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回过头,「天海,快去请大夫来。」
冷天海沉重地叹了叹,无奈的在这深更夜半的时分,去把方送回去的大夫,再从被窝里挖起来再将他打包带来这里。或许,乾脆在府里弄间客院好了,因为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往後怀炽将会很需要大夫也说不定。
辛无疚离去的背影,一步步地,被吞噬在浓重的夜色里,堤邑偎靠著不肯放开她的怀炽,断了线的泪背叛了她的双眼,不可抑止地逃离眼眶坠落,在落地时,成了一朵朵的泪花。
她气若游丝地低喃,「你怎麽可以……」
「你说什麽?」他听不清,忙将她更抱近自己。
「你怎可以将我变成一个有罪之人?」她迎上他的眼,眼底满是憾痛。
怀炽怔住了,「有罪?」有罪的人怎会是她?再怎麽样都有他挡在她的面前,她不该接受一丝一毫的风雨。
她幽侧地闭上眼,「是的,我有罪。」
此时此刻,堤邑终於明白那日怀炽为何要带她去看烟花,也明白了怀炽会选她为妻的理由,那些从前她所理不清的心事,此刻她全都洞悉明白。
他爱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文采,他爱的是她的身分和地位,藉由她,他可以将他人伤得更深更重。如果伤人是一种罪愆,而他的双手也已沾满了罪孽,那麽,她的罪比他的还深,因为她是助他的创子手,她有罪的,她与他同罪。
环首看向四处,堤邑的眼虽有些迷茫,但她却觉得从没像此刻这般看清世界过,现在的她,看清了她所处的地位、所站的位置,在她的双足下,是个进也不是退也不得的绝处,夫家的人视她为弈子,在利用完她後,她将不知再如何自处;而父家的人,则视她为叛徒,斩断了血脉亲缘,留下孤单的她。
在梦醒这日,堤邑才发现,她的爱情是一场骗局,就连春天也欺骗她,是春天护她进入这场梦境,并把她推陷入无可挽救的忧伤里。
☆☆☆☆月色是如此诡红妖娆,堤邑在月下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清扬的风,将萧瑟的园子吹得飒然作响。
曾经蛇紫嫣红、花绽如海的美丽庭园,一夜之间,花凋了,落花漫天飞舞,残风将林里的碎花掉叶自地上吹起,在空中旋绕成一圈又一圈,直窜上天际,奔向妖光般焕红的月。
她柔顺的发丝轻曳如波浪,衣衫在凉风中恣意地飘荡,月下看来,莹莹闪亮,风来了,像是掀起一双羽翅。
怀炽还记得,他曾觉得她像是失了羽衣的仙子,因为莫可奈何,所以停留在不属於她的人间。可是他也记得,她的羽衣是一双丝绸做的丝履,她一直都穿不惯,因此,她这名流落人间的仙子,不会离开他而回到天界去。
悉悉卒卒的声响,是踩在已然冰冷的花身上的声音,他循声看去,穿著丝履的堤邑,正从他的身畔经过,一步步地走向那轮月的方向,望著她足下的丝履,一股未曾相识的冷颤爬上他的背脊。
她穿上了,记得从前每个嗅著花朵清香醒来的早晨,堤邑总会在下床前依偎在他的身旁,软声地央求他为她穿上永远不知该如何穿上的丝履,没有他的帮助,她白细的指尖怎麽也没法子自彩带中挣脱开来,而今,毋需他出手相助,她已知道了穿上那双在他眼中看似羽衣的丝履,小小的纤影,在园中步步远离,渐行渐远。
抚按著胸口,他觉得胸膛里的血液都冷了,那份曾经温暖的感觉,再寻不遇,不知该如何挽回。
怀炽自梦中惊醒,两掌紧抵著桌案,惊寤仍未自他的脸上散去,冷汗争先恐後地自他额上沁出。
堤邑……
他回首看向床榻,杳无一人的榻上,并无堤邑的身影。
没来由的心慌,霎时将他紧紧攫往,他抬首看向窗外—一轮尚未圆满的月,静静挂在窗边。
他的梦境……
瞬时,他推开桌案跑向屋外,直觉地奔向那梦中落花一地的园子,去寻找他已找回羽衣的仙子。
众人皆寐的深宵,在堤邑心爱的园子里,照焰火星似流萤般,乘著轻送的夜风,在林间逐风穿梭,看似人间的点点流星。
怀炽奔跑的步伐停止在一株修剪过的桃树旁,喘息不已的他看见园中,堤邑静蹲在一只火盆前,似在烧著什麽,火盆中火焰腾起又坠落的光影,将她小睑映照得明灿透亮。
喘息方歇,他来到她的面前,见她在凉风中穿得单薄,忙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身上,而後蹲在她的身旁,嗅著空气中奇异的香味,那味道是如此熟识,像是在笔墨间总会淡淡沁出的龙涎香。
「在烧什麽?」他侧首望著她平静的面容。
「爱情。」
爱情?
