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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夏尔玛,象征残酷,力量,归宿。
把头盔递给侍卫,蒙特雷掏出手巾擦了擦汗,原因不仅仅是闷热的天气,暗云下,那个坐在最高位的黑色身影才是让他冒冷汗的主因。
以往属于赫登教皇;主持祭祀的大祭师;决定角斗士生死的兽面具牧师们的席位被降临的神祇和他的近侍们取代——身穿黑袍的男孩抱着长达七尺的长柄战刀,赤红的刃锋如同鲜血凝结而成,反射出异样不祥的美色,天蓝色的眼眸带着生杀予夺的傲慢,古灵精怪的小脸挂着兴味十足的笑容;在他身旁,金发像光芒晕染而成,美得不似人间生灵的女孩一袭橘红长呢子外衣,黑蕾丝袜包裹到膝盖,尽显优美的腿线,足蹬战靴,头戴护环,指间把玩着一把小银弓。
白发清秀的女仆为上首最尊贵的主人沏茶,深蓝天鹅绒象牙高背椅一侧,一个少年在傍晚烟蓝的薄雾中沉静地侍立,捧着茶端给黑衣男子,就好像一幅色泽柔和的油画徐徐展开,有着细腻温润的笔触,触动内心最隐秘温暖的一根琴弦。
少年身边的男子喝了口茶,抬起头,雪原一样冷冽的银色眼睛看向走近的皇帝。
蒙特雷心里咯噔一声,抚胸躬身行礼。他曾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妹夫”,西琉斯和普莱玛斯两国联姻后,席恩出使过普莱玛斯,那时渊博、安静、谦和,甚至略带文弱感的年轻人,此刻如无底深渊无尽之洋,让人无法测度深浅。
“请坐。”席恩柔声道。
年轻的皇帝几乎是谦卑地退下,普莱玛斯是夏尔玛大陆最强盛的国家,也是信仰最虔诚的国家——生存越是艰难,信仰越是坚定。骄傲顽固的北域民族生活在群山环绕的冰天雪地,不追求浮华的享受,也不需要神为他们做什么,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寄托。
最后一位客人入座后,看台一片心惊胆战的死寂。奴隶角斗本来在祭神仪式第二天举行,可是席恩不但取消了圣职者主持的规定,还命令有事没来参加百月神降的普莱玛斯皇帝蒙特雷一世亲临现场。
这时比赛出现了变化,那绿皮肤的人形生物一个空翻,手中铁棘网旋转开来,罩住三名冲上来的男性角斗士,短匕j□j其中一人的头盖骨,力气之大匪夷所思。锐利的铁网倒钩扎破三人的皮肉,紧紧勒住他们手中的武器。女战士侧身肘击,尖锐的骨刺刺穿另一人的面门,接着拔出绑在大腿上的一把短刺,切入剩下一人的脖子,咕嘟嘟冒出的气泡混合着激烈喷溅的血沫。
顷刻间,其余八名角斗士被类似的手法屠戮殆尽,浓烈的火油味道和血腥气在赛台上弥漫开来。
“我很不高兴。”席恩的语气淡淡的,却蕴涵着绝对的威压,“我不吃人,也不吸血,诸位牧师却认为,这样的活动能讨好我。”
国王们冷汗直流,魔法神难辨喜怒的话语比司空见惯的屠杀更令人胆寒,这一刻,往常醉人的角斗简直变成了现实的噩梦。
巫玛,是夏尔玛大陆唯一承认的真神。由于暗精灵、矮人和侏儒都尊奉这位逝去的神祇,文化交流使传说代代流传下来。但没有一个国家直接信奉他,奥古诺故去的年代太久远,除了留给各种族的宝贵知识,也没有传播任何教义。
所以……巫玛神要什么?我们要供奉什么?
