二圣洲的爪牙呢。”

“可是……”

“这点风险咱们必须冒了,何况不一定能雇得到船夫,迟则生变,快通知左姑娘准备动身。我去采购食物。”

“好,兄弟去叫左姑娘准备。”江百里一面说,一面走向邻居扣门。

印珮在船上仔细检查风帆和篙浆等物,直至每一件用具皆满意为止,最后清理出舵楼的杂物,用不着的废物全抛下江去。

他对这艘七成新的轻舟极为满意,对此行充满信心。

在舵楼歇息,他注视着江心往来的船只发呆。从上游下来的船,有些是来自三峡的歪尾船,他想到四川梅家兄妹,那位曾败在他手下,四剑客之一的玉郎君梅中玉,是否仍在记恨他?

还有,那位带他至九华谷的金梅,是否已经落入雷少堡主手中了?

雷少堡主真贪心,居然想将武林三佳丽全部攫为己有,真是贪得无厌,欲海难填。

他想到银菊,那自私的美艳佳丽,不由感慨系之。一个一切皆为自己打算的人,尤其是女人,确令他感到心中懔懔。

他不愿意想到玉芙蓉,但玉芙蓉的音容笑貌却不断出现在脑海中,抹之不消,挥之不去。

思潮起伏,他感到烦恼如丝。

“嗨!印老弟。”江百里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潮。

出了舵楼,他怔住了。

码头上,赵奎捧了一个大食物包,和一只菜篮。江百里提了两物,一包裹和一只大革囊。

中间,站着一位村姑打扮的少女,年约十六七,美得教人心跳,果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袅袅停停风华绝代,未施脂粉天然国色,并不因穿了朴素的村姑装而减损。手中捧着以锦帛裹住的三把剑,低着头羞答答地,有意回避人群的注目。

“请上船。”他亮声叫。

三人登船,他走向前舱面,说:“江兄,你没说有女客。”

“这……”

“只有一舱……”

“不要紧,只有一宿,咱们在舱州歇息便可。”江百里歉然地说。

“立即开船么?”

“是的,愈快愈好。”

不久,船撑出江心,帆升起了,船轻快地向下游急驶,顺风流势‘如奔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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