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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术士长豁然惊醒:“什么!……我是在想昨晚那个钱包的事。”
“在过滤你的情人名单啊,想出来了没?”
“没有。”吉西安心虚地道,其实他根本没想那件事,而是在看见那根十字架时,不知不觉走神了,现在也回想不起刚才究竟想了些什么。
雷瑟克不疑有他:“放过她吧,你少坑一个人死不了的。”吉西安啐道:“少啰唆!我一定、绝对会找到她!”这次倒不是敷衍,而是金钱欲望的真实呐喊。
军务长突然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如果对方是男人怎么办?”
“……去死!”术士长咆哮,“你当我殿下啊!”
“诺因哥哥怎么了?”
露蒂丝出现在左近,一手牵着诺因,一手将两个热腾腾的纸袋递给两人,“喏,你们俩的份。”从年轻的城主任少女牵着自己的手,一脸茫然地啃着竖拿的玉米棒……就可以判断出他的神智还处于梦神的支配下。
雷瑟克受宠若惊地接过,吉西安啼笑皆非地欣赏主子呆不愣登的模样,眼角瞥见不少南城士兵也投来好笑的视线,他立刻改变主意,抢过玉米棒,把自己的早餐塞在对方怀里。诺因怔怔看了会儿那只纸袋,作势要往嘴巴里送……快要抓狂的术士长和反应过来的军务长及时夺下,前者还掏出一只肉包狠狠塞进他嘴里。
“唔……”诺因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一边吐出包子一边跳脚,惨叫道,“烫烫烫!烫死我了!”露蒂丝手忙脚乱地围着他转:“没事吧,诺因哥哥?吉西安哥哥,你太过份了啦!”吉西安若无其事地道:“这是让他清醒最快的方法。”闻言,不止露蒂丝,雷瑟克也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关怀地询问诺因:“没事吧,殿下?”
“没事。”诺因抚摸因为烫伤而显得更为红艳的双唇,这只是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看在女兵眼里却引起很大的冲击,不少人还害羞地红了脸,但在接触到青年随意扫来宛如冷电的凌厉目光时,都陡然震醒,害怕地转过头,不敢和他对视。露蒂丝注意到诺因的变化,悄悄退了两步。
“总算醒啦?”吉西安斜睨他。诺因漫应一声,问道:“离行刑时间还有多久?”雷瑟克瞧瞧天色:“快了,最多半小时。”露蒂丝掩口惊呼。
诺因这才瞧见她,皱眉道:“你在这里干嘛?”露蒂丝双手插腰,色厉内荏地道:“当然是观刑咯!再说,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你在哪,我当然就在哪。”雷瑟克朝主君使了个眼色。
“好吧,随便你。”无视他的眼色,诺因丢下连吉西安也吃了一惊的回答。露蒂丝脸上却没有浮现欣喜之情,她坚持留下只是基于不想被三人排除在外的心理,对观看火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听见诺因这么说,很是为难。
“不过,待会儿不许把眼睛移开,得从头看到尾。”
露蒂丝瞪大眼,死命摇头,但对方的下一句又令她的头牢牢固定住,“只要你过了这关,我就承认你是我的贴身侍卫。”
“殿下!”雷瑟克忍无可忍地喊道,“这种要求对露蒂丝太残酷了!”吉西安也不以为然:“你不要老是这么变态行不行,她还是个娇弱的小姑娘耶!就算你是要她早点熟悉战场的气氛,也不该用这种方法。”
“你们俩给我闭嘴!”诺因厉声喝道,吉西安和雷瑟克不由得闭上嘴巴,满脸错愕。因为诺因平常冷酷归冷酷,却从没用这种上对下的口气和他们说过话。
“这是在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我的贴身侍卫,不是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一名战士!”诺因右手按住剑柄,让魔封施了个沉默结界,转向露蒂丝,将火刑的真相告诉她。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露蒂丝唯一能挤出的话。
“就是有这种事,而且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今后多得是碰上这种事的机会。”诺因凝视她,定住她急欲逃离的视线,“区别只在于,我不会让你的双手染上鲜血或成为柳轩风那样的祭品,只要你正视、适应这类事,理解这么做的意义。如果你能做到这些,让你做我的妻子也无所谓,说不定我还会对你比对雷瑟克更器重。”
“殿下……”雷瑟克j□j,他已经明白诺因的用意,万分后悔把妹妹推到那个该死的位子上,但事到如今,他想翻案也不成了。
诺因瞟了他一眼,把目光调回露蒂丝惨白的小脸。
“你的傻哥哥一心不想让你接触政治的阴暗面,想让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在阳光下,我却不这么想。你像你母亲,有这个资质;而且你已经加入和政治关系最深的军队,也自愿留在我身边,所以我决定锻炼你。”
“锻炼是指,要我认识政治的阴暗面吗?”露蒂丝终于开口说话,语尾有点颤抖,但大体还算平静。诺因眼底闪过赞许的光芒:“不错,我不需要你的武技,凭我的剑术和魔封的魔力,天下就没几人能伤到我。既然你的武艺对我没用,我只能期待你在别的方面的作用。”说到这里,他用大姆指比比不远处的十字架,语调沉冷下来,“——那个,是祭器,政治家不可缺少的工具,抹杀真理和公正的刑具,维持假象和和平的道具,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多数人利益的器具,而柳轩风就是那个祭品。你和你哥都认为她冤枉,我却不认为。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谁也无法驳倒的真理,而那个祭器就是贯彻这个法则,实践这个真理的手段。只不过,因为这个道具是掌握在人类手中,就不可避免受到人类的弱点影响,甚至沦为纯粹的凶器。所以为了不变成那样,身在高处的人必须时常警醒自己,最好自己当刽子手。就算做不到,也要亲自面对那些牺牲者,面对自己的罪孽,才能不陷入愚蠢的正义和虚伪的荣耀,逐渐遗忘做人的良知。”
