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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沉默地目送他离去,只有蜜妮露出不安之情。
※ ※ ※
春之礼赞举行的前一天,维烈终于被指导人员宣布“毕业”,体恤他的同伴们拉着他上街散心,补偿他这些天的辛劳。
“痛痛痛,慢点,昭霆。”被拉得差点跌倒,维烈哀号着讨饶。杨阳关怀地看着他:“还疼吗?”
“疼。”维烈诚实地回答,随即苦笑纠正,“不,是酸,又酸又麻。”耶拉姆也语带关切:“晚上再敷一次药,顺便按摩一下。”希莉丝奇道:“为什么还会疼呢?以你的体质——”
“我们的恢复力对疲劳几乎没有作用,只对皮肉伤有明显的功效。”
“话说回来,你还真像老头子耶。换作别人,这么多天早就适应了。”莎莉耶毫不客气地数落。维烈被打击得陷入阴郁的谷底。朱特问道:“什么体质?”众人默然,暗暗抹汗。走在前面的向导,加林的独生子萨芬也转过头,却没有起疑,只道:“辛苦你了,父亲确实过于苛求。”
“哪里,是我不中用,还麻烦他请专人训练。”维烈连忙摇手。
“不,父亲是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最完美的状态参加比赛,而非对你本身的技艺有何不满。”萨芬解释,以郑重的目光直视他,“维烈先生,很高兴你对父亲的体谅,我代他向你道谢。”杨阳若有所悟:“萨芬先生,其实你很支持你父亲吧?”萨芬一愣,笑道:“没错,事实上,我非常愧疚,因为都是为了我,父亲才会放弃他最爱的音乐。”
“别难过,加林先生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
“嗯,所以我也希望他挖掘的每个人才,都能够出人头地。”
谈笑间,一行人来到中央广场。昭霆吵着要先去绿荫迷宫再参观音乐堂,莎莉耶大力支持。余人没办法,只好依她们。在眼花缭乱被层层隔开的小径里,昭霆和莎莉耶兴奋地乱钻,杨阳等人不得不牢牢盯着,无形间拉开了距离。反正这种地方有专门的救援人员,迷路了也不要紧。
“呜!”
走在最后的维烈突然听见树叶急速波动发出的哗啦声,还没反应过来,口鼻被捂住,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大脑,顿时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两个蒙面大汉将他拖进隔壁的道路,动作十分利索,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维烈在剧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草地,和冷汗化开的水晕。
“这小子就是少爷要整的人?长的倒满文静的。”
“再文静也是流浪艺人,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吧,犯少爷的忌。”随着说话声,又一阵痛楚传来。维烈这才意识到有人拗住了他的右手腕,断断续续地道:“好痛……放手。”微弱的声音挟带沉怒的威胁,他虽然生性谦和宽谅,却不会任由人恶意加害。
“痛?这就叫痛?”抓着他手的大汉嗤笑,一脚踩上他的背,“后面还有的你痛呢。”说着,用力一扯,卸下了他的腕关节。维烈闷哼了一声,险些晕过去,朦胧中听到另一人道:“光这样够不够?干脆打断他的手指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魔界宰相爆发的前一刻,响起一个愤怒的大喊:“你们这两个混蛋,做了什么!”
萨芬奋不顾身地撞开一名大汉。对他而言,维烈是他父亲看中的人才,必须妥善保护的对象,因此其他人沉溺于玩乐的时候,只有他时不时往后看,才在第一时间赶到。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萨芬揪着领子质问。大汉一手按着面巾,一手握拳揍上他的下巴。另一个也扑过来踢倒他,拳脚相向,一副灭口的架势。
“住手!”维烈勉强撑起上身,念出起动语,“风卷!”两个小型龙卷风立刻出现,将行凶者远远弹开。鼻青脸肿的萨芬狼狈地爬起:“你……原来是魔法师?”
“嗯。”维烈疼得脸色惨白,“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要不要紧?啊,快抓住他们!”萨芬如梦初醒,急忙转过头,却已不见半个人影。
※ ※ ※
“太不象话了,那些家伙竟然做出这种事!”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加林暴跳如雷。让希莉丝治疗的萨芬愧疚地说都是自己照顾不周。昭霆哇哇大叫:“是我们不好啦!”杨阳等人一齐点头。
“维烈,你好点没?”强压下怒气,加林担忧地问道。维烈回以安抚人心的和煦笑容:“啊,已经完全没事了。”
“唉,骨折的伤哪有这么容易好的。”加林颓然坐下,摆了摆手,“别勉强,这次就当我们栽了个跟头。”
“可是……”
“我心里有数,那两个男人叫的是‘少爷’,那就不会是我那帮同事,十有八九是剧团的小兔崽子。等我查出来,绝对不让他好过。现在你好好休养,一两次挫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的前途。”
冒险家们神色怪异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以维烈的不死之身,这点小伤早就痊愈了,偏偏让萨芬看到经过,这下要怎么解释维烈其实可以弹琴,而且不会影响他的音乐生涯?
完了,五千金币……耶拉姆在内心哀悼泡汤的奖金,一脸如丧考妣。瞥见他的表情,维烈沉吟片刻,道:“加林先生,如果临时换人,可不可以?”
“换人?”不止加林父子,杨阳等人也大吃一惊。
“是,我认识一个琴艺比我更高明的朋友,马上就能联系到。”
“这没问题,报上去的只是名字,让你朋友冒充一下就行了。”萨芬十分兴奋,抢先道,“不过,他的琴艺真的比你还高明吗?”可别死马当活马医。维烈信心满满地道:“嗯,我担保。他和我的水平,甚至是天与地的差别。”
“哦?”加林也被挑起兴趣,“真有这么厉害?那我可要亲自拜见——他是住在伦琴?”
