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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故血洗两位大贵族的家,我不认为这种暴徒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卡纳尔严厉地指出。韦罗尼卡不为所动:“您我都清楚谁有那样的胆识能耐,如今的上界是个封闭的瓮,只有识相的鳖活得到最后。”
中央军指挥的脸白了,嘴巴张合片刻,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真的是她?”
“大人是聪明人,相信会选择正确。”
“你和她是一伙的吗?”
“请慎言,卡纳尔大人。”韦罗尼卡的态度自始至终彬彬有礼,只是语调沉了几分,“我的家族是代代侍奉王室女性的护卫世家,效忠拉克西丝殿下,对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
“阁下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卡纳尔不死心地问道。
“这您没必要知道。而且从这句话,我觉得需要修改一下对您的认识。”
“别这样。”卡纳尔苦笑,下垂的肩膀满含无力和认命,“都这时候了也不必粉饰,你根本不会放我一条活路,那我还不如做个明白鬼。”韦罗尼卡眼波一动:“大人何出此言?”
“今日之事,无论谁胜了,中央军都会成为眼中钉。”
“不错,但您并非隔岸观火,而是受迫于我的威胁,所以我担保您的性命。”韦罗尼卡理了理手套,动作透出无言的讯息。安心大半的卡纳尔沉思半晌,朝她投以信任中带着感激的目光:“我投降。”
9:15,元帅军的两位大将在王宫正门碰头。
“你说你没抓到达夫克!?”
禁卫军统领表面镇定依旧,然而从她没有用“您”这个习惯敬称,可以看出她内心的动摇。自知理亏的拉蒙摸摸鼻子:“谁想到布鲁诺会突然冒出来,应该怪酒馆那批人办事不力。”
“这不能作为脱罪的理由。”
“那这么说吧,我迟早会抓住他们,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是以后的事,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已经发生的失误。”韦罗尼卡咄咄进逼。拉蒙吊儿郎当地笑了:“别这么不近人情嘛,小韦。”
“我不记得自己何时改名叫‘小韦’,倒是您再贫嘴下去,我恐怕会忍不住捅您两个透明窟窿。”
“噢!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请千万别对那里下手。”
深吸一口气,韦罗尼卡宣告投降:“说吧,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拉蒙嘿嘿一笑:“一个一个来不符合我的作风,一网打尽才过瘾。达夫克是个硬汉子不会求助,盯着布鲁诺却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韦罗尼卡沉吟了一下,道:“有道理。”
“听到小韦的夸奖真让人高兴。”
“只希望您不会弄巧成拙。”
“不会不会,指挥巷战我最拿手。”装作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讽刺,拉蒙乐呵呵地回应。懒得再和这痞子纠缠,韦罗尼卡点了个头准备走路,被叫住:“我说小韦啊,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拉蒙答非所问:“以我的意见呢,最好由我们俩把那一位给——”说着,做了个咔嚓的手势。韦罗尼卡会意,眯起眼:“我不认为这是属于您能干涉的领域。”
“是,可是上司下不了手,只好由部下代劳。”
“可笑,拉蒙,你跟了殿下那么多年,竟然还不了解她的为人。”韦罗尼卡冷笑,一边转身一边丢下一句,“别以为女人都是弱者!”目送她的背影,拉蒙嘀咕道:“你才是只了解她强悍的一面吧。”
他当然不认为那位殿下是弱者,这在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明白了。
年仅十七,顶着“元帅”的响亮空衔来到下界的公主,身边只有一个心腹和寥寥数名护卫,无权无势,早就自成派系的将领根本不理会她的命令,以各种名目和豪华待遇敷衍。在变革的强烈意志下,她找上了有实力却无军纪的佣兵,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时还是佣兵团长的他。
没人瞧得起她,包括拉蒙本人在内。只会吃喝玩乐的软弱贵族向来是有骨气的平民鄙夷的对象,何况来人是个王族,当场就有人秽语调戏,被她面不改色,伶牙利齿地顶回去,让旁观的他有了点兴趣。
还是不安好心的,有兴趣归有兴趣,真要成为王族的部下,加入肮脏的权利斗争,他绝对敬谢不敏,所以提出那个下流的赌约,要她知难而退。
'比喝酒,输了的跳脱衣舞,外加为奴三年?'她不惊不怒,一手支颊,笑意嫣然,'这个赌约不好,我对臭男人的裸体没兴趣,这样吧,我输了,舞照跳,做j□j也没关系;我赢了,你们不用脱衣服,做我一辈子的部下。'
'好!有气魄!'他喝了声采,满腔斗志被挑了起来。
她赢了,赢得很辛苦,因为他耍诈,叫来两个要好的佣兵团长,美其名是一箭三雕。拼酒前已经有人指责他欺负小女孩,可见她的魅力。其实他是谨慎,约定的条件太苛刻,毫无退路,而轻敌和过于自信等同失败的道理他懂。
三个海量对一个无底洞。
这是在场每个观战者的感想,最后三杯酒,她没有喝完;而他们三个更是摇摇欲坠,只抿了半口就头晕眼花。有人起哄要脱衣,她没争辩,脱了两件上衣,不够,再加一条长裤。堂堂元帅,金枝玉叶的公主,仅着背心和单裤,身处一群鲁男人当中,却没有一个人对那样的她起邪心。被酒意濡湿的碧眸依旧凌厉,全身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这个少女是头雄狮。
那一刻,他在心理上就输了。
三杯定局。
没有不甘心也没有后悔,他那两个朋友,都在后来的战争中阵亡,但他相信他们也是不悔的。
明朗、积极、坚强、聪慧,任何时候都不服输,任何时候都不气馁,充满信心和干劲,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女王陛下”。
可惜他是个恶劣的男人,一直乐衷于挖掘她的脆弱面,不是心存不良,是看不过去,那样一个本该无忧无虑成长的千金小姐,强撑着自己征战沙场,守护腐败的家族。
明明才十七岁。
但他从来没如愿,不管是吃着粗糙的军粮,被同僚排挤构陷,面对困境,受伤骨折,甚至在最艰难的守城战她也没失了那份从容又嚣张的笑,掉过一滴泪。
只偶尔,她用激烈的动作打水洗脸,从头浇下去,像要掩盖另一种透明的液体,可是拉蒙注意到,她的眼眶没有红。
男儿以酒代泪,她是以水代泪。
这样的她,却因为一件小事痛哭失声。
名震大陆,在塞维堡争夺战重创死亡佣兵团,成功守疆拓土,如此丰功伟绩,非但没有受到兄长的嘉勉,反而换来一通责骂,说好好的女孩子不待在家里收心养性,跑到外面野,现在闹得这么大,想帮她撤职,重回社交界也不行。
身穿华丽的丝绸长裙,在军队里总是束起来或扎麻花辫的黑发编成繁琐高贵的云鬓,精致的首饰挂了一身,掩面而泣的模样十足像受了委屈的闺阁千金,谁能想到她是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不让须眉的年轻元帅?