想到那些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圣职者,在座的王公贵侯心里暗骂。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您的。”蒙特雷一世真诚地道。几位宫廷牧师出声附和。
卡雅愉快地笑了,婉转清脆的声音宛如天籁:“是呢,父亲是这个世界,所有国度的王。”众人心一凛,这句话的含义太重要了。
巫玛神的子女吗……
依路珂也情不自禁地道:“父神忍你们这帮人类很久了,那个叫希丝蒂亚的巫婆居然敢打父神的耳光,还有弗兰登和普莱玛斯,你们的公主怎么配得上父神!”被点名的三个国家差点连胆囊也吓破了,尤其是坦丁帝国的皇帝亚修拉——他的女儿打了神的耳光?虽然……是他授意女儿希丝蒂亚暗杀列文。
至于神为何要混入人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谁又敢质疑?
哈玛盖斯瞥了眼养父,看得出他很无聊,但还是在继续完成答应伊莎贝拉的承诺——建立一个统一王国。这归功于他不管多不乐意都会强迫症般将工作做到完美的认真性格。
“闭嘴。”席恩终于开口,淡然的低语不含丝毫感情成分,“想想我需要什么?撕裂一个放肆的女人,把趋炎附势的小人变成活祭品?那很有趣,但不是我需要的东西,需要的是你们。想要免费的奇迹,神是最好的对象。那也可以,绝对的诱惑与绝对的利益,绝对的威慑与绝对的控制,这两者自然相辅相成。”
法师的声音宛如肃穆的吟唱,每个音节都带有优美的颤音,略带晦涩的语调却动听得不可思议,每个人都被他沉静的描述吸引住,直到最后,一股最深的寒颤陆陆续续贯穿他们的灵魂。
只有最懂得政治和人性的人明白他在说什么。
“殿下——”凡公国的雪女王站起,以往睿智自信的丽颜毫无血色,纤白的手指按在椅背,隐隐颤抖,“摄政殿下……恳请您——您是仁慈的,巫玛神的您,和我们供奉的诸位神灵不同。”
席恩轻轻一笑,看着这个最欣赏的小国国王,冰银的眸看尽世间一切,直透入她心底,“期待我的善良么?神的善良就像鸵鸟,可以扇动,但飞翔不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高台,转向这些人间最高的统治者。
每个权贵都感到有生以来最深的恐惧,无法言喻,无法抗拒。卡雅和依路珂也缩起肩膀,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席恩奥古诺希塔静静凝视人的时候最可怕,大概是因为那种痛苦和思想的深度,令人仿佛俯视进深渊,而深渊深处的存在和你对接上目光——太过庞大而无法承受的深度。
“我是巫玛,也是魔王——深渊的狱主,恶魔之首亚美尼斯。”席恩笑了,他很轻易地模仿弟弟真诚开朗的笑容,哪怕以他的眼光看来这种笑法实在很蠢,但是有效,“恶魔最公平的交易是人的性命,你们大概觉得很不公平,因为你们一定没意识到,你们现在活着,就是我的恩赐。”
人们内心的恐慌惊惧令他一阵享受。他的本质和恶魔一样,以汲取他人的负面情绪当作快感。
是谁说,魔鬼不能爱。他们只知道愤怒、憎恨、痛苦……所有那些能毁了人类的情感。
这没有错。
“巫玛。”蒙特雷战栗着起身,匍匐在地,“杀了我,但我谦卑地请求您,让我妹妹活下来。”席恩的口吻轻柔得近乎安抚:“别误会,这不是谈判,你并没有谈判的筹码。你,和他们,早已权利尽失,手上只有一样东西是我要的。”
“是什么?”坦丁皇帝颤声道。
“你们的地位。”席恩想了想,补充,“地上的地位。”弗兰登皇帝伊格宁尔有些不解:“巫玛阁下,您要剥夺我们的地位、财产,还是生命,只要信徒一句话。”雪女王苦涩地道:“不,摄政……巫玛陛下不需要信徒。”
不需要信徒?伊格宁尔像听到最可怕的话,打了个寒战。
席恩微笑起来:“害怕吗?这是有道理的。多数人,不是胆小鬼就是投机份子,前者容易被引导操纵,后者乐于和虚幻的事物打交道,比如神明,他最好强大而宽容,遵循规则,各取所需。信众维护你们,是金字塔的底部,顺从和效忠统治阶级,我也可以赐予荣耀和权柄,但收获的是无用的祭品和赞美,只有施与力量和压迫,人们才能同时感到爱和恐惧。”