“呃,也算吧。不过由我跟他说比较好,因为我们是用法术联系,请提供我一个空房间就好。”
等待期间,昭霆一边盯着紧闭的大门,一边对表姐咬耳朵:“你说,维烈在耍什么花招?”杨阳小声猜测:“可能是变装成另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吧。”在旁边偷听的莎莉耶嗤鼻:“加林又不是笨蛋,会这么轻易受骗?”
希莉丝突然皱起眉头,搓了搓臂膀:“奇怪,我觉得有点冷。”几乎在同时,肖恩叫道:《是降灵术!》他的声音只有杨阳听见,差点脱口惊呼,忙一手掩嘴,用心声问道:(降灵术?)
《对!我感到降灵术的气息!》
(怎么会……啊,难道他想召唤上次那个害他发高烧的幽灵?)
《八成是,不过这次不会再发烧了。上次是因为那幽灵弹的曲子太厉害,又正好撞上银心月力量最强的时段。》肖恩安慰道。杨阳不解:(这样还是和变装一样啊,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做媒介,要怎么解释少了一个人?)
《不知道啦,反正他肯定有办法。》肖恩不负责任地道,宣布最新消息,《啊,他们出来了。》
咔!话音刚落,门从内推开,维烈脚步蹒跚地走出房间。所有人,连同杨阳和肖恩在内,都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后的黑发青年。
白衣如雪,蔚蓝的双眸如大海清湛悠远,俊逸的脸庞冷漠而沉静,举手投足充满优美的韵律感。
“你……”加林打破沉默,却只说了一个字就哽住。维烈主动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朋友,罗里兰塔。啊,当然,他和历史上的那位是同名不同人。”
才怪!了解内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打量,瞧着瞧着,浮起困惑之情:怎么有点眼熟?
“请多指教。”青年吐出清越冰凉的嗓音,宛如深山幽谷的暮鼓钟声,直接浸润到心的最深处。虽然不知道他的琴艺如何,但光是声音,就令人惊艳震撼。
※ ※ ※
同一时刻·北城埃特拉·首府米尔菲——
晶羽放下茶壶,端起茶杯耐心地吹凉,送到主人唇前。帕西斯刚喝了一口,原本木然的眼神光芒乍现,伸手接过。
“主人?”晶羽诧异地低呼,这个时间傀儡应该正在工作,帕西斯怎么会恢复意识?
“有人召唤亡灵。”银发青年玩味地笑了,徐徐啜了口茶,“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降灵术。”
“要查清楚吗?”
“嗯,也好,说不定是席恩搞的小动作。”
“遵命。”白衣少女单膝跪地,让主人一指点在眉心,虚拟的地图立刻在脑中浮现。她变回原形,振翅飞向蓝天。
※ ※ ※
“那个,罗里兰塔先生!”
按捺不住结交历史人物的渴望,尽管罗里兰塔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杨阳还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追逐前方的身影。罗里兰塔转过头,一声不吭地等着她发话,无言的压迫感让杨阳险些打退堂鼓。
“呃,我叫杨阳。”先自我介绍一下,黑发少女讷讷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有空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用不着睡觉。”魔曲师瞥了眼黑漆漆的窗外。
果然……杨阳深吸一口气,尽量流畅地道:“请问,你为什么答应帮维烈呢?你们认识?”经她提醒,罗里兰塔才发现面前的少女和召唤他的人有够相象,疑惑地端详:“不认识,我答应,纯粹是交易。”
“交易?”
“我帮他一个小忙,他让我见我儿子。”
“你有儿子!?”杨阳这一惊非同小可。罗里兰塔反而纳闷地瞅着她:“我有儿子很奇怪吗?”他又不是还没发育完全的奶娃,而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大男人。
“不不不,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儿子还活着,啊,如果母亲是异族,寿命是会延长,“这么说,你并非亚利安族的最后传人?”罗里兰塔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听说我儿子不喜欢音乐,也许我还得扛着种族的包袱。”
“哦。”杨阳一时找不到接下去的话。罗里兰塔看向走廊尽头不断传出噪音的房间,道:“那位老人家,把酒当水一样灌,真的不要紧吗?”下午他随便调了几个音,就把加林和请来的专家们骇得眼珠子差点弹出来,之后像喝了兴奋剂似地,直嚷嚷胜利在握,拉着周围人一起狂欢,惟独把他赶出来,要他养足精神明天一鸣惊人。
杨阳忍俊不禁:“这个嘛,可能会宿醉,不过有他儿子在,不会有大碍。”
仿佛被最后一句话触动,罗里兰塔忽然敛去所有的表情,垂眸不语。注意到他的变化,杨阳心下恻然,犹豫是否该继续询问。眼前的人年纪轻轻就死于那场最丑陋的人类大统一战争,也许连妻子和孩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挖开他的心伤,实在太过分。
“你身体里的男人是谁?”
“啊!?”杨阳回过神,讶道,“你看得到肖恩?”罗里兰塔眼波一动:“当然,我和他同样是灵魂。肖恩……这个名字我听冥王说过。”肖恩向杨阳打了声招呼,跳出来问道:“他说了我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
魔曲师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弯腰行礼,转身离去。
良久,呆立当场的两人才相继回神:“他为什么向我鞠躬?”
《不知道。》杨阳凝视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