看到这一幕,他明白了她那么努力是为了谁,那个人在她心里占据了多大的地位。
这次叛乱,真的能成功吗?
叹了口气,拉蒙忍不住不安。
※ ※ ※
元老会议长瞪视眼前的不速之客,嘴角抽搐。
身为荣耀的掌玺官,忠心耿耿的顾问大臣,他实在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住口!”老人暴怒地跳起来,吼声如雷,“大逆不道!你真是大逆不道!”
“一把年纪就不要这么激动,死了还要劳我收尸,多花力气找玉玺。”拉克西丝懒懒地道,一派闲雅。这回老人气得口吐白沫,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她:“你…你……枉费陛下那么疼你!受王室恩泽长大的你,却置王室的权威于不顾!而且你还是光神的神眷之女,辜负神恩,觊觎世俗的权利,你简直狼心狗肺!”
拉克西丝冷冷一哂:“要不是你们这些老家伙灌输他一堆迂腐的思想,我们兄妹何至落到今天的地步。”
“你说的这什么……”
“够了,我今天来的确不是为了废话。”拉克西丝换了个坐姿,拍拍手,“我本来以为你会珍惜生命,可惜——”话音刚落,一个华服少女被两个士兵押进房间,冲老人哭喊:“爷爷!”
“安妮塔!你这个卑鄙小人!”
“很可爱的女孩呐,如果变成一具尸体,别说你爷爷,我也有点心疼。”拉克西丝演起反派来游刃有余,还摸了一把那纤细的下颚。老人的气势顿时弱下来,哀求道:“放了她,和她没关系。”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不能……”老人还在亲情和职责间摇摆不定,拉克西丝已手起刀落,切下女孩的左耳,看得老人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扑上去,被士兵钳制住。
“如何?血放光就没救了。”仿佛没听见那凄厉的惨叫,黑发元帅以磐石般冷硬的语调道。彻底丧失反抗之力的老人噙着泪,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我给你玉玺。”
走出大门,时钟刚好敲过十下。
待命已久的亲兵迎上前,低头汇报:“阁下,确定了,在恩克利大街17号。”
适才握着凶器也毫不动摇的手,此刻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 ※ ※
神官王本来和圣巫女一样是处子职,但是在家族没有其他继承人的情况下,可以娶妻生子。当今王妃早已逝世,之后亚拉里特就开始胡来。不过他那方面的能力比北城城主差得多,至今也只有八个私生儿女,其中最受疼爱的是圣骑士团第二军团长布鲁诺。
作为神明在人界的代理者,在宫里翻云覆雨终究不太好看,所以亚拉里特一般都采用秘密幽会的方式,像今夜就是,拉克西丝也特地选在这种日子。
不是因为战术上的考量,纯粹是为了用那种丑态坚定自己的决心。
拉克西丝暗暗苦笑:什么时候了,我还在迟疑。
当胞妹大踏步闯进卧室时,床上运动正进入尾声,因此亚拉里特得以套上裤子。
“拉…拉克西丝……”狼狈的语气尽显尴尬。
“王兄。”拉克西丝面无表情地拔出杖中剑,强迫自己正视那双惊惶不安的眼睛,“请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痛苦。”
“啊?”虽然感到对方不对劲,又目睹了满室的士兵,亚拉里特还是迟钝得不知大难临头,只讷讷道,“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场面,为什么突然跑进来?有急事可以明天再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亚拉里特张口结舌,半晌,冲口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拉克西丝闭了下眼,发现继续和这个白痴对话只会破坏自己严肃到壮烈的心情以及现场凝重的气氛,于是做了个手势,那个瑟瑟发抖缩在床角的情妇立刻被拉到一边。
“啊——陛下!”
“丽姬!喂喂,你们太放肆了!”
怒气填膺的国王想拉回情妇,却差点撞上一把雪亮晶莹的细剑,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冰冷的嗓音:“不用紧张,我会让她下去陪你,还有你的其他情人,儿子女儿。”
“拉克西丝……”到这个地步,亚拉里特再察觉不出异样就是神经有问题了,抬眼,对上一双宛如冻结的绿眸,他全身冷汗直冒,颤声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