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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和墙壁全部用贵重的大理石拼成,铺着手织的挂毯和地毯;拉起的窗帘也是精工绣制;桃花木做的家具清一色镶上金边;角落的巨大暖炉燃烧着名贵的檀香木。
但对在王宫住过的帕西斯而言,这种程度不算什么,所以他的注意力多数集中在房间中央的人身上,那是个看来三、四十岁的美妇,保养很好,如果年轻十岁,几乎和“蕾茵”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红发里掺了一些银丝。
“气到连‘母亲大人’也不肯叫?”美妇声色俱厉地开口。
切!你这副德性也配自称母亲?想起莉拉温柔美好的样子,帕西斯在心里啐舌,脸上也流露出唾弃。美妇气得发抖:“好,好,你大了,骨头也硬了,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女管家劝道:“夫人,小姐回来了,你就原谅他吧。”
“原谅?”美妇嗤笑了一声,斜睨帕西斯,“好吧,念在他还知错能改的份上——看看你的模样!头发剪短了,穿这么难看的衣服,你以为到了这年头,你还能做回男人!?”
帕西斯垂着眼皮,不言不语。
“真蠢材!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是‘小姐’!除了那个肮脏的小杂种,没有任何女人会看上你!不,那个小杂种也不是真心喜欢你,她只不过想攀上枝头当凤凰……”美妇骂得正溜,忽然哽住喉咙,瞪着“儿子”打了个大哈欠,看向墙角的落地钟。
12点?难怪好困。帕西斯揉去沁出的泪水,勉强驱走睡意,他是低血压。
“蕾茵,你——”美妇刚要发火,帕西斯一个冷眼让她闭嘴——他可不想再听她念经。转向女管家,银发青年问道:“她呢?”懒懒的声音,却蕴含不容反抗的魄力。
“地…地牢里。”
“带路。”没有半句废话,帕西斯下令。
美妇只能呆呆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去。
※ ※ ※
餐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这下事情棘手了。”耶拉姆双手环胸,皱眉道。希莉丝沉重地点点头:“既然真的蕾茵小姐已死,我们就很难脱身了。”昭霆困惑地眨眼:“为什么?”
“你偶尔也用脑子想想好不好!”耶拉姆呵斥,“死的可是市长的儿子,难道他们会善罢甘休?不张贴通缉令,至少也会派出追兵。”
“他是自杀的,关我们什么事!”
“内情肯定不单纯。”莎莉耶摇摇食指,眼中闪过与年龄不符的精锐光芒,“就算是自杀好了,照样可以栽赃。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尽快查明真相,免除我们的后顾之忧。”昭霆无言以对。肖恩恍然大悟:“哦,所以索贝克留下来,是为了查明真相啊。”
一直没开口的杨阳喃喃道:“为什么那位蕾茵小姐要男扮女装呢?”
“这个我知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发言的红发少女身上:“我城向来由女子把权,占据要职的统统是女性。除了城主,只要生的是女儿,还可以世袭。但生的是儿子,就必须让贤。耶林那市长要儿子男扮女装,不是为了保有权利,就是为了让儿子继承自己。”
“就因为这样让儿子穿女装?”昭霆一边摇头一边摩擦起疹子的臂膀,“我怀疑那女人是心理变态!”肖恩也皱起眉头:“嗯,这样会对孩子的成长产生不良影响。”希莉丝不无尴尬地道:“在我城这种情形不罕见。”
“真的应该改改制度了。”耶拉姆严肃指出。杨阳打圆场:“也没这么糟,那位蕾茵小…蕾茵先生不是还恋爱了吗?”
“跟男人啊!私生‘子’!”昭霆咂嘴。
“不,是女的。市民不知道蕾茵是男的,说他是同性恋,对象当然是女的了。”
“哦。”
希莉丝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我在想,那个‘私生子’搞不好是‘尸生子’。”余人转过头:“咦?”
“私生子的恋人不会被骂疯子,只有尸生子,是污秽的,不祥的,跟他们在一起也会被视为异端。”
“什么是尸生子?”杨阳和昭霆齐声问道。回答的是莎莉耶:“就是尸体生出来的小孩。”
“尸体哪能生小孩!”昭霆甩不信任票。杨阳沉吟道:“是濒死的孕妇所生的孩子吧。”希莉丝叹了口气:“自然,可是在一般人看来,这很恐怖也是事实,甚至认为这些婴儿是天生的死灵法师。在卡萨兰东境会被直接处以火刑,我城因为女性地位高,女尸生子可以免于一死,但也被认为是很低践的存在。”
这是迷信嘛!杨阳和昭霆交换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眼色。
肖恩抿了抿唇:“太过分了,这又不是小孩的错,应该佩服他们顽强的生命力才对。”
“这种观念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希莉丝不得不为自己的城市说话。
“的确。”杨阳体谅她的心情,附和了一句,随即露出悲悯之色,“不过对那女孩来说,这件事真是噩耗——她的恋人死了。”
窒人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
※ ※ ※
“小姐,请小心脚。”
女管家端着烛台走在前面,带领身后的人走下地牢。帕西斯环顾阴沉的石壁,随口问道:“为什么把她关在这里?”
“呃——这是夫人的吩咐,为了防止她再勾引你。”
勾引?这么说是美人了?帕西斯稍微提起点兴致,见楼梯快到尽头,抢过烛台,挥手道:“你出去。”女管家不敢抗议,慢慢走回地面。
橘色的火光照亮了一间几十米宽的石室,铁栅栏后蜷缩着一个黑影,感觉到光亮,动了动,像在分辨似地静止了一会儿,扑了过来:“雷恩,雷恩,你没事!”