看见露蒂丝困惑的表情,诺因放柔语气:“这些话对现在的你太过深奥,你背下来,将来就能慢慢领会。总之,待会儿好好看处刑,这是你身为实习侍卫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考验。通过后,就算你今晚用怕做恶梦为由爬进我被窝,也随你。”雷瑟克低吼:“殿下!”露蒂丝红着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原来如此。吉西安苍蓝色的眸子闪过了悟:名义上是贴身侍卫,其实殿下是想把露蒂丝培养成他的'妻子'。只是,以露蒂丝的年龄和性格,要承担殿下那颗黑心腹,理解他那个诡异的大脑实在太困难了,虽然殿下身边目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女人。还有,一向对女性厌恶有加,对爱情毫无概念的殿下为何突然想要一个妻子呢?看起来也不像是开窍的样子,倒像在做一件例行公事。
想到这里,术士长不禁抬起头,看向主君。黑发青年已结束了少女的对话,侧过身望着刑场,紫色的眼眸浮着一贯的清冷,眼神深黯,蕴含莫测的诡谲,似乎有股阴沉的魔性凝结在瞳仁深处。见状,吉西安轻轻叹了口气,心道:
别说露蒂丝,即使是我,有时候也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 ※ ※
当距离行刑时间还有一刻钟时,梅莲可等人和被两个守卫押着的轩风出现在广场的另一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内圈负责治安的士兵们朝梅莲可恭敬行礼,外围的观众则爆发出兴奋的欢呼。
“恶魔!恶魔出来了!快烧死她!”
“点火!立刻点火!”
“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胆敢冒充神使,让圣火烧死这个不洁的女人!”
…… ……
诺因等人无动于衷地听着众人的呐喊,轩风面对这些指责,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挺直了背脊。她不像一般死刑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乌黑的长发结成长辫垂在胸前,脸色略带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影,看来有些疲惫,却不颓废。她漠然扫视人群,包括最远处的诺因一行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宫廷术士长的身体几不可查的一颤。但轩风没看出异样也没停顿,很快收回视线。两个守卫推推她,示意她走。轩风没有反抗,朝刑场中央走去。梅莲可张望了一下,领着高阶祭司们和卡特三人走向黑发青年。
“诺因城主,你早就到了?”
“嗯,你倒是姗姗来迟。”诺因的语气有着微量的嘲讽,这倒不是他有恶意,只是习惯使然。清楚他脾气的梅莲可没有在意。诺因看向相貌平凡的将军:“卡特,你的伤好了没?”
“嗯,有劳诺因城主挂怀。”虽然失去一臂,卡特依然一脸云淡风清的平静。
“待会儿把你的剑给我,我让魔封给它施永久轻量化的魔法。”
“呃,谢谢。”
诺因点点头,看了眼远处的轩风,转向梅莲可:“这次你倒是出人意料的干脆嘛。”闻言,高阶祭司们脸涨得通红,卡特三人双目一黯,梅莲可原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惨淡。
“这很好,省得留下后遗症。”诺因真诚赞许。但即使得到他的夸奖,梅莲可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涌起受到挖苦的酸涩感,虽然她知道对方没这意思。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大人,差不多了,请下令点火吧。”梅莲可像听见噩耗般脸色一沉,以僵硬的动作比了个“允许”的手势。
看见拿着火把走近的士兵,轩风反射性地贴近木桩,手件也颤抖起来。尽管她已经把避火珠含在嘴里,伊莉娜也说了会来救她,但真正面对死神时,还是无法不恐惧。而且刑场被两城的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现场又有两个城主坐镇亲临,自己是否真能获救,轩风是一点底也没有。
总共六只火把被丢进十字架周围的干草堆里,不一会儿,橘红的火苗就熊熊燃起,爬上高架的木薪,欺近少女脚底。围观的南城百姓和士兵都大声叫好,还有人挥舞拳头,以示对恶魔的憎恶。看到这个情景,轩风一阵好笑:她这个样子不就和中世纪的女巫一样了吗,看来这个城的人不但保守,还极为愚蠢。
真是够了。突然被召来异世界,被强推上神使的位子,不到半年,又被冠上'神棍'、'恶魔'的称号,给架到火刑架上,我的人生还真是多彩多姿呢。
也许是惩罚吧,惩罚我当日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立足地,而懦弱地接受梅莲可的请求,选择了欺骗的道路。轩风垂下眼,自嘲一笑:而且,也是因为我的懦弱和浅虑,使得那么多南城士兵葬生灰水河。
但是——她抬起头,直视远处的南城城主:即使我必须为那一战负一部份责任,也不该是这种惩罚,不是这种——完全不对盘的惩罚!更不该由我来承担你的罪责,梅莲可!
一直歉然注视她的梅莲可倒抽一口凉气,武装好的心防全塌,不禁咬紧下唇,身躯微颤。令她松了口气的是,对方马上就转移了视线。
引开轩风注意力的是火的情况,这时火势已漫延到她的裙摆,她却一点没感觉到痛楚。明白是避火珠起了作用,轩风松了口长气,若非绳索绑着,她会当场瘫软下去。
“奇怪。”诺因皱起线条姣好的柳眉,“火的样子有点不对。”被他一指出,余人也看出来。吉西安喃喃道:“是避火术。”
“不可能!轩风没修习过这个法术,而且行刑前我们搜查过她,她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