怀炽微蹙著眉,发现在她的脚边,堆了一本本的书册,而火盆里所焚烧的正是书册,龙涎香的香味,自摇曳的火苗中冉冉窜飞。
「我在火化我的爱情。」堤邑再扔落一本书册,静静看它在贪婪的焰火中灿烧起来。
怀炽骤感不安,顾不得烫炙,他伸手自焰丛中救回那本正被火苗吞噬的书册,使劲拍熄火星後,他翻开焦灰的书页,映入他眼中的,是她娟秀的字迹。
是她写的诗文,怀炽努力在火光下辨认她究竟在书上写了什麽,看著那一行行即便是相思,此刻亦成灰的诗文,他才发现,她所烧的,是她在漫漫长日里所写下来的心情,是那些她总没机会拿给他瞧,也不曾在他耳畔细细娇诉的情意,和他还未来得及领受过的心动。
她在焚烧她的爱情。
书册自他的掌中掉落,他惊悚的眼瞳不住地张大,顾不得一切,他伸手去抢救被她扔进火堆里的其他书册,但,彷佛上苍都要和他作对似的,风儿愈吹愈急,烧得狂烈的焰火宛如一条火龙,席卷著火盆里易燃的书册,令只救回数册而不得不收手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它们逐渐在盆内化为灰烬。
「看著我。」他紧握著她的肩,急切地将她拉向自已,「我没有变,我依然是那个怀炽,我没有欺骗过你!」
堤邑淡淡地看著他无措的面庞,眼眸平静如水,「你是没变,你只是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而已。」
手心有些炙痛,就像是刚才的那盆火还未烧尽似的,正在他的双掌里灼灼焚烧,令他缓缓松开她。
他没见过这样的堤邑。
「我一直认为,我是懂你的,但到後来,我发现,我所懂的,只是你其中的一部分。」堤邑拾起地上的火钳,拨动著盆里未燃尽的残焰,自言自语地说著,「我也总认为,我能够改变你,让你明白什麽是你该重视和珍惜的,可是至今我才知,我做不到。」
他敏锐地听出她话中的细微处,「是谁要你改变我的?」
「律滔」她并没有隐瞒。
一把心火在怀炽的心中骤起。是他,那个披著伪面的兄长,也是他在看清这名兄长真正的模样後,已有数年不曾往来过的亲人。
「不要相信律滔的话,你不明白真正的他,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律滔曾和她走得那麽近,那麽,津滔也一定对她灌输了许多关於他负面的事,而他也知道,津滔会对她这麽做的原因。
提邑却自若地笑了,「我知道。」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也早已看穿他们兄弟间的把戏。
或许别人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兄弟,眼眸都是这麽相似,只要仔细去看、去深究,就会发现,不管是在亲善、残酷冰冷,也无论是哪一种面孔,在表面下,他们都有一颗相同的政客野心。
舒河将野心藏在看似无害的笑意下,律滔将野心藏在看似善体人意的温情里,而他,则是丝毫不掩藏,只是将它放在身後,不让她看见而已。这些皇家的男人,似乎都忘了该怎麽当自己,无论何时何地,就只有一个政客的身分,眼中并无其他,当然,看不见其他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一副温暖的心肠,他们的血都是冷的,对於周遭的人,他们大都只是想利用而已,他们没有心。
怀炽有些错愕,「你知道?」他还以为她也是为律滔善人外表所欺骗的其中一人。
「但我甘心被他所利用。」其实,利用的人、被利用的人,何尝不都是在等待一个契机呢?每个人都有著私心的目的。
