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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韫先给谢芳菲一个眼色,走到王融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王融正听陶弘景说的津津有味,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王如韫就走了出去。谢芳菲哪还不知,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大师,王公子,小女还要回炼丹房看着去,就不奉陪了。”陶弘景也想起来,连忙说:“那你赶紧去吧,小心看着。”
谢芳菲在后院的禅房里找到王如韫笑说:“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王小姐!真是奇遇,奇遇啊。”王如韫也笑说:“不是奇遇,今天如韫是专程来看望芳菲的。”谢芳菲心中奇怪,要看望也应该是去看望容情吧,怎么费尽心思的来找自己啊?当下笑着说:“哦,真的吗?王小姐是如何得知芳菲在这里的?”
王如韫抿嘴笑:“整个萧府的人都知道芳菲姑娘被陶大师请来炼制丹药了。开始我还不信,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刚才亲耳听了陶大师说的话,才明白过来原来芳菲还擅长炼药。”
谢芳菲苦笑说:“算了吧,跟在陶弘景身边这算是哪门子的炼药,我顶多也只能称的上是一个跑腿打杂的炼药小童罢了,哪里会炼什么劳什子‘黄帝九鼎神丹’!王如韫笑说:“芳菲还是这么谦虚。”谢芳菲无语,说真话都没有人相信。只好转开话题问:“不知王小姐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王如韫露出淡淡苦涩的笑容:“芳菲还是称我为王小姐吗?我虽然出生于高门士族,身份尊荣,地位显赫,可是从来没有人可以说上两句真心话。我不满足于家中诸多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可是大多数时候又不得不妥协。自从在凹凸寺遇见两位后,心里一见如故。听到你们邀请我去千佛崖石窟寺同游时,高兴的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可惜突然发生那样一起事件,后来心里实在沮丧的不得了。听到哥哥要来向陶大师询问长生久视之事,好说歹说终于让他同意带我来一见陶大师的风采。芳菲听了如韫这一番话还对如韫如此见外吗?”
谢芳菲万万想不到这个尊贵的世家千金小姐对自己竟然有这样的一番友谊,连忙说:“哪里哪里,是芳菲怕高攀不上。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就叫你如韫如何?”王如韫高兴的说:“当然不介意,我求都求不来呢。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说说话了。”谢芳菲听了,心下恻然,只是有人陪着她说一说话就可以高兴成这样,还不知道平时她是怎么过的。立刻也笑着说:“好啊好啊,我有许多有趣的事呢,包你听了连饭也不想吃。以后一个一个说给你听。”王如韫睁大眼睛问:“真的吗?是一些什么有趣的事?你现在就说一个好不好?”
谢芳菲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也就顺着她笑说:“当然可以。有一个读书的人年将七十,忽然生了一子,因为是上了年纪生的,就取名叫年纪。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生了一子,,觉得像是个会读书的人,就给他取名为学问。等到第二年又生了一子,就笑着说:‘这么大年纪了还生孩子,简直是个笑话。’因此就取名叫笑话。三个儿子都长大了还无所事事的,于是命令他们都到山上去砍柴。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他问:‘三个儿子谁砍的柴最多?’妻子在一边说:‘年纪有了一把,学问一些也没有,笑话倒是有一担。’”笑话还没有说完,王如蕴早就笑的倒在桌子上。
等她回过气来,又问:“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还有没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一个人到了七十岁真的还可以生孩子吗?”谢芳菲好笑的看着她说:“说了是笑话,博人一笑也就是了,哪里当真去计较那些!”
王如韫催着她快说,谢芳菲只得又想了一个说:“有一家父子童仆,专门喜欢说大话,常以朝廷名色自称。有一天一个朋友来看望,父亲出去了,碰到他的长子问:‘令尊在否?’长子说:‘父王驾出了。’问及令堂,次子说:‘娘娘在后花园饮宴。’朋友见他们说话太过分,气愤的走了。路上遇到他们的父亲,就把刚才那番话转述给他听。父亲问:‘是谁说的?’仆人在后边说:‘这是太子与庶子说的。’朋友听了更加恼怒,抓住仆人就要打。父亲急忙劝阻说:‘卿家弗恼,看寡人面上。’”
王如韫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神色有些哀伤。谢芳菲心里想完蛋了,没有想到一个笑话也可以勾起她的伤心事,只好小心翼翼的问:“如韫,你怎么了?”王如韫勉强说:“没事。”谢芳菲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了。
王如韫长叹一口气说:“芳菲,你知道上次在千佛崖石窟寺挟持我们的人是谁派来的吗?”谢芳菲当然不知道,摇一摇头。王如韫恨恨的说:“是太子萧宝卷!”