权利者的游戏……伊格宁尔瘫跪于地,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心思,却被一览无遗——收买神,人类就是这么胆大包天,可哪个聪明人不是呢?虔诚只是蒙蔽民众和信徒的把戏。
“追求权势其实是件蠢事,因为只能接近它而无法真正占有。”魔法之都萨满的法师长里加鲁特恭恭敬敬行了个最敬礼,言下有对凡人和世俗权力者的不屑,“尊敬的巫玛,您想要的,是地上的法师之国,还是魔鬼的通行证?”席恩颔首,略有嘉许:“国度在天上,你们点头就行。”
“您真的掌握了负位面?”一个大法师忍不住质疑,魔王比了个手势:“格蕾茵丝,把他拖下去斩了。”
“是~~”冒出来的魇魔之王欢快极了,啊啊——陛下你终于摆脱低调了!他们亲爱的君主还从来没这么有自觉,这些人类真幸运。
一点不觉得自己幸运的人们吓坏了。
手下曾经是高阶法师的人像宰鸡一样被杀掉,法师长拼命维持镇定:“一个帝国交换一句承诺?我同意,但听上去不合情理。”
“合乎情理,承诺不会被打破。”
蒙特雷首先跪下,接下来,所有人都跪伏一地,对魔法神表示无条件的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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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天的混乱到晚上的尘埃落定,月亮开始西沉,赫登人盼望已久的“狂欢之夜”即将到来。
角斗和人祭带来的血腥余韵会使人们沉浸在疯狂的气氛中,席恩默默站在原属教皇的房间里,望着与大地截然相反的幽深夜空。
轻微的开门声传来,席恩没有回头,知道是总忘记敲门的养子。
“主人。”哈玛盖斯走近他,“许多民众聚在万神殿门口,因为担心出乱子,我去看了看,看到艾斯托尔大人和他的部下混在牧师当中——是您做的吗?”
“嗯。”席恩浅浅应声。统治者看重的是领土,恶魔的移民冲突不大,只要根本权利不削弱,他们也不会反抗神明。但是宗教的既得利益者不同,那是神权的领域,不容侵犯。巫玛不属于夏尔玛大陆的神系,哪怕一个宗教,也会有教义和信仰的分歧,经历过地球中世纪时期的魔王非常清楚,早早让影魔之王派遣手下取代教皇和一些主要职位,省得麻烦。
小龙习惯性地在养父单薄的肩头披上一件厚厚的栗色披风:“您要回艾斯嘉吗?”
席恩轻笑:“罗兰福斯刚死,诺因那小子还没这么快把王位坐热,现在派魔军,大陆一定乌烟瘴气,各城的军队自相残杀。反正到时开几个空间门,把首都攻克就行。”
时空魔法'空间门'大小和承载量都有限,但对魔法神而言,开一扇让百万大军通过的门也不是问题。
哈玛盖斯定定注视对方,目光像看出了什么,席恩略微尴尬,别开眼。
“您很在意罗兰城主?”这是哈玛盖斯一直惦念于心的事,席恩对罗兰的态度太奇怪,报恩在先,顾虑在后。
“我在意的不是他。”沉默良久,席恩道,“是我的过去。”
“?”哈玛盖斯不解,也没有追问。他明白,长久的孤苦,心伤筑就的坚固外壳,和强大的自我保护下冰雪冷落的寂寞,不是一句探问、一点关怀就能融化的。这些累积,千里之寒。
席恩却无意识地拢了拢披风,眺望远方的星辰,又是双月共耀的日子,但是金轮月和银心月交错的时刻,千年只有一轮,名为'萨桑之子'的存在,更是寥寥无几。
“罗兰是世界之钥安排,继承我的神圣器誓约者,应该会拥有时间回溯的力量,曾在我小时侯救了我一命,所以他死了,我也许会消失。”
哈玛盖斯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拽住养父,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好端端的,那……席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