「为什麽?」
她凝眸著盆内孱弱的星火,声音显得很悠远,「因为那时我想靠近你,我想走进你的世界,只要能嫁你为妻,就算律酒要利用我,也无妨。」
在他将桃花簪在她的发上起,他就已将他们不可能有所交集的世界连结起来,只是,在通往他的那道世界仍有个门扉,而门扉的那道高滥,是她跨不进去的。因此,在他提出要娶她为妻时,他不知道那时的她,一生中从没那麽快乐过,可是她的快乐才开始,等待著她的阴影,也已潜伏而至。
家人的反对、众官众臣的反对,将她所珍藏的快乐点点滴滴都推向谷底,可是在那时,律滔出现了,他朝她扔下一条可通往怀炽世界的绳,要她攀附而上,即使知道律滔想利用她对怀炽来个反牵制,也知道在那善意的背後,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只要能将她的天地与怀炽的连接在一起,她甘心。
怀炽动容地朝她伸出手,「堤邑……」
但堤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手停搁在空中,无法朝她前进。
「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你们都只是玩弄手段的权臣,你们这些皇子,都没有真心,在你们的眼底,就只有权势。」
「我……」他方想开口辩解,但她清明的眼眸却阻止他。
「不要说你有真心,因为连你也不晓得你到底有或无。」她微侧著螓首,深望进他迷惘的眼底,「是不是?」
不要这样看他,不要让他无所遁形,就算她所说的有部分是真的,可是她看不见那些一他还藏著的,她看不见在他总不去撬开心锁的深处里,有著他太保护自己而掩盖住的真心……
曾经,他在她向他询问朝事时,明显地拉起了一道不让她前进的保护防线,而现在,她也筑起了一道高墙,不允许他靠近。可是此刻,他好想拥她入怀,拉近他们之间一夜筑成的疏远距离,用怜吻吻去她眉宇之间淡然的冷意,看她绽出笑,让那双平静过度而显得毫无生气的眸子,再度为他亮眼起来。
他想念在那日融融的春光里,站在桃花盛开的树下,对他嫣然而笑的堤邑。
「该怎麽做,我才能要回原来的你?」如果说,逝水是可以掬取的,那麽他该怎麽做,才能换回一个在焚爱之前的堤邑?
她摇摇螓首,「她已经回不来了。」
「倘若……」他拚命思索,好不容易才找出一条可能的生机,「倘若我让辛无疚恢复原本的官衔,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呢?」今日她会这般,全都是为了她的家人,那麽只要他不管南内将会如河反弹,不顾一切把辛无疚弄回堤邑的生命里,也许,也许她……
堤邑却不认为对南内忠心耿耿的他,会为了她而这麽做。想想,他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才扳倒她爹,就在他连胜利的滋味都还没品尝够时,他要弥补?
是的,他的弥补或许会换得她短暂的快乐,可是她知道她的快乐,会是建筑在他将遭受责难的痛苦上,站在他的立场来为他著想,南内并不会谅解他,而那个常来府中,表面上是与他商谈,但实际上却是监视著他的舒河,也不会放过他,她并不想让他两面为难,因为她太明白身陷两难时的那份痛感。
她微笑地婉拒,「那并不能改变什麽,至少,它并不能改变我已知道的。」现在她只求她爹不要再遭贬,不要再因她的缘故而受更多的磨难就好了,她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