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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继续飞针走线,道:“你说得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可是紫禁城里唯一的主上……”她忙住了嘴,戚戚的看了一眼门口。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过来,但她也小心翼翼的收了活计,准备休息了。
孙美儿出了一会儿神,笑道:“知道了,你就是这样小心!连墨莲姑姑都说,清浅明明小小年纪,怎的心思比上了年纪的人还多!我可跟你说,你呀,少操些心,不然老得快。”
清浅笑了笑,上炕铺了褥子睡觉。
又两日,天气愈渐闷热起来,清浅和美儿跟着姑姑做了大半天活儿,姑姑被人请走,美儿忙回房洗澡换衣裳,清浅虽也觉得热,只是心静自然凉,倒也不敢托大,安稳等着姑姑回来。
墨莲回来时问道:“美儿呢?上回让她收的几件衣裳,这会子尚服局的人正要呢!叫她别偷懒,给送过去。”
美儿才穿了一件中衣在屋里擦头发,闻言便道:“那本不是我们的分内,偏她们事多,只一味使唤我们!我才洗了澡,这会儿外面正热着,只怕要下雨,我才不出去呢!”
墨莲笑骂道:“越发没规矩了!你不去谁去!”
美儿闻言开门出来,头发还没干,发梢滴着水珠,道:“我偏不去!叫她们来人自个儿取去!我知道,如今六尚的人仗着太后撑腰,只管糟践咱们,司礼监的不敢得罪,咱们就是倒霉鬼!”
墨莲脸色微沉,待要发怒,清浅忙道:“罢了罢了,孙姐姐一向怕热,姑姑也消消火,我去送便是,刚好做了一天活,脖子也酸了,就当舒展筋骨。”
墨莲看美儿一眼,对清浅道:“但凡人人都如你这般听话,我倒也省心!”说着转身走了。
清浅问美儿找到那几件衣裳,道:“你瞧瞧你,脾气越来越大,和初相见的时候两个人似的,如今连姑姑都敢顶撞了,她对咱们可不薄。”
美儿咬着唇不说话,清浅微微轻叹,用一块素面绸子包了衣裳就准备出去。美儿忙道:“你打了伞再去。”
清浅望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不打紧,我去去就回,想来这雨也没这么快。”
孙美儿便随了她去,想了想,穿好衣裳梳了头发,亲自取了个绣样去找墨莲姑姑。
清浅过东六宫去了尚服局,送了衣裳回来,不想在路上竟遇到了卫敏华。两人自分派之后便没见着面,虽情分不大,但好歹一个屋里住过的。且卫敏华对清浅高看一眼,今日见了,自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到孙美儿,清浅笑道:“孙姐姐好得很,姑姑们都喜欢她。”
卫敏华叹了叹,道:“我便知道她的性子……她家老爷总说她造化大,却不知将来如何。”愣神片刻,忙又问清浅的日子过的好不好。
清浅道:“也就是这样,姑姑们都还好。”
卫敏华有几分知道她的性子,点了点头,清浅照样问了她几句,她苦笑道:“无非是一些琐碎之事,这样也好,若当真有了大事,反倒……”
清浅见她脸上似有倦怠之色,想来宫正司那地方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安慰了几句,见远处乌云滚滚,忙辞别了她回去。
只是仍在半道上遇了风雨,清浅本想冒雨回去,却不想那雨来势汹汹,走不出两步便被淋了个透,无奈只得拐到一旁的亭子里去避雨。
那亭子并非普通的六角亭,四面是半开的朱漆雕镂格子门,清浅一进去便将另三面的门都关上了,只余前面半开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才注意到亭子正中放了一把琴,她走上前去轻轻一抚,上面并无灰尘,想来时时有人拂拭。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似织成了帘子,水汽扑面而来。张保双手垂立紧跟在御驾旁,并不敢去擦脸上的雨水,苦着脸劝道:“皇上,这雨下得这么大,还是避一避吧?若是让两位太后知道了,奴婢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睿琛蹙眉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张保瞧了一眼,忙道:“是蕉雨亭,因四面都植了芭蕉,前朝有位妃子下雨的时候很爱在这里听雨打芭蕉的声音,故有此名。皇上可要移驾?”
睿琛本来听得这亭子与女人有关,已心存不悦,不想前往,只是朦胧间似有“铮铮”琴音传来,隔着雨帘虽听得不甚清楚,但琴音清越,大有世外之风,便道:“去吧!”顿了顿,又道:“别惊了里面弹琴的人。”
张保细细一听,笑道:“奴婢当真老了,不及皇上耳目清明。”
睿琛淡淡一笑,到门口下了肩舆,只让张保撑了伞扶着进去。却见一宫女打扮的人在弹琴,和着四面噼里啪啦的雨打芭蕉声,不觉刺耳,反而有一种天然之韵。
林清浅只弹了半阙,便觉有人进来,忙住了手站起身望着眼前之人。是个穿着紫绫道袍的男子,这清俊男子很是面熟,她进宫后所见之人并不多,何况还是男子。略一思索,便想起是那日在木香藤碰到的人,不由脸色微红。
睿琛却已不大记得她了,原先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妃嫔,却不想只是个小宫女。虽有几分面善,但他向来不在女人身上用功,因此并不知道她是哪个。只见她的衣裳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若不是这身打扮这样的面孔,哪里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睿琛不由暗自好笑,问道:“你弹的是《蕉窗夜雨》,可是想家了?”
清浅局促的站着,这人声音虽温和,但仍带着不怒自威的气魄。加上上回那尴尬事,先输了几分底气,只敢低着头回答道:“弹的是这首曲子,到并非想家,只是瞧见这芭蕉,有感而发罢了。”
家?自从姨娘去后,林家只是个收容她的地方,哪里算得什么家呢!