帕西斯凝神打量她,下一秒,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烛台。
她不美,脸蛋和衣服也邋遢得像是几天没洗,然而她的眉间有一股他异样熟悉的气质——决不对命运妥协的坚强和愤世嫉俗的乖僻。
无意识地伸出手,他痴迷地唤道:“菲莉西亚……”
女孩一个激灵,倒退两步,厉声道:“你是谁?你不是雷恩!”帕西斯震了震,神智瞬间回笼,缩回手,绽开友好的笑容:“初次见面,蒂亚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雷恩告诉你的?”
“也可以算是他告诉我的。”帕西斯缓缓靠近,欣赏她毫不退缩,又满含怀疑的态度,“你想从这里出去吗?”他改变主意了——帮她,看在那和菲莉西亚相似的气质份上。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什么?”蒂亚冷笑,一脸露骨的嘲讽,“不过如果你看上的是我的身体,我不得不说你的嗜好实在有问题。”帕西斯没有介意她的无礼,由衷笑道:“没这回事,你很可爱。”
蒂亚颤抖了一下,脸上掠过难以名状的神情。
“怎么,你的雷恩没对你说过?”
凄楚之色一闪即隐,却没有逃过帕西斯的眼睛。
“他才不会说这种华而不实的话。”女孩力持镇定,“他都夸我坚强、勇敢。”帕西斯轻笑了一声:“绣花枕头。”一手抬起她的下颚,审视她的灵魂深处,“他把梦想套在你身上,你不可能看不出。”
“我更看得出他对我的爱。”在怒气的激发下,蒂亚反而冷静下来,“哪怕雷恩真是绣花枕头,也比你好,你这个在恋人之间挑拨离间的恶魔!”
“哈哈哈……”帕西斯愉悦地笑了,不顾脏污,在她脸颊上啾了一记,“你眼光真好,小猫咪。”蒂亚瞬间从头红到脚,一把推开他:“你疯了!”从来没人吻过她这个尸生子,雷恩也是!
帕西斯轻松攫住她逃离的身子,柔声道:“不要瞧不起自己,你很强、很可爱、很好。”
“……”她只是一霎不霎地瞪着他,呼吸急促。
“黑暗是我们的朋友、武器、隐蔽,但不是躲藏的地方。刚刚那种反应,以后不要有。”
女孩依旧保持警戒,眼中的敌意却消失了:“你确实是个恶魔。”
“多谢夸奖。”帕西斯松开手,笑得眉眼弯弯。蒂亚垂下头,右手攥紧胸前的衣襟:“可惜,我做不到你的程度,我向往光明,我爱上了雷恩。”
“那种脆弱的光明,不值得眷恋。”仿佛想起某个场景,帕西斯的语气有一丝悠远。
蒂亚猛然抬头:“什么意思?”帕西斯探手入怀,突然顿了顿:“你识字吗?”
“雷恩教过我,但是我的天分不高,现在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真是讽刺。”帕西斯再度大笑,“叫他绣花枕头还不对,应该是草包!”蒂亚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心里却有一团阴云逐渐扩大。
“给我!你怀里什么东西,让我看!”她忍不住大喊。
帕西斯依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她,顺便举高烛台,让她看得更清楚。
“亲爱的雷恩…请原谅我不能和你私奔,我欣赏的是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而不是你这样的……人妖——蒂亚。”困难地读完,女孩呆滞了几秒钟,朝他投以空白的视线,“他呢?”
“你是他的情人,还不了解他会做什么吗?”
脑中的某根弦断了,蒂亚踉跄半步,扶着栏杆,勉强稳住虚软的身体。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崩溃,她竭力用干涩的声音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看到他的尸体,手里捏着这封信。”帕西斯回答得好像世上不存在“良心”两个字,快活得很。
“就为了这种东西,他弃我而去。”蒂亚发出一串神经质的笑声,垂下的面容浮起怨毒,“你呢?为什么帮他?”她可不相信眼前的人有助人为乐的美德。
“我欠他一点小小的人情,而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帕西斯看出她的盘算,还是高兴地往陷阱里跳。
“帮我!把我从这里放出去!我要替他报仇!”
“好的,好的。”帕西斯安抚,“先告诉我犯人是谁。”
“不是夫人就是艾玛总管,错不了!”蒂亚怒吼。帕西斯却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真是她们?好无聊,还期待有些新的花样。”蒂亚眯眼瞪他:“你没兴趣就不要管!放我出来!”
“哎,我又没说不帮忙。”帕西斯挥挥手,转身离去,“不过我要晚点再放你走。”
“为什么!?”
“你需要一段发泄的时间。”
留下一句温柔的低语,银发青年踏上石阶,不意外听到身后传来心碎的啜泣声。
※ ※ ※
“哇——不愧是有钱人家!”
昭霆蹦蹦跳跳地冲进客房,兴奋地转了几圈。没有遵循帕西斯先前的指示,耶林那市长给“儿子”的朋友安排的是一间四人房和一间双人房,奢华是共同点。连希莉丝看了,也不禁感叹:“难怪她要留恋那个位子。”
“怎么了,莎莉耶?”杨阳注意到同伴盯着天花板的某处,深沉的眼神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
“没什么。”莎莉耶回以灿烂的笑靥,那抹异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由于天色已晚,白天又玩得疯,包括隔壁的肖恩和耶拉姆在内,一行人很快坠入梦乡。过了约莫两个小时,门缓缓开启,窜进一道黑影,把一个小小的熏香炉藏到床底下,悄悄溜出去,在另一间房间重复了相同的作为。
完事后,她放心地迈开大步,刚转过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