第14
谢芳菲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如韫伤感的说:“自从我让哥哥拒绝了太子的求婚后,太子一直心有不忿。明着虽然不敢拿我们王家怎么样,暗地里却使出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皇上对太子派人挟持我一事虽然雷霆大怒,可是也不过责骂几句也就是了。就连那些嚣张的禁卫军前脚刚被抓进大牢,后脚就让太子给放了出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面有怒色。谢芳菲胡乱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家务事似乎没有自己插嘴的份,王如韫也只不过想找个发泄的对像以泄心头之恨而已。
王如韫果然仍旧愤怒的说:“这个萧宝卷,自幼就不学无术,耽于玩乐,甚至通宵达旦的以捕鼠为乐,又酷爱杂技,甚至不惜亲身上演,丢尽皇家的颜面。我如果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谢芳菲没有想到当今太子这么荒唐,不爱读书也就罢了,居然连王如韫这种身份的人也敢挟持,可见已经目无法纪了。现在萧鸾还没有死呢,一旦他登基为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怪不得到后来连萧衍也要造他的反了,果然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王如韫狠狠骂了一番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么不顾身份的大骂一通,芳菲不会笑话我吧?”谢芳菲忙说:“怎么会呢。对于萧宝卷这种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渣滓就应该狠狠的踩,心里才会痛快!”王如韫听谢芳菲泼妇骂街一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骂完了心里果然舒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我跟哥哥说气闷要出来走走,再不回去又该派人来找了。我以后就可以常常来找你说说话了,你说的那些事情可真有趣,下次一定还要说给我听。”谢芳菲连忙答应,生怕王融派人过来,赶紧把她给送走了。
谢芳菲对着自己想出来的炼丹的药方子仔细琢磨了半天,最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才去找陶弘景。递给他药单说:“大师,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种丹药,你能将它制出来吗?”陶弘景闻言接过来看时,见上面写的是:白炭灰,荻灰等份,煎,使其如膏状。不可预先制作,十日则歇,并可去黑子。陶弘景见上面制作方法,用量,特性都说的清楚明白,问:“这种丹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谢芳菲平静的说:“这种东西有剧毒。”陶弘景皱眉说:“你要制作这种东西干什么?此物有伤天德!”谢芳菲只是问:“这只是我费尽心思想出来的一张药单子而已,你不想尝试尝试?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剧毒?”这个提议显然正中陶弘景这种炼药成僻的人的下怀,可是他还是看着谢芳菲问:“你要这种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芳菲知道糊弄不了他,认真的说:“大师,第一,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个方子是不是真的能制作成功;第二,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想日后或许会有用的着的地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师愿不愿意制作?”
陶弘景看了她一下,说:“你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去兴风作浪。罢,你给我吧。”谢芳菲跳跃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大师,我很久没有回萧府了。今天我想回萧府去看一看,不知道行不行?”
陶弘景奇怪的看她一眼说:“你要去就去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回萧府了?我从来就没有将你软禁在甘露禅寺里!”
谢芳菲兴冲冲的和左云回到萧府,见到张弘策,王茂,柳庆远等人全都聚集在萧府,知道事情有些不寻常。问张弘策:“出了什么事?大人呢?”张弘策烦恼的说:“大人被招进宫去了。”谢芳菲觉得奇怪,萧衍进宫是很平常的事呀,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张弘策解释说:“芳菲,你这么些时候不在府里,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自从大人听从你的建议向皇上呈上归隐山林的奏折后,皇上不但不允许,还升了大人的官职,并且将暗中监视的人也都召回去了。可是在今天的早朝上,始安王萧遥光却当众弹劾大人暗中聚众结党,招兵买马,以图不轨。皇上听了,立刻就将大人召进了宫,现在还没有回来。”
徐勉也赶来探听动静,听见这话冷哼说:“这个萧遥光居心叵测。不但大肆诬蔑萧大人,还以‘行为放荡,有碍教化’的罪名将谢脁再次贬到荆州。如此胆大妄为,必出乱子。今次谢脁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张弘策也在旁边叹气说:“今天这个早朝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萧大人,再是谢脁。我就奇怪了,这王谢二家不是向来都是姻亲的吗?这次王融怎么好像站在萧遥光的一方,看他们的神情亲密的很那,暗地里不知道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随即又摇头苦笑接着说:“依我看不是谢脁要倒大霉,而是王家的大小姐要倒大霉了。王融这是明着剃谢脁的眉毛,谢脁没有办法之余只会拿王家的大小姐出气。”
谢芳菲听的奇怪,问:“这谢脁为什么要拿王家的小姐出气?”心里想这谢脁倒霉和王如韫又有什么关系啊。
张弘策奇怪的说:“你难道不知道王家的大小姐是谢脁的夫人吗?她这么一个才貌出众的人夹在夫婿和哥哥之间一定为难的很!”谢芳菲大声的说:“你说什么?王如韫是谢脁的妻子?”
张弘策和徐勉一起笑起来,徐勉笑着解释:“哪里是王如韫!是王如韫的姐姐王文韫。这一对姐妹花不知道让建康多少王孙贵族垂涎不已。可惜谢脁不知道珍惜这个福分。”
张弘策也笑说:“这个王文韫的确是气质高贵,如花似月。想当年我也曾对她朝思暮想,后来知道她嫁给了谢脁,心里想这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于是就绝了这个念头。没有想到这个不知好歹的谢脁竟然如此待她!”
谢芳菲想起谢脁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心中难免有一丝惭愧之情。低声问:“谢脁难道对她动粗?”张弘策恨声说:“谢脁这个王八蛋,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至今仍旧将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扔在荆州!这次遭的横祸实在是罪有应得。”言语中显然对王文韫还未忘情。
谢芳菲想起谢脁面无人色的问自己“你就忍心这样伤我的心”时的绝望无助,心里隐隐作痛。王文韫和谢脁只不过都是可怜的人而已。
谢芳菲又问清楚了一些近日发生的事情,然后对张弘策说:“我还要回甘露禅寺。大人回来请带我转话:就说请大人静待佳时,切莫错过良机。想成大事,必据雍州。”
在回甘露禅寺的路上突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左云在后面说:“芳菲姑娘!”谢芳菲笑说:“左兄,我没有走错方向。只不过心里烦闷想要随处走一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