睿琛觉出她语气里的惆怅与冷漠,又添了几分好奇,往她身边走了几步。离得近了,一股幽幽馨香钻入他鼻中,似乎在哪里闻到过。正待问询,清浅忽然看清了他衣裳上绣的八团龙暗纹刺绣,心中大骇,忙跪下伏地呼道:“奴婢冒犯天颜,死罪!”
除了雨声,便是长久的静默。
清浅只觉后背湿透,心底生出的惧意一层一层的溢上来,头皮发麻,指尖冰凉。额上,却又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睿琛无趣的抚摸琴弦,索然道:“起来吧!不知者无罪,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奴婢是针工局的,送衣裳去尚服局返回途中,却不想大雨忽至,奴婢原只想避一避就走的。”清浅小心翼翼的回道。
睿琛点点头,又问:“这琴是谁教你的?”
清浅道:“奴婢小时候在家中,家父特意请的老师。”
“哦?”睿琛的脸色淡了下来,“你是今次应选的良家子?”
“回皇上,是。”
睿琛便不发一言,清浅大气也不敢出,张保看了看睿琛的脸色,见他神情怅然,遥遥望着细密的雨帘,注意力全不在这宫女身上。便轻咳一声,道:“这儿没你的事了,还不退下!”
清浅忙又告了罪,躬身退行至门口,才敢转身离去。
睿琛只一味看着雨和芭蕉叶,张保不敢打扰,许久,睿琛才道:“倒是极妙的琴音……”
张保心底长舒一口气,面上笑道:“奴婢不懂这些,就是想着,这宫女若是有福,说不定能和一和皇上的笛音呢!”
睿琛斜睨他一眼,等雨小些了,才出了蕉雨亭。
清浅一路冒着大雨回到针工局,孙美儿见了,惊道:“你不要命了?这样大的雨也不知躲一躲再回来!若是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忙拿了干毛巾给她擦头发,又让人煮姜汤。
清浅不说话,默默擦了头发换了衣裳,再喝了姜汤躺下,可是后背和胸口还是冷一阵热一阵的,到了下半夜,便开始发起烧来。孙美儿早上醒来看到清浅满脸通红,用手一摸,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去回禀了墨莲姑姑,墨莲来瞧了清浅,知道病的不轻,回了黎公公,叫美儿每日去御药房取药来煎服。
清浅也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小小一个风寒发热,竟缠绵病榻数日,若不是孙美儿和墨莲姑姑瞒着,只怕就要挪出去了。
睿琛自那日后依旧冷清,闲时便和裴绍、沐英厮混,尤喜欢傍晚到御花园行走。
晚霞若五彩锦绣般铺满了天边,最远处的天际一团墨彩,依次深红、橘黄、浅白,近处的深蓝天色依旧如一泓池水,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吸一口气。云朵变得有些模糊,静静漂浮在空中,等待夜色来临。
沐英高声谈笑着,引来随行宫人不住侧目,但睿琛却不曾怪罪,饶有兴致的听着。未几,沐英抱怨起来:“这天儿越发热了,瞧那木香藤的花儿都要谢了,荼蘼花正开着呢!皇上您可答应过我,荼蘼花盛放的时候,咱们就去西苑避暑去的。”
睿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前些时候开得正盛的木香藤,此时虽藤幔依旧,但早已不见了那时芬芳。他忽的恍惚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在脑中飘忽着,抓不住。
裴绍笑道:“等荼蘼花开了,那香气浓郁,别个都比不上了。”
睿琛神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回头对张保道:“你听到世子的话了,明日就准备着。”
张保躬身应了声是,又赔笑道:“虽说西苑离得近,但好歹也是出了宫去,最快恐怕还需再等个五六日功夫。”
不等睿琛开口,沐英一挥手,道:“这几日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日。毕竟是皇帝銮驾,我明白的。”
睿琛但笑,却已有些心不在焉,裴绍只以为他是累了,便对沐英使了个眼色,称黎川在家中等候,要尽早出宫,沐英也道要跟去。睿琛放了他们回去,径自回了乾清宫。
独自枯坐一会,用了晚膳去两位太后那里定省,回来后更衣,忽的对张保道:“去把前儿个收的那荷包拿来。”
张保一时错愣住,忙问:“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一个?”
睿琛不悦道:“你自个儿说呢?”见张保仍是不解,板了脸道:“装了木香的那个!”
张保前后一思索,忙去取了递上前来,睿琛随手接过,倒出里面的木香,木香早已干枯了,徒留一丝余香。
他将荷包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若有若无的清香,绝不是木香的气息。他想起那日雨中的琴音,又想起假山上的一幕,心底反而浮躁起来。随意翻弄着荷包,却瞧见里子角落似乎有字,仔细一看,绣着:美儿二七芳诞。
他默默的将荷包恢复原样,状若无意的问道:“今年落选的宫女,都往哪里安排去了?”
张保忙报了各处添置的人选,睿琛冷冷道:“各处都有添置,怎的御前却久不进新人?”张保忙道:“那些都是应选的良家子,不比从小就进宫受训的,怕冲撞了皇上,反倒不好。”
睿琛冷笑起来:“哦?这么说,你倒是为朕着想呢!哼!你们这些个从小进宫服侍的,朕瞧着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张保跪地连连告罪,睿琛冷哼一声,将荷包扔在地上便就走了。
等到张保一面擦汗一面抬头,看到面前的荷包,连忙捡起来,里外翻弄着也看到了那行小字。张保看到上面的名字便有些明白,略一思量,心中有了计较。
这日,清浅照旧披着衣裳在窗下